腿边的被子被撑起来一团,底下像是塞着些什么,教他愈发不解。
与此同时,云枝用膝盖蹭了蹭自己没来得及穿上的睡裤,觉得自己不爱穿裤子睡觉的事情被实锤了。
事实上他并没有,只是他起床时有个习惯,先换好衣服去洗漱,出门前才换裤子,以至于睡衣睡裤总是放在两处地方。
他偶尔会因此忘了带裤子去洗澡,上床时也便没再注意。
强撑着喝完一大杯水,云枝硬着头皮说:“我还想喝。”
沈锦旬看他其实一点也不渴,就是脸颊上有红晕,好像是被浴室的热气给蒸出来的。
再说云枝没缺胳膊没瘸腿,为什么自己不去倒水?
为什么莫名其妙地打发自己离开房间?
他拒绝了以后,走到床的另一边掀开被子要躺进去,感觉云枝暗落落地朝着床角挪了挪,心里更加纳闷。
本来宁可和自己挤一只枕头也不肯将就那只粉色的,粉色的被扔在了床头柜上,现在倒是哆哆嗦嗦地侧身去拿。
沈锦旬没让他如愿,在他快要捏到枕头一角的时候,伸出手环住他的腰,把他往自己这边拉了拉。
云枝像是只受惊的猫咪,在他身前扑腾了两下,似乎想从床上跳下去,但介于某种顾虑,不敢真的这么做。
这么说不太贴切,他们距离太近,这动作更像是磨蹭了两下。
隔着两层布料,沈锦旬仿佛因此得知了什么,拦在腰上的手渐渐往下挪。
而云枝就弓着身,在他臂弯里小幅度地颤抖,几次试图挣脱可惜没能成功。
和昨晚不一样,沈锦旬禁锢着他,让他无法反抗,也让他浑身发软。
沈锦旬轻轻地咬了咬他的耳尖,问:“你这到底是推开我,还是邀请我?”
第44章
挂掉电话,薛风疏的宿舍有人来访,他咳嗽着喝了一口水,随即一边整理着衣衫,一边打开门。
来的人是他的导师。
Raglan。
说来也凑巧,他十五岁被提前招去读大学,因为心智尚未成熟,对新生活的恐惧多于惧怕。
后来进了院里,赏识他的老师倒是眼熟,是沈习甫的好友,云枝在法律上的抚养人,曾来沈家看望过几次云枝。
年幼的他便下意识与Raglan走近,选对方作为导师。两人互相配合着,关系一直延续到今天。
“您怎么来了?”薛风疏道。
Raglan说:“听说你请了病假,来看看你。”
他常年将所有心力扑在研究上,私底下不通人情世故,对学生也是从不关心,来往仅仅局限在学术方面。
但这次特意来访,手上也有心拎了个果篮,可见对待薛风疏比较独特。
作为他最看重的学生,薛风疏似乎并不为此感到荣幸。
他撇开头干咳了几声,道谢后将导师送到宿舍楼下,期间并没有多聊。
“楼家给我们的项目出过不少力,提供数据也好,捐钱也好,无论是哪点,现在他们需要我们帮忙,都该多帮着一点。”
Raglan道:“就在前两天,宴家的小公子在本市失踪了,对他们来讲很重要,希望能尽快找回来。据说那只吸血鬼身上是带着伤的,要想治病,只能来我们这里。要是你最近碰上可疑的对象,记得及时上报。”
薛风疏说:“那当然,我有不上报的理由吗?”
“听说你之前给我的养子看过急病,有没有看出些什么?”
故意将云枝称为养子,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让薛风疏下意识想要一五一十地叙述真相。
可他怔了怔,轻描淡写道:“太瘦了,营养不良。”
Raglan想想也是,前些年特意和沈习甫做过确认,云枝确实是一个没有任何可利用之处的普通人。
没有深入追问,他将楼家发来的照片给了薛风疏,要他回到研究院后多加注意。
看着Raglan的车子开远了,薛风疏匆匆返回,再打开了衣柜。
里面有一只吸血鬼抱着膝盖,幽幽的红色眼睛有些茫然。
看薛风疏脸色不佳,他以为自己又做错了事情。
他试图说抱歉,可因为嗓子受伤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几个单音。
薛风疏自从前天捡到了这只衣衫不整的吸血鬼,并脱下了自己的外套递给对方,搞得回到宿舍后立即感冒,他便觉得近期运气不行。
当时这只吸血鬼跌跌撞撞跟他来到学校,被他丢下了句“哪来的回哪去”,却依旧执着地尾随。
不敢和陌生人沟通,也不敢上宿舍楼,就在黑漆漆的树林间徘徊。
那时候薛风疏吃完了感冒药,思来想去过不了良心那一关,没法见死不救,又下去将吸血鬼领了上来。
简单地处理了下伤口,发现吸血鬼几乎丧失了自愈能力,但拼命地摇头拒绝薛风疏将他送去研究院的提议。
没办法,他只好做出退让。
这两天吸血鬼窝在自己的衣柜里,偶尔喝一点替代剂。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这里的环境并不适合虚弱的吸血鬼养伤,并且薛风疏不想摊上麻烦。
打开了Raglan发来的所谓“宴家小公子”照片,和眼前的吸血鬼做了个对比。
就是狼狈了一点,真貌比照片上的更好看些,其余的几乎没区别。
薛风疏问:“你怎么回事?”
考虑到小公子说话不方便,他递了手机让吸血鬼慢慢打字,但吸血鬼十根手指的指甲被故意拔除了一大半,敲打了两下便疼得不愿意再坚持。
薛风疏见此没多说,打开联系人列表要拨打Raglan的电话。
那位小公子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嘴唇动了动。
干涩的嗓子里艰难地挤出了三个还算咬字清晰的字:
求、求、你。
·
“没有,不小心拿错了……”
云枝的手掰了掰沈锦旬的胳膊,没有掰动。怕伤到这人的伤口,也不敢挣扎,只能轻微地一点点往外挪。
布料质感有些粗糙,和普通棉质的不太一样,外面设计了花里胡哨的镂空蕾丝,弄得他不太舒服。
又难受又害羞。
等他快要成功挪走了又被拖回来,如此重复了好几次。
“怎么这样啊?”他语气埋怨。
蝴蝶结被拨了下,拉起来一点点,再弹了回去。
云枝怯生生地蜷缩起来,企图以此遮掩自己。身体却不由控制,在灵活的手指下被安抚得开始放松,继而再挑逗到不住紧绷。
他小声提醒:“你的右手没有拆石膏!”
“可惜了。”沈锦旬说。
这么感叹完,他却没有收手,保证似的说:“不过左手也还行。”
他们都侧着身,沈锦旬看不见云枝是什么表情。
不过猜猜也知道,肯定很可爱。
用牙尖咬了咬那截白皙的后颈,云枝承受不住似的呜咽了一声,可是乖乖地没有动。
……
过了好一阵,沾了东西的内裤扔在了脏衣篓里。
再洗了一次澡,云枝懒洋洋的,耷拉着眼皮,神色有些恼也有些难为情。
刚才努力交叠着并拢的双腿发酸发软,他没骨头似的趴在浴缸边缘,任沈锦旬帮忙涂着沐浴露。
温热的手掐了掐下巴,再划过他那块像小猫尾巴的胎记,确认刚才被磨蹭到泛红的细腻皮肤没破皮。
缓了一会,云枝觉得腿还是有点疼,气愤道:“最该骨折的不是你的右手。”
沈锦旬当做没听见,亲了亲他的脸颊。
云枝睡回去时看看床头柜的那抹粉色,再对沈锦旬眨眨眼睛,犹豫了下,脑袋靠在沈锦旬的肩头。
好像一来一往,必须平衡,他在睡前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于是没忍住侧过头去。
看见沈锦旬已经快要睡着,他凑近了也亲了一口沈锦旬的脸。
没想到狡猾的人类是忽悠他的,看他主动过来,问他怎么那么热情。
“之前不停地求我结束,现在又想要了?”
他答不上话,半张脸埋到了棉被里去,支支吾吾了小半天。
沈锦旬也不需要答案,和医院那次一样啄了下他的额头,感觉很珍惜。
云枝想起自己之前看过的爱情电影,恋人们接吻都是吻住嘴唇的,这样才叫做接吻。
他们没真正地接吻过,也没实打实地做i爱过。
“那个……”他开口。
“嗯?”
他抿了下嘴,说:“没什么。”
总不能问自己该怎么向他表白比较好?这样也太刻意了!
云枝第一次沮丧于自己在感情方面是一张白纸,也没什么浪漫细胞,没能给沈锦旬制造出惊喜。
抵在沈锦旬的脖颈间动了动,他补充:“小锦,晚安。”
这样还嫌不够,他绞尽脑汁得地思索了一番,学着那些恋爱高手的招数。
也贴着沈锦旬的耳廓,轻轻说:“宝贝。”
沈锦旬笑了一会,说:“你要让我晚上睡不着了。”
“干嘛啊?”他怕自己做错了事情。
“彻夜想着你。”
尽管就在自己身边,也依旧要满心满眼地惦记着。
沈锦旬抬起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快点睡。”
一夜好梦,在天亮时分,沈锦旬先醒了过来,从身边的吸血鬼怎么那么讨人喜欢,思考到了吸血鬼会不会怕狼人。
拿出手机找出模拟狼人的音频,在云枝身边外放了出来。
云枝嫌沈锦旬吵,抬腿蹬在他的膝盖上,威胁似的用了点力气,然后再度陷入沉睡。
沈锦旬看时间不早,到了该起床的时间点,加上觉得好玩,继而试了试蚊子的音频。
这次云枝的反应比之前的更强烈,看来这只吸血鬼不怕狼人,更怕蚊子。
云枝伸出胳膊要驱赶蚊子,发现烦人的声音挥之不去,睁开眼想要寻找,却发现是沈锦旬恶作剧,苦恼地推了推他。
“讨厌死了。”云枝说。
讲完这句话,他打了个哈欠,再强调了一遍:“讨厌鬼。”
起床拜访许家,司机开车送沈锦旬去公司加班之余,绕了一圈送云枝过去。
叔叔阿姨是云枝最喜欢的那类长辈,和蔼可亲且善良,和他没有施压威严,更没有小心算计。
两只吸血鬼欣喜地收下礼物后,再三表明了喜爱,然后拉着云枝说了好多家长里短的亲近话,要他有空多来玩。
帮忙画了墙绘,云枝没有多留,自行坐车去探望了薛风疏。
招待他的薛风疏挂着黑眼圈,请他进屋后,拆了一瓶咖啡以作招待。
“在写什么?”云枝说。
单人寝室的空间不大,被薛风疏收拾得非常整洁利落,书桌上摆满了分类明确的专业书籍。
突兀的是上面有几张揉皱的纸团。
薛风疏道:“遗书。”
那只吸血鬼说完“求求你”之后,他直觉自己无意摊上了祸事,想要一份清清楚楚的前因后果,然而吸血鬼体力不支地晕了过去。
不能就医不能自愈,只能听天由命,鬼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醒过来,或许是再也醒不过来。
他不敢让云枝在这里坐太久,以免发现些蛛丝马迹,自己说不清楚。
煎熬地盼着云枝赶紧离开,薛风疏态度摆得敷衍,对诸多关切爱答不理的。
看云枝倍感无聊地要走,他心里大石落地,急忙起身要送。
然而就在快要蒙混过去之时,衣柜发出了“砰”的一声。
那只吸血鬼从里面直接栽了出来,猝不及防地倒在云枝眼前。
他被摔疼了,张嘴吸气时,可以看出獠牙被强制性拔除,苍白的身体上遍布殴打的痕迹,指甲都破碎得不完整。
衣不蔽体,虚拢着明显属于薛风疏的外套。
云枝诧异地瞧了薛风疏一眼,神色十分复杂。
虽然被震撼得暂时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但薛风疏已经收到了他的眼神提问:“你在做些什么畜生行为?”
第45章
离家出走的宴焕已经失去联络了两周,这位小公子一直生活在与世隔绝的环境里,如今横冲直撞地闯去外界,教家人们不敢多想他会遇到多少困难。
联系了楼家寻求帮助,可惜并没结果。
因为没被分配到这份任务,所以楼朔不太关心进度,破天荒的是,他的兄长今晚破天荒地联系了他,希望他能够在本市尽力搜寻。
“不怕我抢你的功劳?”他问。
兄长道:“你能找到再说。”
楼朔说:“为什么那么笃定他在我这边,你之前遇到过他?”
“是,可是他跑了。看监控可以确定他逃到了一辆运载木材的货车上,那辆车是开往你那边的。”
沉默了片刻,兄长道:“他有重伤,找到以后先把他送去研究院,交到Raglan那里治疗。”
这么一说就更让楼朔疑惑,晏家那脉作为纯血族,自愈能力凌驾于绝大多数的吸血鬼之上。
即便是重伤,都过去这么多天了,宴焕早该恢复得活蹦乱跳了。
楼朔抛开胡思乱想,心说,反正赶紧找到就好。
·
一大帮纯血族为了宴焕的下落操碎了心,宴焕现在只是在嫌自己身上到处疼,衣柜里没有软垫,睡得也不舒服。
听着薛风疏向云枝做解释,生怕慢上半拍就风评不保,他吹了吹指尖的伤口,感觉到云枝看向自己。
他点了点头,表示薛风疏没有撒谎。
“你叫什么名字?”云枝问。
这几天来,薛风疏没问过他这个,大多在问他卷入了什么风波。至于称呼,有时候喊他“姓宴的”,有时候叫他“喂”。
gu903();他多瞧了云枝几眼,拿笔在纸上歪歪扭扭写了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