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宁道:你今年多大了?
小争说:十三。
蓝宁轻声说:再两三年吧。
小争又问了一遍:玩游戏真的开心吗?不等蓝宁回话,他又小声地说:蓝宁哥哥,我觉得你一直不开心啊,你笑起来的时候眼里都没有光我也不想跟其他姐姐玩游戏,我不想玩游戏。
蓝宁的脚步倏然一停,然后把小争抱紧了一些,月光落在地上一道凝滞的影子,许久他开口:小争,你一定要记住这句话,不管是从前还是以后,不管他们跟你说什么,都不要信,知道吗?
小争愣住了。
我们都是被监视起来的羊群,蓝宁低声道,你看到了吗,空气里都是黑色的眼睛,无时无刻不在注视着你。
小争的后背有点发冷,带着一点哭腔说:蓝宁哥哥,我怕黑,你别吓我。
蓝宁摸着他的头,歉疚地说:对不起,这不是玩游戏,以前我都是骗你的,只有跟喜欢的人才能做这种事,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明白吗?
原谅你啦,小争歪了一下头,半知不解地说:可是蓝宁哥哥,什么是喜欢的人?
他们教给你的东西都是错的,从你很小的时候,他们对你说的话就都是错的,蓝宁喃喃地说,这些话他更像是对自己说的,因为小争不见得能听懂,喜欢就是就是你想跟她一直在一起,想要对她好,想要亲近她照顾他,你只能喜欢一个人,只能跟喜欢的那个人做那种事,要陪伴她、对她负责。
小争咬了一下嘴唇,小心道:可是你每次都是跟不一样的姐姐玩游戏唉。
蓝宁的脸上居然有几分痛苦的神色,上挑的眼角也湿润起来,忍无可忍似的倒吸了一口气,语气中夹杂着可悲、矛盾、自嘲的感情:因为我没有办法小争,我没有办法我们的敌人太强大了,我不能选择自己要做什么,而是他们让我做什么。
小争有些惶恐地说:是敌人吗?
是的,蓝宁轻声道,是敌人。
小争从小就在孤儿院长大,孤儿院建立在荒郊野岭的半山腰,四周都没有什么人烟,这十多年来他都没有出过孤儿院的大门,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而在所有人有意潜移默化的影响之下,他们的思想已经变得非常扭曲畸形,甚至于根深蒂固、难以更改。
蓝宁用一个晚上的时间告诉他外面正常的世界是怎样的,告诉他什么才是喜欢一个人,告诉他尊重女性,告诉他礼义廉耻,告诉他应该怎样活下去。
说到最后,小争忍不住抱住蓝宁痛哭起来,可是他不敢哭出声,他知道外面的大人都是狼坏蛋,外面有他们的眼睛,只能用力捂着嘴哽咽地说:可是蓝宁哥哥,那你不是一直很痛苦吗?
蓝宁轻轻地抹掉他的眼泪,低声道:是啊,我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可能就快要坚持不下去了,小争,以后你或许也会像我一样,被强迫着做这样或者那样的事,你一定要知道保护自己,明白吗?
有机会逃跑的时候一定要逃离这个地方,走的越远越好,不要再回来了。
小争泪眼模糊地说:你为什么不离开呢?
蓝宁静了许久:因为我有了自己的孩子,我要保护他。
小争的年纪还太小了,没有办法做到感同身受,可这种感觉实在是太让人绝望了,病毒似的感染到他的心脏,让他痛的浑身痉挛,小争哭的累了,趴在蓝宁怀里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蓝宁就被车接走了,他不能总是留在孤儿院,宫建合给他安排了很多游戏,蓝宁不是在孤儿院长大的,他见过外面美好的世界,因为孩子的长相、智商、性格等方面都受到遗传基因的影响,所以就有了不同价位的父母基因,蓝宁的长相好性格也好,是优质基因,挑他的买主很多,他总是很忙碌。
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一道一道打在他的脸上,蓝宁睁着眼躺在床上,莫名一阵心悸,他忽然觉得他恐怕做错了一件事
或许就让小争这么无知无觉地长大,顺应了那群魔鬼的心意才是对的,起码不至于像他这样强颜欢笑,只有一个人清醒又沉沦的痛苦。
蓝宁想:我是不是不应该让他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考研通过啦,终于没有心事了,《沙洲》是在准备复试+毕业论文的双重压力之下写出来的儿子,可能会有点赶,以后我会尽量写的细致一点,然后我下个月想参加周末日万的那个活动,就是不出意外下个月有8天会日万~不过现在文章已经写了一半多了,我感觉参加完六月的活动就应该完结了,或者已经写到番外了。
然后,感谢大家陪我走过这一段路,希望你们能一直喜欢我哦!给你们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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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可有些事一旦开始,就是覆水难收,蓝宁的出现为小争的人生劈开了另外一条道路,一条清醒的、无法回头的道路。
但这实在是一件祸事:与主流思想相违背,不受大众认可,周围的所有人都抱着跟你截然相反的态度,在整体大环境中,只有你一个人知道你是对的,可却没有办法让其他人清醒过来,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步一步深陷下去,从此万劫不复。
蓝宁每个月会来孤儿院两三天,晚上在里面住一晚,小争是他唯一可以交心的人,他们躲在厕所里彼此安慰倾诉,悄无声息、不为人知,好像在暗处并蒂生长的紫色蔷薇花。
可是时间越长,两三年过去,蓝宁心里的不安感就越来越强烈。
因为小争跟他实在是太像了,不是容貌的相似,而是各种意义上的小争的五官慢慢张开,他是一个面容非常文秀的男生,起码在同龄人里是很好看的长相了,他的性格也很温和,整个人都挑不出什么毛病,或者换句话说,小争是一个很好的基因供体。
蓝宁那最不详的预感成了真,在小争十五岁那年,宫建合将小争的信息挂到了网上,有很多买家中意这个孩子,护工让小争去玩游戏,指定他跟另外一个18岁的女孩儿一起。
小争也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蓝宁了,这几次来教学的男生换了另外一个人,他跟蓝宁不一样,蓝宁的笑脸都是伪装出来的,而这个新的男生是幼山孤儿院里长大的孩子,不懂什么是非,笑脸居然发自内心地真实。
小争想:如果没有蓝宁,他恐怕就会变的跟这位新来的男生一样,根本不知道愁滋味,或许也不必每夜忧虑不成眠,可人应该清醒的活着,有被告知真相的权利,而不是沉溺在用谎言一笔一划钩织出来的、美好有如天堂的人间地狱。
跟小争玩游戏的姑娘叫阿琪,从16岁开始跟男生发生关系,她已经生过两个孩子了,因为赚了钱,宫院长对她很好,阿琪还不能明白也不能理解这份好从何而来,只知道她不用再每天吃咸菜、馒头,可以穿漂亮的裙子,所以也总是很开心。
似乎幼山孤儿院的每个孩子都天真烂漫、无忧无虑,除了小争。
阿琪已经不是实习生了,小争平日里表现的也很乖,护工把他们两个送到房间,随口嘱咐了一句,就没有继续呆在里面,出门做其他的事情去了。
阿琪脱下了外套,对他甜甜地一笑,你是小争吗?我们来玩游戏吧。
小争怔怔地望着她:你跟很多人玩过游戏吗?
gu903();阿琪道:不多,你是第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