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多生气一会儿。
话还没说完,被她踮起脚亲上来,将他后半截话堵住。
她佯怒,一本正经说:“快呸掉,不准拿自己身体开玩笑!”
瞧瞧,什么叫假公济私,恐怕没人比她再会这一招。
陆开来好不容易绷起来的架子,在他撇开头无声失笑那刻坍塌,憋在胸口最后那股气也随着烟消云散。可又不想这么轻易放过她,刚把人压在墙上准备“亲口”教训一番,周见善手机铃声忽地响起来,她赶紧接通电话,是林诺晴打来的,问她是不是在洗手间,赶紧出来,准备开车去会场了。
这回又是在储物间,周见善接完电话开门准备要走,陆开来站在她身后,一张脸比炭还黑,阴着嗓子:“你就这么走了?”
她双手合十,指尖抵着下巴,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没办法,诺晴姐他们要走了,我得跟着她走。”
陆开来看着她:“周见善,你……”
他欲言又止,深吸一口气,转身不再看她:“走吧。”
他来找李率有私事,自己开了车就停在外面,等周见善先出去,他随后走。
周见善给他顺顺毛,飞快溜走,还不忘提醒他:“说好的,就生气三十秒!”
第77章
车一路开到会场,天色已如墨洗。还是在去年那家livehouse,再走到门口,心情已经和去年全然不同。
林诺晴走在旁边,看见周见善心情愉悦,脚步轻盈,还没开始燥呢,她就自己动起来了。
她调侃:“周勇士一点都不紧张?你去年的登台献唱我还记忆犹新。”
周见善摇头,想起来陆开来以前跟她说过的一段话,轻松又坦率:“其实我还是有点紧张的,但一想到他们八成都已经认不出我,就没那么紧张了。”
别说还真是,进场后碰到不少去年的熟悉面孔,大家都只是礼貌地看了眼周见善,甚至有人还记得去年有个姑娘登台表白那事,但周见善就站在他面前,他都认不出来。
主持人在台上热场后,第一支乐队登台嗨爆全场,周见善听过他们几首歌,在后面跟着大家燥,一蹦一蹦跳得可起劲,一跳就是二十分钟。
蹦得出了半身汗,周见善停下动作,恍然发现自己居然都已经挤到快靠近舞台,不行,她得省点力气等Monsters出场,于是赶紧从人堆里退出来,去二楼吧台找林诺晴。
林诺晴穿得不显眼,但她那头翠绿的头发在五彩灯光下可是再显眼不过,周见善目光一瞥过去就看到她和李率正坐在高脚凳上,长方桌边围坐着七八个人在喝酒。
目光往旁边一带,陆开来也正坐在桌边,右手手肘撑在桌上,酒杯在他掌中轻晃。
林诺晴刚巧抬头看到周见善站在楼梯口,当即放下玻璃杯朝她招手,一桌人顺着她的动作看过来,周见善就顶着这七八道目光走到林诺晴旁边。
桌边已经坐满八人得加凳子,可周围能坐人的凳子和椅子都被人坐着,周见善一圈扫视下来,连忙把“找人”换成一脸“我刚巧路过”,准备打个招呼就走,可话还没说出口,桌边一个穿着圆领毛衣的男人先从椅子上跳下来,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往桌上丢下一句“我去楼下蹦一会儿”,然后快步下楼。
李率拍了拍身边空出来这把高脚凳,微笑说:“见善坐这儿吧。”
周见善听话坐过去,空出那把高脚凳的旁边坐着位拿着酒杯轻晃不停的男人,她坐上去后,他往旁边淡淡看了眼,周见善乖巧喊人:“开来哥。”
陆开来低嗯了声,转头跟坐在他另一侧的人说话。
另一边,圆领毛衣男人蹬蹬蹬下楼,一边走还一边拍裤脚上的鞋印,又气又笑。陆开来真他妈狗,他自己看上人家姑娘,就踹他一脚暗示他把位置挪出来,他喝酒喝得好好的得罪谁了?就他妈不该坐陆开来旁边!
不过话说回来,那姑娘是谁?没见过啊?
他在思考这个问题,桌上其他人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坐在长桌另一边的黑衣男人打量看过来,问李率:“不介绍介绍?”
李率手虚虚往周见善肩上一搭:“我妹,姓周,周见善。”
动作很贴心,无言中告诉大家两人关系很好,懂的自然懂。
黑衣男人点头,也做了个简短的自我介绍,姓杜,叫杜谦和,目前在自己创业。
桌上几个男人都是老熟人,什么都能聊,从斯诺克聊到篮球,再说到足球,上到中华五百年如亲身经历,远到银河系也开车去过。
林诺晴最烦听他们吹牛逼,中途拉李率下楼去蹦迪,问周见善去不去。周见善倒是想去,就是手被人在桌下牵着没法儿动,他估计是听到了,看起来还是个没事儿人,在跟大家聊天,可手上半点没含糊,一下从牵着变成十指相扣,还扣得死紧,明示她不准走。
周见善只能找借口跟林诺晴说自己刚刚蹦累了,想继续坐着休息休息,等待会Monsters出场。林诺晴丝毫没怀疑,自己和李率下了楼。
两人下楼蹦迪后,桌上男人们也顺着看到一楼,没女朋友的开始聊舞池里哪个妹子好看,有女朋友的开始攀比谁家女朋友难伺候,分了手的一杯苦酒入喉,做最坚强的单身狗。
讨论完各自情况,忽然有人将话题转到陆开来身上,像是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事,好奇又疑问:“算算日子,陆开来你这都单身多久没听到情况了,上一个还是大一吧?”
大家视线顺着看过来,其实并不在意他的回答,只是兴奋点在于终于有了个新话题可以聊。
可细心的人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对劲,陆开来今晚好像一直就没怎么说话,连谈足球时说起阿森纳他都没反应,不该啊。
有人挑眉打趣:“在想什么?看你今晚一直不在状态,难道是有情况了?”
陆开来还没回答,杜谦和先笑出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掰着指头数数:“‘陆开来为情所困’,这七个字我能笑一年,你不如跟我说他爸多了个写进遗嘱的私生子,他这副表情更可信。”
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陆开来也就看着金玉其外,实则滑不留手的,对谁都不上心。他的历任女朋友们、暧昧对象们,哪个不是他打发时间的工具人,关系断了就断了,工具人嘛,重点在作用,只要能发挥这作用,是谁不都一样?这种人还能“为情所困”?只能为对方不识趣所困!
上句话说完,杜谦和又满脸笃定,指节往桌上一扣,拿着旗子就往身上插:“不是我说,他爸私生子是我都比这靠谱。”
有人发笑:“倒也不必。”
杜谦和战术性往前倾身,好奇问:“难道你老爹要把你的便宜妹妹写进遗嘱了?”
陆开来他爸前两年终于把外室扶正,进门的时候女儿都□□岁了,啧啧。
此时,大家的目光又重新看回当事人陆开来身上,一干吃瓜群众等他回答。杯中酒入喉,陆开来先扫了眼杜谦和,才不紧不慢说:“我爸没你这私生子,我也生不出你这么大的儿子。”
众人大笑,杜谦和自己都跟着笑骂一声滚。笑着笑着,表情逐渐凝固,后知后觉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不是吧,还真是‘为情所困’?哪家姑娘这么厉害?照片有没有,叫什么名字?”
陆开来:“跟你有什么关系?”
大家又是一阵哄笑。周见善放下手中水杯也跟着笑,吃瓜吃到自己头上,这感觉相当奇妙。
想到陆开来心情不佳真是因为感情的事,大家对女方是谁,以及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越发好奇。当事人不肯透露对方是谁,那说说在烦个什么也好啊,大家帮忙集思广益嘛。
坐在陆开来另一侧的卫衣男叫林尚,就读于A财经,前段时间刚分手,目前一身经验无处施展,此刻哥俩好地靠到他旁边,试探问:“出了什么事,哥儿几个帮你想想办法。”
陆开来放下手中酒杯,缓缓说:“她只跟我谈地下恋。”
他说着这话,两人桌下牵着的手也悄然松开,她下意识想反牵住他也没牵上,只看着他伤神地垂下头,一时间像个小可怜。
当然,如果他下一秒没有发小脾气似的看她一眼,然后又挑衅地明目张胆拿起她的水杯,当着大家的面一饮而尽,她应该会更心软一点。
某陆姓男人,既想卖惨,又放不下大少爷架子,脑子里两种想法打着架,幼稚起来着实有点可怜又可爱。
幸好其他几位存着看好戏心思的男人们忙着震惊,没发现陆开来手中拿的杯子有异,也没注意到两人之间那点一带而过的眼神交锋。
林尚沉重地拍了拍陆开来的肩,陆大少爷以前多无往不利一人,看样子是好不容易认真一回,没想到居然这么惨。拍了半晌,他代表兄弟们小心翼翼问:“你不会是她鱼塘里的一条鱼吧?”
“是啊,游不出去了。”他抬头目视前方,余光斜向左边,看见她正托着下巴把自己cosplay成一团空气。
震惊男团在线震惊:“……!!”
是不是太卑微了点!!?
没人说话,陆开来扫一眼过去,从大家复杂的表情里发现他们不知道想哪儿去了,开口解释:“她没别人,就我一个。”
众人松一口气,那还好那还好。说来说去,就是女方不愿意公开嘛,虽然没那么惨了,但也只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要是女方始终不肯给正名,结局要么是白嫖完后被绿,要么是一边被白嫖一边被绿。啧,都不令人愉快。
大家纷纷开始出谋献计,首先,不管是用坑蒙拐骗哪一种方法,得让对方先公开承认自己已经有男朋友这件事,这得徐徐图之。但要怎么让大家知道,陆开来就是她男朋友,这又是另外一个问题。
谁说男人没心机,林尚建议陆开来找人偷拍两人牵手照发到学校论坛或者学校各种□□墙,其他人纷纷附和,还告诉陆开来,到时候就装作不知道,演技一定要自然。
杜谦和又突然说不行,牵手还能编借口,不如直接拍个接吻照发上去,更有说服力,哪个正经朋友接吻啊?这就没法解释了。
他又说:“你要是不怕死,干脆当着她朋友的面直接亲下去,是真男人就不要怂!”
说着,他环视一周,决定邀请桌上唯一一位女性来佐证自己的观点:“小周,你也是女生,你说说呢?”
大家目光看过来,周见善轻咳两声,这叫她怎么回答,自己坑自己吗?
她做出不大在意的样子,试探说:“绞尽脑汁想法子,为什么不直接跟她交流一下呢?”
林尚嗤一声:“有时候真没法沟通,你尊重她吧,她拿着你的尊重使劲作妖。”
说完,痛饮一杯酒,显然话里很有故事。曾经他也是……算了,算了。
周见善说完,陆开来侧过头看着她,表情看起来比她还要随意,他看着她,漫不经心问:“那如果是你,你会答应公开吗?”
说话时,他指尖抓着酒杯杯口左右轻晃,幅度很小,余下半杯威士忌紧张地贴着杯壁,风平浪静下,阵阵波动着。
周见善陷入沉默,似乎是在思考,大家原本还想听听她会怎么回答,一楼突然爆发出一阵尖叫和喝彩,寻声看去,是主唱刚刚唱到高潮砸了吉他,砸完满脸发泄,嘶声怒吼,将气氛带入一个新高潮。
杜谦和起身,对这么燥的现场心向往之,也想下去蹦蹦:“走走走,我们待会回来再说这事。”
大家纷纷起身,唯有陆开来还没动,在等一个回答。他旁边的林尚搡了搡他:“走不走,今天下面好多美女,我刚刚看到个腰扭起来特带劲的,你家那位又不在,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去试试不吃亏。再说了,万一就看对眼了呢?想各种法子,不如从源头上解决掉烦恼,换一个对象,一了百了。”
陆开来不为所动,瞥他一眼:“你知不知道有种烦恼叫‘幸福的烦恼’?”
“……”,林尚作势要呕,不再理他,准备拔腿下楼,“走吧走吧,让他自己在这待着,细细品味他幸福的烦恼。人傻可以救,人欠没法治。”
照以前那样做个没心的渣男不好吗,要去做什么痴情种子,他可是过来人,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杜谦和还想救兄弟于水火之中,最后劝一劝他:“我们不是让你做对不起她的事,只是她不说你们俩在谈恋爱就算了,连自己已经有男朋友这件事都不肯往外说,摆明了是心里没有你,也不知道是想在你这捞一笔还是就想打发打发时间,她没有心的,反正早晚被绿,你还热脸贴她冷屁股,何必呢?!”
陆开来眉间皱了皱,杜谦和的话让他很不舒服。他也是刚刚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不能忍受别人对周见善的恶意揣测,哪怕是“一点”都不能,即使这个“别人”是他朋友。
所以尽管有些话说出口会让他浑身难受,但是因为不想再从他们嘴里听到任何对周见善的恶意揣测,他还是选择忍着难受说出口:“我刚刚没说清楚,她之所以这么做,是我有错在先。”
杜谦和怔住,他听到了什么,陆开来这个自我检讨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他迟疑:“……你有错?不会出轨了吧?”
陆开来无语看他一眼:“没有。”
短短两个字,再没有下文。
陆开来从来不避于去承认自己那八个月有错在先,但要让一身包袱的陆大少爷当着朋友们的面,非常认真且严肃还带着自我检讨性质地去承认过错主要在自己,这可不是件简单的事。
即使这就是事实,但当众认错相当于他公开把自己放在一个更低的位置。
要知道,陆开来虽然平日对谁都是斯文有礼,可那只是教养使然,他骨子里高高在上的少爷架子端了二十多年,最不屑于去做让自己跌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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