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处打量着,刘姥姥进大观园了。
周见善正沉迷于贪吃蛇大作战,感觉到身旁的沙发往下陷了陷,刚好游戏里她操纵的小蛇一头碰死了,她懒得重新再来一遍,干脆收起手机,往身旁一看,惊讶道:“董习风?你怎么在这??”
不是说谢蔷她们寝室要来吗?
董习风脱下羽绒服,里面是一件黑色高领毛衣,他笑:“我住混寝,和你们班曾丰他们一个寝室,你才知道?”
周见善抬头一看,果然曾丰和班上另外俩男生也在,想想还真是,怪不得董习风和曾丰总一起参加活动。
为了应过节的气息,周见善今天穿了件酒红色高领毛衣,董习风一时间看痴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女孩子?
周见善看他像是在发呆:“怎么了?”
董习风:“你今天很好看。”
周见善很谦虚:“因为今天化妆了。”
听到她的回答,董习风没忍住笑:“你不化妆也很好看。”
不过这句话周见善没听见,因为谢蔷围在桌子边问有谁来玩狼人杀,她飞快的跑过去凑人头了。
桌边围了十个人,一个人当主持人,其他人在唱歌。
周见善的手气也跟开了光似的臭,连续两把拿到村民牌,当了40分钟的全程闭眼玩家。
第三把开始之前刚好手机响了,是林诺晴打来的电话,她起身抱歉说:“这把我先不玩了,出去接个电话。”
她走到门外接通电话:“诺晴姐?”
林诺晴听起来是在笑:“见善,你也在君鼎?”
君鼎是会所的名字。
周见善半倚着墙:“你和李哥也在?”
“你又不是不知道,李率就喜欢攒局。话筒也抢不过他们,我无聊死了,看到你刚发的那条朋友圈里有君鼎的logo,合理猜测一下咯。”
周见善笑:“恭喜你猜对了,我舍友有这儿的会员卡,而且下楼就是中央广场,所以我们决定来这,方便到时候下去跨年。”
“我好无聊,”林诺晴抱怨,又想起什么,跟她说,“你知道吗,外面下雪了!”
A市已经好几年没下过雪,至少周见善来这儿读书以后还没见过下雪。她又惊又喜:“真的吗?”
转瞬又蔫了:“不过我这儿看不见,只能等待会下去跨年的时候看了,不知道会不会有积雪!”
林诺晴诱惑她:“你现在没事儿的话可以来五楼找我呀,五楼有休息室,休息室的落地窗能看雪,对面就是条河,夜景绝佳!”
周见善想了想,她既不想唱歌,又玩累了狼人杀,犹豫了会儿,她吞吞吐吐问:“那个……”
林诺晴是个人精,已经学会抢答了:“放心,陆开来不在休息室,他们在包间里玩牌。”
周见善:“那我现在过来!”
林诺晴打完电话,顺手回复了助理刚刚给她发来的消息,是她前几天接的一个推广,甲方屁事一大堆。
她背对着门认真且烦躁的打着字,完全没发现身后的门开启又关上,有道黑影松开门把手,而后走到李率身旁,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周见善找到电梯上楼,守在电梯边的服务员微笑着问她要去哪个包间,听到休息室,他侧身摆手:“请跟我来。”
休息室在走廊尽头,是个半开放空间,有人在这接电话,还有人在这闲聊天。
周见善到的时候林诺晴还没到,可林诺晴不是就在五楼吗?她拿出手机一看,发现一分钟前林诺晴给她发了个大哭的表情:
不好意思见善,李率去洗手间了,我得替他玩一会儿,等他回来我就去休息室找你!!
周见善:没事没事。
休息室的落地窗边有个吊椅正对着窗外,周见善坐进吊椅里,拿出手机对着窗外一顿狂拍,镜头里,雪花朦朦落下,一条大河横在镜头中间,两边是橘黄的路灯,接向远方。
从她这个角度看,一路向远的路灯连向月亮,好像是月辉落在了河岸旁。
她欣赏着自己的“杰作”,脚尖点地,吊椅前后轻晃。
怎么说呢,她可真是个被学习耽误的摄影天才!
她自己在这乐在其中,后知后觉才发现有点不对劲,怎么吊椅不动了?
她脚上使劲,还是半点没动。
该不会是被她坐坏了吧??
她跳下椅子,赶紧往后回头查看,心里紧张得不行,也不知道自己银行卡里的钱赔不赔得起?
她回过头,眼中视线暗下,有道高大的身影背光站在吊椅边,光线被挡在他的身后。而他的手掌正抵在吊椅上,这才是吊椅动不了的真正原因。
陆开来穿着件敞开着的黑色羽绒服,里面搭着深灰色高领毛衣,身姿挺拔,肩宽背阔。
他眉眼利落,不笑时斯文淡然,凝在人身上时凛冽锐利,此刻却敛起锋芒,一错不错的看着她。
周见善心猛地一跳,怔楞片刻后,表情逐渐变得别扭又复杂:“陆开来,你怎么在这?”
说话间,她立马从旁边书架抽出一本杂志,摊开挡在自己脸上,扑面而来的油墨味熏得她直皱眉。
呕,想吐了。
陆开来看到她的动作,伸手想把她盖在脸上的杂志抽开,她察觉到他的意图,赶紧用手挡在杂志前面:“别抽,我们就这样说话!”
他手一滞,作罢:“对不起。”
周见善动动脚指头都知道他在为什么道歉,她心里纠结着,如果凶他一顿,可能马上就能结束这场对话,她不想跟他多说话。
可是她真的因为他的行为把他骂一顿,不就像父母之间的吵架一样了吗?指责对方,对对方表现出“失望”。
她想,他可能在父母无休止的争吵中已经见过太多次这样的“失望”,不相信爱情,不愿意接受一份感情,或许……也是在害怕面对这样的“失望”?
他不愿意和她在一起,她努力过,他依然选择放弃,那不在一起就是。
毕竟能互相喜欢就已经很幸运了。
不过,虽然不能在一起,但她可以努努力改变一点他对爱情的看法,让他知道,感情是可以包容的,不是会吃人的洪水猛兽。
十年或者二十年后,可能会有人解开他的心结,也可能不会。
反正都与她无关了。
想到这,周见善心酸得厉害,可还是说:“你不用道歉,我刚开始确实很生你的气,但是后来想了很久,跟你有一点关系,但没有太大关系。我生气主要是因为我活到现在,第一次鼓起这么大的勇气、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向别人告白,我觉得我已经付出很多了,你居然还不接受,我既委屈,又气你不识好歹!”
一股脑说完,她怕他插嘴,马上紧接着为自己辩护:“你不准说我,我已经检讨过我自己了!”
“在喜欢你这件事上,其实我得到的远比我付出的要多。虽然我付出了很多勇气,但拥有勇气本身就比付出勇气更珍贵,是因为你我才拥有那么多勇气,你都还没问我收费,我反而先怪起你来了。”
“对不起,”她瓮瓮说,“虽然我也付出了面子,但……我的脸皮更厚了,毕竟现在社会上薄脸皮一大堆,厚脸皮难找。”
这理由说完她自己都觉得假。
“而且我喜欢你这件事本身让我觉得很快乐,是高质量的、精神上的快乐,不是看完搞笑视频以后那种伸手可得的、不过脑子的快乐。”
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却忍不住猜测他的反应,他应该会超级惊讶吧。
“你是不是自己都没想到,自己那么厉害?”
“还有最后一点是,你不接受和我在一起,我不该气你不识好歹。我有权利追求,你也有权利拒绝,如果只准我有权利,而不准你有权利,那太自私了,不是喜欢。”
她可真是把自己一干二净坦白在他面前,再没有什么保留了,只希望他千万不要因为她加深了自己的心里阴影。
周见善闷闷说:“我都跟你说了,你别生我气,我也没喜欢过几个人,没什么经验,以后会改的。”
陆开来定定看着她,良久,低下头哑声闷笑。
似乎有什么一直压在他心上的东西被震出裂痕,连着心脏有点儿难受,逼迫着他去直视自己的内心,难受的来源。
他不说话,她蹙起眉头,深藏于内心深处的抬杠之魂燃了燃,超小声逼逼:“还笑,你也不是半点错都没有,都不反思一下自己,就算不答应也该当面说一声啊,‘抱歉,我也喜欢你,但我因为自己的原因可能没办法跟你在一起,谢谢你的勇敢’之类的,居然一声不吭就走了,一点都不礼貌!”
陆开来附和她应了声:“嗯,抱歉。”
周见善等了半天,没等到下一句,她把盖在脸上的书稍稍往旁边挪了挪,露出一只眼睛,看见他看着她在笑,她又赶紧把眼睛挡住。
“没有下一句了吗?”
她都没有亲耳听到一声他说喜欢!
陆开来垂在身侧的指尖动了动,想把她抱进怀里,但想到她估计会挣扎得到处窜,引来别人围观,她又会不好意思,就忍住了。
他说:“为什么不想看见我?”
周见善:“你要听真话还是听假话?”
“假话。”
“……我今天太漂亮了,我怕你太爱我,忘不掉我。”
他笑:“那真话呢?”
她叹了口气,似乎对自己也有些无可奈何:“因为每次看见你都好像比之前更喜欢你了。但为了我们俩都好,我已经决定要慢慢放下了,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俩还是少见面、少说话吧。”
她相信时间是最好的解药。因为她高中喜欢一个男同学的时候也一度觉得那就是她的Mr.right了,事实是考上大学以后没多久她就忘了。
空间和时间就是记忆的橡皮擦,擦去以后会留下一个要认真仔细才能看出来的印。但她可以选择粗心。
她趁陆开来还没说话,赶紧把杂志一合丢回书架,朝门外跑去:“那就这样了,再见。”
休息室内,陆开来站在原地,沉默良久。
李率进来时看到的就是他站在窗边,对着窗户外夜景发呆的场景。
他走到陆开来身旁:“诺晴知道我和你串通少不了一顿脾气,别告诉我你什么都没说?”
陆开来笑了声,转身向外走:“走吧。”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进来时还挺压抑,现在看上去轻松多了,应该是发生了点什么的。
周见善跑回三楼包间,没一会儿,林诺晴给她疯狂发消息道歉,痛骂李率居然和陆开来一起串通起来骗她!!
周见善回复她没事,陆开来来了也挺好,说开了就好。
她跟着大家玩了两把狼人杀,又刷了会儿手机,时间快到十一点四十,大家收拾东西准备去楼下看灯光秀等跨年了。
王春水和林科成双成对走在前面,肖佳跟梁令一起玩狼人杀,下楼时两人自然就一起走了,周见善落在最后面,结果回头一看发现,董习风居然比她还后面!
这时候大部分包房的人都在往外走,准备下楼跨年,电梯和楼梯间都是挤挤搡搡的。
旁边都是人在说话,她只能大声问董习风:“你怎么在这么后面?”
董习风回她:“我有东西落下了。”
你啊。
两人一起挤下楼,万人跨年听上去远远没有亲眼见到来的壮观。A市最大的中央广场上此刻人满为患,人头挤着人头,看上去黑压压一片。一挤进人海要是分开了,挤满人的广场想再见可就难了。
至少周见善刚到楼下,她周围认识的人就只剩董习风了。
地上的人只怕比天上飘的雪还多。
她四处张望:“他们人呢??”
董习风:“不知道挤到哪儿去了。”
两人也往人堆里挤,董习风让她抓着他的帽子,防止两人走失。
茫茫人海里,周见善在第N次打量周围时看到了林诺晴和李率,她刚想喊,转眼又看不见人了。
她和董习风终于挤到一个靠前的位置,前头的舞台上有人在表演,可是太远了根本看不清,只能看见灯影闪烁,有几个小人在动来动去。
董习风人高看得远,眼尖的发现不远处的围栏有个空隙可以挤进更前面的队伍,不少人都钻空子从那往前走。
他大喊:“周见善,我们往舞台前面去吧。”
她没听清:“啊?”
他以为她在说好,于是像个冲锋陷阵的骑士,头也不回的冲在前面为她开路。
周见善没明白董习风怎么就突然往前走了,她抓着他帽子的手被人挤开,她赶紧跟上去,只是没走两步,身旁突然蹿出一只手攥住她的手腕,紧接着这股劲将她往力的方向一带,似乎有什么东西隔绝了她与外界的接触,摩肩擦踵的不适感被削弱,一只手臂紧紧揽着她,带着她往前走。
她抬头,看见陆开来棱角分明的下颌线近在眼前。
是他脱了半边羽绒服把她护在他的怀里,她不用再担心会走丢了,因为他们此刻就是彼此,谁也挤不开他们。
离跨年还有五分钟,两人终于停了下来。
她问陆开来:“你怎么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