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婉贵妃摇摇头,没有说话。
平阳侯府本来就在京城,所以仪仗很快就到了门口。
婉贵妃品级高,所以平阳侯府全府夹道欢迎。
平阳侯看见那长长一排的箱笼,心里那点微妙的郁气也消散了,他咧嘴笑道:“臣拜见婉贵妃,贵妃金安。”
婉贵妃由着兰草扶着下车,兴许是这儿的风有些大,所以她轻咳几声。
凤眸微抬,婉贵妃一一扫过自家哥哥还有他身旁的苏氏和苏清雅。
苏氏和苏清雅也只是略微行礼,态度一般。
苏清雅和平阳侯成婚的时候她并没有过来,只是派了兰草备了一份厚礼送过去。她还待字闺中的时候,也见过苏清雅几次面,关系谈不上亲厚,如今见着比自己还要小几岁的苏清雅摇身一变变成了自己的嫂嫂,她心里面还是有些微妙的。
“不必多礼。”婉贵妃的目光落到了自己的母亲王氏身上,她眼眶微热,赶紧上前一步:“母亲。”
“都进来吧。”老太太眼皮一抬,没有预料之中的兴奋,她率先一步走进了大门。
婉贵妃伸在半空中的手微微一顿,她身子滞了滞,随后若无其事地放了下来。
平阳侯留在最后指挥着管家把皇上赏赐的金银珠宝给搬进去。
一家人并没有在前厅叙旧,婉贵妃站在院子门口,神色恍惚,那些陌生又熟悉的记忆纷至沓来。
这个院子是她未出阁的时候住的,名叫香芜院。
因着时常有人来打扫,所以院子里非常干净,伺候的丫鬟说:“这些紫薇花是侯爷连夜叫人栽种的,说颜色好看,娘娘您见了也心情舒畅。”
婉贵妃点点头,院子里开辟了一个小厨房,兰草把婉贵妃送回房间之后就去小厨房煎药去了。
下人们怕婉贵妃的病情加重,所以房间里只放了一个冰鉴。
很快就到了午膳时间,兰草担心着她的身子,所以膳食都准备得很清淡。
“娘娘,该喝药了。”兰草把药碗端过来,“奴婢听说过几日楚良娣也要过来,到时候可以陪您说说话。”
婉贵妃笑了笑,然后接过兰草递过来的碗,一饮而尽,兰草赶紧把准备好的饴糖拿出来,让婉贵妃含着。
嘴里尽是苦涩,让婉贵妃一度想反胃。
“娘娘。”一个嬷嬷站在门外喊到。
婉贵妃看过去,是她母亲身边的平嬷嬷。
平嬷嬷福了福身,“娘娘,老夫人叫您过去呢。”
婉贵妃怔了怔,淡笑道:“好。”
老太太住的院子清幽,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年来特喜欢礼佛,所以她所住的荣寿堂里到处都有檀香的味道。
婉贵妃过去的时候,老太太手里拿着一串佛珠,显然刚诵完经。
平嬷嬷把人领来后就很有眼色地帮她们关上门。
婉贵妃这才看到这屋子里还有另外一个妇人,年岁很大了,估摸着和自家母亲相差无几。
“蔓娴啊。”老夫人叫着她的闺名,她介绍道:“这位是畲夫人,家里面世代从医的。”
“畲夫人。”婉贵妃冲那妇人点点头,心下也知道母亲是为何请她过来。
畲夫人早已把东西准备好,“娘娘把手给我。”
“好。”
老夫人紧紧地盯着婉贵妃递过去的那只手,心里还有些希冀。
许久之后,畲夫人收回手,她叹了一口气:“贵妃娘娘此次流产已是伤及根本,又因为前几天情绪波动较大,所以身子亏空得厉害,不调个三五年是好不了的。”
老夫人在意的是另一件事,“那以后……还能不能再怀孕了?”
畲夫人摇摇头,“调理几年,能恢复之前的状态已经不错了,再怀孕啊是不可能的。”
原本只是听到宫里面传过来的消息,但是没有见到人,没有亲耳听到,老夫人始终是不愿意信的。
她良久都没有说话,连拨弄着佛珠都手都停了下来,空气里弥漫着沉重的味道,让人无所适从。
“畲夫人,您先下去吧。”老夫人淡淡开口,她把手里的佛珠放在桌子上,表情不是很好。
“是。”畲夫人点头。
婉贵妃沉默地坐在一边,她看到了老夫人脸上又多了几条皱纹,那一双眼睛无时无刻不在透着精明与算计。
老夫人声音冰冷:“当初我怎么告诫你的,万事要小心。”
“可是有些事情……防不胜防啊。”婉贵妃嘴里透着苦涩。
“当年诗云公主你不也是顺利生下来了吗?为何这一次你护不住?”老夫人语气不善,甚至有些怨怼。
婉贵妃身子一僵,张着嘴迟迟没有说话,只感觉心底发凉。
老夫人气不打一出来,一个不能生育的妃子,在后宫是没有出路的。她已经听说了,皇上又宠幸了番国送过来的舞女,连月华宫都很少去了。
当年她一心把婉贵妃送进宫为家族谋求利益,而婉贵妃也争气,一直是盛宠不衰,后来好不容易怀了孕,老夫人满心欢喜,结果却生出个公主出来。
这些年来平阳侯府在婉贵妃的关照下越来越强盛,但是嫡出的楚灏羽却是个没出息的,所以她只能寄希望于婉贵妃。时隔五年,婉贵妃终于又怀孕了,还是个双生子,这让她怎能不高兴,如果这次能一举得男,他们平阳侯府将会更进一步,或许以后封个一等国公,如果可以的话,以后国舅爷都是他们家的。
可是现在,这个愿望破灭了。
前后的差距太大,老夫人不能接受。
“对不起。”婉贵妃眨了眨眼睛,把泪意憋了回去。面对生母的质问,她只能用苍白无力的道歉来掩饰自己。
她从小到大,都是被家里人宠着长大的,母亲也未曾苛待过她,而她也长成了母亲心目中的完美形象,知书达理,温文尔雅,是全京城男子追捧的对象。
她也知道母亲对她寄予厚望,后来她也听了母亲的话进了皇宫服侍皇上,让自己的家族长盛不衰。
这么多年来,她一步一步按照自己母亲规划好的路线去走,走到这一步,已经是死局了。她也明显感觉到自己要被家族放弃了,可是她却不能抱怨,因为在她面前的人是她最敬爱的母亲。
老夫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揉了揉眉心,“这几个月你就好好休息吧。”
“是。”婉贵妃起身,恭敬地从自己母亲福了福身。
“下去吧。”
“是。”
老夫人看了一眼香炉里袅袅升起的白烟,平嬷嬷端着茶水进来,“老太太,别操心了。”
“怎么能不操心呢。”老夫人满脸沟壑,岁月不曾照拂过她,她的头发花白了大半。
从楚玉容与太子妃之位失之交臂后,老夫人就寄希望于自己的女儿,就凭楚灏羽那个不争气的,迟早会把这份家业给弄没,所以她不得不提前谋划。
“罢了。”老夫人轻呷了一口凉茶,“去叫大苏氏过来吧”。老夫人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平嬷嬷点点头,“老奴这就去。”
婉贵妃失魂落魄地回到了香芜院。
兰草早就在那等候了,她见婉贵妃神情恍惚,心里一跳,问道:“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不碍事。”婉贵妃摇摇头。
兰草担忧地看着她,这几日才养好一些的身子,可不要再继续糟践了。
回到房间后,婉贵妃才开口:“你先下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兰草迟疑了一下,“那奴婢就在外头,娘娘您有事就叫奴婢。”
“嗯。”婉贵妃勾了勾唇,有气无力道。
等兰草离开后,她才捂着脸无声地哭泣起来,因为怕兰草担心,所以她一直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这里是她的娘家,按理说她回来后会感觉到温暖,但如今她只感觉到了陌生,特别陌生。压抑着的情绪让她近乎疯狂,要不是还有一丝信念支撑着她,恐怕她早就垮掉。
七月,香芜院的紫薇花尽数开放。
婉贵妃坐在院子里,手里拿着针线,木绷上放着一张手帕,上面正绣着几朵盛开鲜艳的紫薇花。
她回到平阳侯府已经半个月了,除了刚回来那天去了老夫人的荣寿堂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来找过她,不过她也乐得清闲。
兰草依旧把汤药端过来,劝道:“外边热,娘娘还是进屋吧。”
“还有一点就绣完了。”婉贵妃笑道。
兰草默默地把碗放在一旁的石桌上,这半个月来,她刻意把宫里面的消息给隐瞒了,就是怕娘娘听了会多想,不过现在看来娘娘并没有过问过,兰草松了一口气。
但婉贵妃都知道,宫里面的事情不就是皇上又纳了几个妃子,又贬了几个妃子吗,她对那人早就死心了。
“婉贵妃,东宫的楚良娣过来了。”小李子快步走了过来。
婉贵妃眼眸动了动,随即道:“好,快请进来。”
“是。”
婉贵妃怕阿诺热,就叫小李子把阿诺请到了正堂,又叫兰草多加了一盆冰鉴。
“婉贵妃金安。”阿诺敛衽行礼。
“阿诺,你终于来了。”婉贵妃嗔了她一眼。
阿诺的刚出炉的糕点交给兰草,回答道:“阿诺来得晚,还望婉贵妃莫要怪罪。”
“你这丫头,能来就好了,我一个人在这香芜院,怪孤单的。”婉贵妃摇摇头,笑道:“你再不过来我都要闷死了。”
“不和父亲母亲他们说说话吗?”阿诺问道,其实她刚到侯府的时候,第一个见的是姑祖母,谈了些体己话之后她才过来婉贵妃这的。
“他们啊……不提也罢。”婉贵妃命兰草上茶。
阿诺能来看她,她心里熨帖,只是想到自己曾经想要阿诺为自己的孩子陪葬,脸就火辣辣的疼。
阿诺眼眸微闪,笑道:“我最近听说梨园又出新戏了,您要不要看看?”
兰草端着茶水过来,开口道:“但是娘娘现在的身子不宜出门。”
“那就叫戏班子过来唱戏。”阿诺说道,“您整日刺绣也不是个办法,还会伤眼睛。”
兰草眼前一亮,她道:“再过三日就是侯爷的寿辰了,到时候咱们就请戏班子过来唱会。”
因为不是整寿,所以平阳侯不准备大办,不过请戏班子还是可以有的。
婉贵妃拉着她的手,问:“阿诺你的礼物准备好了吗?”
阿诺垂眸,这个她还真的没有准备,要不是兰草提醒她早就忘了。
不过她脸上不显,只是柔声道:“自然准备了。”
婉贵妃突然道:“也就还有三天,要不要你也住下陪陪我,咱们两个还能说说话。”
阿诺想了想,左右也没有什么事情,便应了下来。
回到蘅芜苑后,她就叫向非去禀报太子一声,今天就不回东宫了。
“顺便去库房随便找一样物什过来,不要太贵重的。”阿诺说道。
向非嘴角抽搐,有那么敷衍的吗。
不过吐槽归吐槽,向非还是如实向虞彦歧禀告了。
秋杏心眼多,一回侯府就向下人打听一圈,“主子,奴婢刚刚听说婉贵妃只有刚回来的时候见过老夫人,之后就没有再跟其他院子的人来往了,真的好生奇怪。”
阿诺不甚在意地摇摇头,“谁知道呢。”
这平阳侯虽然比不得皇宫,但是里面的腌臜事情却不比皇宫的少,当年婉贵妃进宫的事情她多少有点耳闻,平阳侯府里的人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可以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择手段。
很快就到了平阳侯生辰这一天。
虽然平阳侯府因为婉贵妃还有楚玉容的事情,在京城里抬不起头,但世家的底蕴还是有的,所以一大早就有相熟的同僚前来拜贺。
苏清雅不愿与这些人打交道,所以招待官员宗妇的事情就落到了苏氏的身上。
苏氏天黑没亮就起来梳妆打扮,专门挑了一件颜色靓丽的衣服,还花了些淡妆。
她想到之前婆母跟她说的话,心里也有了几分计较。深吸一口气后,苏氏把手镯给戴上,她问嬷嬷:“事情都安排好了吗?”
冯嬷嬷道:“都安排好了,咱们这就去前院吧。”
平阳侯在官场沉浮几十年,也积攒了一些自己的人脉,所以此时的平阳侯府门庭如市。
虽然婉贵妃和楚玉容已经败落了,但是还有一个在东宫的楚良娣,前途不可限量,不管是为了昔日的同僚情义,还是为了东宫的那位太子殿下,这些人都认为平阳侯是值得交好的。
阿诺送的礼物是一幅裘老先生的绝笔之作《山鹧棘雀图》,平阳侯素爱收集这些画卷,所以拿到后笑的合不拢嘴。
婉贵妃不想去凑热闹,便叫兰草替她送礼物过去。还专门叫兰草给阿诺带话,早些去香芜院找她。
阿诺身为太子良娣,也算是在京城里风头无两,女席上,阿诺与几位世家的宗妇在打交道。
苏氏不喜阿诺,她全程都带着楚玉荷在席间游走,连一句话都没有跟阿诺说。
阿诺抬头一看,楚玉荷今天莫名的乖巧,而且打扮也清新文雅,及笄礼过后,她也长开了,变得更加俏丽可爱。
因为楚玉容的事情,楚玉荷的婚事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前来提亲的没几个,所以阿诺看着苏氏忙活的样子,想必也是要借此机会给自家女儿相看人家。
与宗妇们客套完,阿诺也准备离开,不过走到门口的时候就听到德公公的唱和声:“皇上驾到——”
阿诺眼皮一跳,皇上怎么来了。
众人大惊,赶紧出门迎接,其中最为高兴的要数平阳侯了,他过了那么多次生辰,还是第一次遇见有皇上亲自过来祝贺的,这是其他臣子不曾有过的殊荣。
“老臣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平阳侯满脸喜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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