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与谷雨是好,但是年岁到底太小,如今还当不得大用。
这两个丫鬟也是家生子,长得也不算出挑,没有那青云志,只想安安分分做个大丫鬟,以后能配给老爷身边的侍卫。
“我也不曾想到,只陪着老太太坐了两天禅,居然这般不中用累了腰。”
司蛮觉得自己可冤枉了。
这个身体做了二十多年的尼姑,坐禅念经早已是本能,谁能想到陪着老太太坐禅坐了两天还能把腰给坐疼了,也不敢张扬出去,只能默默的忍受,还好林嬷嬷以前跟在林老夫人身边学了手推拿的手艺,这才给司蛮按按,让她舒坦舒坦。
“老奴估摸着前些日子在船上累着了。”林嬷嬷搓搓手,又喝了口茶才将药油给重新封好了递给云嬉:“收起来吧。”
云嬉收走了药油,云挑伺候司蛮下榻。
“这几天真是越来越冷了,辛亏来前嬷嬷给我做了几件厚衣裳,不然的话,肯定得冻着了。”司蛮走到梳妆台前,云挑过来给她梳头,她自己则是拿起旁边的翠玉佛珠在手上绕了两圈。
“是啊,不过这天儿也冷的出奇,这才刚刚十月啊。”
林嬷嬷走到司蛮身边,目光却看着窗外:“再这么下去估摸着要把棉衣给备上了。”
“嬷嬷直接去办吧,总不能麻烦顾家的人才是。”
“县主说的是,明日老奴便出去置办去。”
“县主。”说着话呢,谷雨就从外面撩开帘子进来了,行了个礼后脆生生的禀报:“顾大奶奶来了,正在门外候着呢。”
司蛮的手脚顿时快了起来:“还愣着做甚,赶紧请进来啊。”
很快顾大奶奶就被迎了进来。
“臣妇给县主请安了。”顾大奶奶进来先行礼。
司蛮连忙伸手去扶:“大奶奶莫要多礼。”
顾大奶奶笑眯眯的顺着司蛮的力道站起身来,司蛮引着顾大奶奶走到内间,两人一左一右的坐在罗汉床上,恰好看见罗汉床中间矮几上抄写的经文。
顾大奶奶连忙笑着开口:“这便是县主默的经吧。”
“是,这么多年已经成了习惯了,一天不默就浑身难受。”司蛮连忙将经文卷起来,云挑过来将经文给收走了,云嬉则给他们上了两盏茶。
顾大奶奶喝了口茶:“县主向佛之心最是虔诚,怨不得婆母嫌弃我们呢。”
“老夫人很好。”司蛮脸上也露出一抹笑来:“只是天气冷了,佛堂到底有些清冷,老夫人年岁大了,合该保重身体才是。”
司蛮也不是个多事的人,实在是这位老夫人是真正的信佛之人,每天在佛堂中带三四个时辰用来坐禅,她不仅自己坐,还拉着司蛮一起坐,司蛮就跟着坐了两天禅,就腰酸腿疼的。
“县主说的是,只是……哎……”顾大奶奶叹了口气:“我那婆母心里苦的慌。”
司蛮眨了眨眼,有些疑惑的看向顾大奶奶。
顾大奶奶干笑了一声:“说来也不怕县主笑,自从大姐儿去了后,婆母就自责不已,只觉是自己识人不清,害了大姐一辈子。”
“大奶奶说的大姐可是那位嫁给荣国公大公子的……”
“就是她,正因为此,这些年我们家老爷和林大人心里也生了怨,若不是听闻说林夫人去了,我们家老爷估摸着还要继续气着呢。”顾大奶奶是个耿直人,对自家老爷的心态直言不讳。
“人死如灯灭,大奶奶也要多劝劝老夫人,莫要太过伤怀,以免伤了身子。”
顾大奶奶拉过司蛮的手,轻轻的拍拍手背:“如今你来了,婆母也高兴了许多,我们看着也跟着高兴,老爷只说要多谢谢你才好,我这个人脑子不灵光,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这不,今年的天儿冷的早,就自作主张给县主多做了些厚实的衣裳披风什么的,县主莫要笑话我自作多情才好。”
“那可真是解了我的急,多谢大奶奶了。”
顾大奶奶看着眼前的美貌女子,心中不由惋惜。
这样精致灵秀的人居然是一个出家人。
想到昨天半夜里老爷说的话,她忍不住叹了口气,只觉得于心不忍。
“昨个儿老爷从宫里回来与我说起县主,说是陛下召玄城子入宫了。”
玄城子?
司蛮蹙了蹙眉,不就是当初选中她替代六公主出家的老道士么?
难不成那老道士又要对她不利?
顾大奶奶今天来的目的就是这句话,这会儿说完了自然起身告辞了,司蛮打起精神来送顾大奶奶出去,等顾大奶奶走了,才将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里。
司蛮此刻满心都是那个玄城子。
他不知道玄城子到底在这件事中扮演的是怎样的角色,他到底是真有神通还是与甄妃同流合污,当年替代出家之事到底是真有其事,还是他的算计。
司蛮突然有些头疼了。
而此刻,被司蛮惦记的玄城子正在算着司蛮的命格,不远处的主位上,正坐着皇帝。
“变了,她的命格变了啊。”
玄城子一边算一边嘴里嘀咕着。
皇帝连忙凑过来:“你说她命格变了?是什么意思?”
“陛下莫慌,待贫道再算一遍。”玄城子连忙又摆开挂盘,开始算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才一脸狐疑的收回手:“奇了怪了。”
“嗯?”
“这本该是已经死了的命格,怎么会突然恢复生气了呢?”
“怎么说?”
“按理说,这个八字本该今年四月有一死劫,几乎无解,可现在看来,她不仅没死,还变成了平安喜乐的命格,可不就奇了怪了么?”玄城子捋了捋胡须:“不过……命格换了,清阳县主再作为端宁公主的替身就不行了。”
皇帝蹙了蹙眉:“你的意思是……”
“二十五年已过,清阳县主可以还俗了。”
作者有话要说:年前来我家做客的我爸的朋友,他的小孙女儿昨天肺炎进了医院,高烧不退,还好只是普通肺炎,昨天知道消息后我真的浑身都冷了,生怕是那种病,真的都不能想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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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19)
还俗……
皇帝的眼神恍惚了一下。
随即抿了抿唇:“不急,先让我见见那孩子再说。”
玄城子站起身来,手中拂尘在桌面一扫,挂盘已经恢复平常:“此事贫道不宜多言,只是有句话却是提前告知。”
“你说。”
“清阳县主替代公主出家,此乃大善,若想端宁公主平安无忧,还得善待此女。”
皇帝转过头目光深沉的看向玄城子。
玄城子低眉敛目,片刻后,才听见皇帝的声音:“且回吧。”
回道观的路上。
小道童抱着拂尘,仰头脆生生的问道:“师父,清阳县主的命格真的变了么?”
“变了。”
“是变好了么?所以师父才让陛下对县主好一点?”
玄城子敲了敲他的额头:“皇家之事莫要插手,日后如非必要,你们也少进京城,在山中清修方为正道。”
“哦。”小道童委屈巴巴的抱头。
玄城子骑着小毛驴,仰头看向天边落日。
***
扬州城巡盐御史府这些日子过的很是平静。
巡盐御史林如海刚刚丧妻,扬州城的同僚或那些大盐商家里就算宴请宾客,也会巧妙的避开林如海,以免戳到林大人的伤心处,可就算如此,每次宴客时的话题也是围绕着这位巡盐御史大人。
毕竟林大人出了名的洁身自好,后院除了正妻外一个妾侍都没有,那些夫人心底蠢蠢欲动,想到家中的庶女或者旁系嫡女,若出个姑娘就能拉扯上这样一门显赫的亲眷,那也是稳赚不亏的。
所以现在扬州的那群夫人们真是眼睛都望绿了,只等林如海守完一年妻孝就赶紧上门做媒去。
林家后院,一如既往的平静。
一个穿着淡粉色褂子的小妇人手里捏着针线朝着偏院的方向走去。
走到院门口敲了敲门。
很快,门从里面打开了,探头冒出一个中年嬷嬷,那嬷嬷看见小妇人时眼睛一亮,满是喜悦的喊道:“裴奶娘,快请进来坐。”
裴氏走进门,先走到炭盆旁边烤烤手,然后才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来:“好些日子没见了,许嬷嬷可还好?”
“虽说吃喝不愁,只是如今也没什么差事,只是混日子罢了。”许嬷嬷连忙给裴氏倒了杯茶,脸上满是谄媚讨好的笑,等大家伙儿都坐下了,许嬷嬷才叹息一声,满是怅惋的道:“奶奶一去,咱们就跟断了脊梁骨似的,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了。”
裴氏闻言也跟着叹气:“谁说不是呢?翻过年老爷恐怕就要续弦了,到时候再有个嫡子,我只担心我奶的大姐儿,到时候可莫要被后娘欺负了去。”
许嬷嬷闻言,啐了口唾沫:“她敢,若是新入门的敢欺辱了大姐儿,我拼着这条命不要,都要去找老太君做主去。”她越说越气:“老太君可是大姐儿嫡亲的外祖母,到时候接了姐儿去了荣国府,我倒要瞧瞧那个新入门的还有什么脸面。”
裴氏抿了抿唇,并没有因为许嬷嬷的话而轻松下来。
许嬷嬷是个人精,一看就知道里面有事。
她眼珠子一转,伸手拉过裴氏的手:“我瞧着你心事重重,可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嬷嬷你给我拿拿注意,我这心里啊跟猫爪子挠心似的,难受得紧。”裴氏反手捉住许嬷嬷的手:“这些日子我满腹心思无人可说,嬷嬷你是从京中荣国府来的,见多识广,还望嬷嬷与我解惑才好。”
“你且说来听听。”
裴氏抿了抿唇,咬咬牙开口道:“其实,老爷早已物色好了新奶奶的人选了。”
“什么?!”
许嬷嬷忍不住惊叫一声,却不想,被裴氏一把捂住嘴巴:“嬷嬷可不要乱喊,若是被人听见了就不好了。”
许嬷嬷连忙点点头,表示自己绝不再开口。
裴氏这才松开她,举着手凑到许嬷嬷耳边:“新奶奶乃是一位县主娘娘,数月前老爷在蟠香寺……”裴氏眼看着许嬷嬷的脸色变了,才松开手,捂着脸落泪:“我奶了大姐儿这么久,早就将大姐儿当自己亲生的一样疼爱,看不得她受一点儿委屈,若新奶奶进了门,大姐儿可怎么办?”
许嬷嬷听得咋舌。
啥?
这林姑爷续弦的新奶奶居然是位县主?
这这这……
这得赶紧告诉老太君才行,若是老爷被那个什么劳什子县主给笼络住了,日后和荣国府生分了可怎么好。
“嬷嬷你看……是不是给荣国府去个口信,将此事告知大姐儿的外祖母。”
裴氏小心翼翼的样子让许嬷嬷回过神来。
一转身,却见裴氏身上穿着新褂子,领口的扣子没扣,露出白皙的脖颈,比起曾经的王乳娘,这裴乳娘面容姣好,身材玲珑,是个美人坯子,刚入府时还只是个村妇模样,这些日子倒是娇养出姿色来了,再加上经过人事,举手投足间都带着风情。
许嬷嬷眼中暗光一闪,心中不由冷笑。
怪道话里话外都是挑拨,感情这小浪蹄子是想要拿她当刀使呢,生怕新奶奶身份高了挡着她的路?
许嬷嬷心里已经气的不行,脸上却还是带着笑,安抚的拍拍裴氏的手:“且放心着,就算是县主进门,那也得对着奶奶的牌位行妾礼,越不过的。”
裴氏心底恨的咬牙,眼看着许嬷嬷居然怂了,顿时没有了继续演下去的欲·望。
三言两语的告辞后,甩甩帕子回了林黛玉的院子。
许嬷嬷啐了口唾沫后,赶紧回了房间抓了把大钱,禀告了林管家去了贾敏的陪嫁庄子上。
林管家让人跟着许嬷嬷,第二天就拿了封信回来。
林如海看了眼,果然里面极尽挑唆之意,重新拿出张纸,模仿书信上的笔迹重新写了封信,模糊了司蛮的存在,重点写他丧妻未过一年便想着续弦,且在扬州城物色人选的消息。
林管家在旁边看的嘴角直抽搐。
“老爷,这样说真的好么?岂不是污了你的名声?”
林管家可舍不得自家老爷这样自污名声。
“无妨,若自污一场能得荣国府厌恶疏远,于我来说也不算坏事。”林如海搁下笔吹了吹纸面。
林管家叹了口气。
他怎么也想不到,夫人一死,自家老爷居然就想要和夫人的娘家断了,若不是这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老爷,熟悉他的秉性,恐怕他也会觉得老爷是薄情寡义之人了。
“只怕那边拿大姐儿做由头。”林管家忍不住的再劝一句。
“他们敢。”
林如海脸色一沉,想到前世女儿在荣国府所遭遇的一切,心底的怒意就忍不住的翻涌:“这是我林家的女儿,我还没死呢,还由不得荣国府做主。”
林管家愣了一下,不明白自家老爷的怒火从何而起。
可却也看明白了,老爷这是和荣国府那边起了龃龉,难道说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荣国府做了什么恶心事恶心到了老爷?
林管家拿着经过修改的信,一头雾水的将信送了出去。
林如海站在窗口,眉心微微蹙着,手指有节奏的在窗台上敲着。
现在只期望京中事一切顺利了。
被林如海担忧着的司蛮此时正被传召入宫。
她穿着素雅的衣裳,手里拿着佛珠,戴着莲花冠,连丫鬟都没带,只自己一个人就入了宫。
本以为会被传召入后宫面见贵妃,却没想到,直接被带去了御书房。
有点懵逼的跟着太监身后往前走。
徐显一边走一边用余光打量着这位清阳县主。
不得不说,这个县主长得是真漂亮,虽然穿着简单的衣裳,粉黛未施,可身上就是有一股不占凡俗烟火的清冷气质,哪怕知晓他是皇帝跟前的总管太监,也没什么惶恐的情绪,恐怕只有从小青灯伴佛才能养成这样的性子。
徐显在心底不停的感叹。
殊不知身边的司蛮此时也是心事重重。
没办法,她是真的懵。
自从得知宫里宣她入宫后,顾家一众女眷加上林嬷嬷都为她分析说肯定是要进后宫见贵妃的,所以教导的都是面见贵妃的话术,谁曾想一进宫就改了道,此时司蛮表面云淡风轻,其实内心慌得一批。
很快进了御书房的隔间。
御书房内此时有大臣面圣,他们得等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