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他装作弯腰捡东西的样子,把一张小纸条用透明胶贴在二黑身上,小声叮嘱道:“去,找你爸去。”
但二黑显然和他缺乏默契,晃晃尾巴带着纸条走了,悠哉悠哉,招摇过市。走到讲台前停住了,端正地坐在下面,抬头看着老师动来动去的粉笔。
下面的人都没心思听讲,憋着笑看二黑。等老师转过身来,看到二黑“呀”地惊叫了一声,转而道:“你们看看!一只猫都比你们听得认真!”
学生们终于不用憋了,都哄笑起来。老师却又看到黑猫身上那张白花花的纸条,弯腰把它从二黑身上取下来,疑惑道:“这是什么?”
翻过来还有字迹,老师于是读道:“除非叫所有的风都改道/铃都摘掉,塔都推掉/只因我的心是高高低低的风铃/叮咛叮咛咛/此起彼落/敲着叩着一个人的名字——哟,还挺有文采。这谁写的?”
下面的人笑做一团,老师也绷不住了,笑道:“谁这么深情啊,和谁表白呢?”
小胖大声道:“老师,这不是谁写的,是余光中写的。”
老师把纸条放在讲台上:“知道得不少啊,你写的吧?”
小胖中气十足地反驳:“才不是!”
周南涛首先心里有了怀疑对象,朝叶循的方向看去,果然见他以手扶额,遮住大半个脸,一副抽身事外的样子——这很不正常,通常这种情况下,他应该是起哄第一名。
周南涛哭笑不得,都什么时候了,玩心还这么大。老师要把二黑赶走,叶循恋恋不舍地悄悄把脚伸出去,试图拦住二黑的去路。二黑不屑地抬头看他一眼,灵巧地跳过他的障碍离开了。
第38章NforNight
下了课,有人飞快地泡到讲台上,拿起那张纸条,又开始夸张地拖长了调子,深情朗诵:“除非——叫所有的风都改道——”
体委是个高个子,很轻松地把纸条抢过来,看来看去:“这是谁的字儿啊?小胖,就是你写的吧!”
“放屁!”小胖说,“你才写这玩意!”
“哎哎哎你看,他急了!”体委把手里的纸条抖来抖去,“不是你写的你急什么啊?此起彼落,敲着一个人的名字——啧啧啧,谁的名字啊?该不会是——”
“操!”小胖怒道,就要上去抢。
体委仗着自己走位灵活,轻松地躲开了,接着道:“我还没说给谁呢!该不会是给那个谁——咳咳,孔——”
没等他说完,伴随着小胖一声“我操你妈”的怒吼,班长已经被小胖按在黑板上,蹭了一身的粉笔灰。小胖气得满脸通红,怒目圆睁,喘着粗气一手压着体委肩膀,一手压着他的脖子。
这就是青春期男生莫名其妙打架的源头。体委回过神来开始反抗,一用力反把小胖压在讲台上。讲台上的粉笔、教具、黑板擦哗啦啦地散落了一地,一群人连忙过来拉架,但两个人都算是比较壮的体型,勉强拉开了依然像斗鸡一样隔空互踢。
这大大超出叶循的预料,他大喊一声:“都别他妈打了,我写的!”
然而现在的矛盾早已离开了这一张纸条,两个人打红了眼,没消停多久又因为“你瞅啥,瞅你咋地”扭打在一起。
孔淼坐在教室后排的角落里,一动不动地盯着桌子上的书,手里握着笔,指甲把笔杆上的橡胶套扣得千疮百孔。她好像是害怕什么一样,身体不停地颤抖,继而趴下去,把头埋到臂弯里。程圆圆和两三个女生凑到她身边,并不敢靠得太近,也不敢随意说话。
程圆圆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说:“我们出去坐会吧?”
班长从老师办公室回来,看到还在扭打的两个人,喝道:“别闹了!说不了话就少说两句,闹成这样谁舒服?还不回去是准备把老郑也引过来吗?”
孔淼忽然站起来,从教室后门跑了出去。程圆圆立刻追了出去,还在教室前面闹成一团的两个人看到情势不好,气势也弱下来,带着不忿回到座位上,由热战转为冷战。
教室里就只剩下大家平常的私语声,几个人在讲台上收拾残局。郑先生忽然幽灵般地出现,站在了后门的门口。于是连这一点低微的交谈声也不见了,呼吸声都变得低微,讲台上的人在郑先生冷冽的目光之下,如芒在背地清理了东西,一坛沸水变成了一潭死水。
快要上课的时候,程圆圆陪着孔淼回来了。郑先生看了看她们,并没有说什么,而刻意把镜片后射出的杀意收敛了许多,转身离开了。
“怎么样了?”周南涛小声问程圆圆,“她没事吧?”
“应该没事了。”程圆圆说,“她没生病的时候就这样,胆小内向。那谁也是嘴贱,明明知道孔淼这样,还胡说八道。”
周南涛心有戚戚焉,不时回头向孔淼的方向张望。毕竟这是叶循与他之间的玩笑,然而却折腾出这样的一场闹剧,牵连了无辜的人。
尤其是孔淼,他想到她那一双沉默的黑眼睛,总觉得格外易碎。
放学回宿舍的路上,周南涛想了想,还是问叶循:“真是你写的?”
“不然呢?”叶循没好气,“我像是那种没事找事,给自己揽麻烦的人吗?”
“以后别在上课玩这些了。”周南涛说,“今天搞得大家都不舒服,小胖真生气了。”
叶循停住了脚步。“你什么意思?”他问,“他们爱生气生气,关我什么事?是我要挑他们生气的吗?你的意思是,这件事还要怪我了?是我念出来的吗,是我提孔淼的吗,谁犯贱找谁啊,你怎么不去和刘国睿理论呢?”
周南涛看出叶循的不快,也许是因为事情本身的弄巧成拙,也许是因为他的指责。他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放软了语气道:“我当然没有怪你。我是怕万一还有下次,大家现在情绪都比较紧张,你可能没法感同身受。”
他停顿了一下,又说:“你有什么想说的,也可以直接告诉我。”
叶循这才心情好了点,嘴角泄露出一点笑意。他说:“今晚学习吗?先别回宿舍了,去琴房吧。”
又是久无人至的琴房,钢琴许久没有人调,音已经有些失准了。老旧的琴谱在一次又一次受潮和风干之后,纸页变得僵硬,翻动起来发出哗啦啦的脆响。
周南涛坐在一边,手里也拿着一本小书在翻,是高考必背古诗文。
弹的是舒曼的《梦幻曲》,低沉缓慢,如泣如诉。周南涛听在耳朵里,一边默念“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越发觉得昏昏欲睡。
他把书放下来,放空目光默默背书。视线偶然飘忽到叶循的手上,然后就没有再移开。那一双手在琴键上上下翻飞,有些走调的钢琴音流动在空气里,隐约还能听到窗外秋天的鸣虫的聒噪。
眼前如梦似幻,他甚至也有些怀疑这是否是真实存在的景象了。这样一个老旧的琴房,不应当出现在学校里,它和老郑的威压似乎属于两个世界。而他也不应该恋爱,更不应该有一个男朋友,他的男朋友不应该坐在这里弹琴。
他恍惚回到那个冬天,第一次和叶循来到这里的时候。他怀疑也许后来的日子都是他做的一场梦,催眠他的罪魁祸首,就是那天晚上那一轮惨白的大月亮。
然而他又确定了这是真实。叶循停下来,问他:“还想听什么?”
周南涛定定地看了他一会,才说:“不弹十二平均律了?”
“今非昔比了,多少搞一点浪漫主义的东西吧。”
“我以为你会说,严谨是数学的特性,而数学就是浪漫。”周南涛说。
“浪漫主义,和浪漫是不一样的。”叶循纠正,“哎,有机会去带你听音乐会好了。一看你就知识匮乏的样子。”
周南涛被他说了,也不恼,笑着说:“好啊。但要等到高考完吧。”
高考对于他们来讲,是个遥远又临近,陌生又无比熟悉的事件。周南涛想了想,他想不到高考结束以后会是怎样。
高考结束以后,他们还会在一起吗?周南涛没想过这个问题,这个问题就像高考一样遥远。
叶循在弹别的曲子,他安静地坐在一边背书,时间就这样静止了。近在咫尺的未来,那些恐慌与焦虑,都消散不见了。为什么要考虑以后呢?就这样姑且过完今天吧。
第39章MforMatter
高三的时光,被几轮复习和考试切割成碎片,在模考和喘息之间轮回。很多时候,都没有来得及数清楚自己到底回收了多少碎片,时间就这样迷迷糊糊流走了。
第一次模考,按照高考的时间和题目安排来的,考大理综,从六场考试变成四场。
程圆圆已经在考前焦虑,拉着他问:“周南涛,怎么办,我觉得我会做不完,我要完了,我做题太慢了。”
周南涛好笑道:“你已经很快了,不要太紧张。”
程圆圆一脸凝重地念叨:“不行不行,我试过,我不行的……我到高三现在还是做不完,听说他们高二已经能考两百多分了,准确率还没有保障呢,我还怎么高考啊……”
周南涛只好安慰她:“一次考试而已,太紧张就发挥不好了。而且只是第一次,以后进步的机会还多呢。”
然而上考场之后他很快打了自己的脸。周南涛第一次在考场上考到崩溃,他从来不知道考卷上的题目是可以拼命做也做不完的。
从小到大,他都是班里的优等生,试卷上从来没有空白过这么多题目——虽然在最后几分钟胡编乱造地填满了,但实质其实还是空白。
他从来都是温温吞吞的性格,与人交往也是,做题也是。写字会慢慢写,计算只能慢慢算。能慢些做完的事情不会快,可以排满最后一分钟考试时间,就绝对不会留出来浪费。第一次做这样的综合试卷,实在是措手不及。
考试结束,看到周南涛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反而换了程圆圆来安慰他:“没关系,我也没有做完,大家都是一样的——以后机会还多嘛!”
小胖叽叽喳喳地去问叶循:“叶循叶循,你做完没啊?”
“当然做完了。”叶循还在做自己的题,头也没抬,“又没有难题。”
周南涛深受打击,尤其当叶循和他说:“你做不完也很正常,我早和你说过,你计算速度太慢了。”
他从来也没有被人这么打压的习惯,立刻给叶循甩了脸色。叶循这才眨着眼睛一脸讨好地凑上来:“不过问题不大,这不是来日方长吗——哎呀,我说的也是实话嘛,干嘛就生气呢!”
他其实没有气叶循,气的是自己。成绩出来,果然是惨不忍睹。成绩单贴在教室最前面,进门就能看到的地方。旁边总是围着一群人挤着看,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周南涛只看了一眼就没再看,别扭。大家的成绩对于高考来讲当然都不理想,然而他是不理想得格外明显了。大家对于成绩的议论也并无任何恶意,毕竟起起落落才是常态,胜败乃兵家常事,谁都要经历的。
但郑先生还是把他叫到办公室,亲切地询问他:“怎么了,是考试的时候出了什么问题呀?你看,基础不扎实的问题还是暴露出来了。不过现在开始补救还不算晚,想要上名校啊,就要吃别人吃不了的苦。做题的速度慢啊,说明还是不够熟练,对题目的理解和把握不够透彻。平时努力到位了吗?对错题的反思有没有进行到底……”
周南涛一声不吭地做点头机器人,听郑先生絮絮叨叨的教导。等到快要上课的时候,郑先生看他还是一副没有互动欲望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行了,回去上课吧。”
等到晚上回到宿舍,邓蓝又打来电话关怀他:“桃桃啊,怎么回事呀?最近学习上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没有。”
“妈妈看你成绩不太对劲,是身体不舒服吗?”
“……不是。”
“那是怎么回事呢?已经高三了,不是能玩闹的时候了。对学习要自己多上点心,这一年熬一熬就过去了。要不要回家里来住?要是觉得太远,就在学校附近租个房子,妈妈去陪你好不好?”
“不要了……”周南涛有点无力,“没考好而已,没什么事。就这样吧,晚安,挂了。”
要命。从来每个人都对他很好,父母很好,老师很好,都在关心他。然而接踵而来的关怀实在让人窒息,也许是因为高三,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放大,他变得前所未有的举足轻重。
这样的气氛实在叫人气恼烦闷。然而最叫他气恼的是自己,从小到大他没有因为成绩的事情让父母这样关心过。他厌烦透了这样的麻烦,如果他可以做得好一点,再完美一点,这样的烦恼是不是就会消失呢?
郑先生看着他们的成绩忧心忡忡,连夜让各科老师印发了几打试卷。下课出去遛个弯的工夫,回来的时候桌面上已经是白花花的一片,数理化生混杂在一起,七零八落。
叶循把试卷随手拢了拢,塞到旁边的空桌子里面。周南涛见不得这样的混乱,正在按着页码一张一张地整理,分类放在一起。
“周南涛,”程圆圆转过来问他,“能借一下你的订书机吗?”
程圆圆的手法粗糙了很多,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要命了要命了,昨天发的还没有做完,不要睡觉啦……”
周南涛笑笑:“再忍忍吧,考完就能一口气都扔掉了。”像是对她说,又像是对自己说。
程圆圆托着下巴,惆怅道:“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等到那天。”
“怎么会等不到?”
“你没发现吗?”程圆圆说,“今天孔淼又没来。”
周南涛向后面角落的位置看去,果然空落落的,只有几张多出来的试卷散落在桌面上。从窗户吹到后门的穿堂风掠过来,几张试卷飘落到地上,也没有人去捡。
“怎么回事?”周南涛心头总笼着一层阴翳,疑心是那天的事情让她受了刺激。
“不太清楚。”程圆圆绷着一张小脸,一脸认真,“可能是又发病了。也可能只是回家自学吧,她不太适合高三这种气氛。”
别人的事情都只是无关紧要的插曲,真正属于自己的只有复习,考试,和做不完的习题。哪怕现在把这厚厚一叠的试卷都扔掉也没关系,到现在,不会有老师来查作业了。但自己逼自己是最难受的事情,晚上十点多下了自习,教室里也没有从前那么热闹了。回家的人收拾了书包自己离开,剩下的人还在埋头做题。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