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炎自嘲一笑。
以前为了讨好他,本君费的心思可比你多多了,但凡市面上有新进的灵扇,无论价格多高,本君都会派人第一时间买回来,如今都堆在晨曦殿的书阁里,没有三箱也有两箱吧。
长灵大为震撼:那你为何不送给君夫人,反而要自己藏着?你不送过去,他怎么会知道你的心意?
昭炎挑眉,看小傻子似的看着长灵:谁说本君没送的。
长灵一愣。
既是送了,却依旧堆在晨曦殿,那就只能是对方没有收了。
昭炎虽然神色淡淡,语气平静,好像只是叙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长灵心里还是感到一阵心疼和难过。
当年,小小的昭炎带着被拒之门外的礼物站在北宫宫墙下的时候,心里一定很难过很难过吧。
长灵便默默抱住昭炎的腰,道:你要是不想去,我就自己过去,把回颜丹给他。
我千里迢迢从青丘赶过来,他应该不至于不近人情的把我也拒之门外。
虽然身为晚辈,无论君夫人态度如何,他们都应该把应尽的礼节做到。但他宁愿昭炎做个目无礼法的狂浪人,也不愿他再经历一次难堪。
嗯,如果你不高兴,我也可以不去,直接让石头把礼物转交进去就是。
顿了顿,长灵补充道。
昭炎眼底漾开一片笑意,嘴角一挑,没正经道:好呀,今日你就在殿中好好安慰本君受伤的心灵,哪里都不许去。
长灵瞬间觉得自己的好心喂了驴肝肺。
昭炎失笑,见小东西又要磨牙切齿的咬人,忙哄道:好了,跟你开玩笑的。本君又不是三岁稚童,就算再有芥蒂,也不至于短他一份礼物。
再说,当年你与本君决裂,一个人跑回青丘去,是他主动过来,及时点拨了本君许多道理,本君才幡然醒悟,成功把你找了回来。从那以后,本君对他,就没那么深的怨念了。本君知道,这些年狼人加诸在他身上的痛苦与屈辱太多,他也是被逼的实在无处发泄了,才会对本君那般排斥。若换做是本君,大约也无法心平气和的接受一个长着狼眼的儿子。
长灵不想把话题搞得如此沉重,便道:其实你
你不必说,本君不是因此自轻,而是的确体谅他的不易而已。走,本君带你瞧瞧本君新鲜出炉的礼物。
长灵眼睛一亮,稀罕道:你真准备礼物了?
骗你作甚。
昭炎不紧不慢的披衣起身,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长灵觉得纳闷儿,从青丘到天寰城,这一路上,这家伙都和自己呆在一起,哪儿来的时间准备礼物。
行了,别想了,看看不就知道了。
那厢昭炎自己收拾好手,又将长灵从被子里捞出来,穿上外袍鞋袜,最后用斗篷一裹,出了殿门。
寒意扑面而来。
长灵定睛一看,才发现廊下一片洁白,天空扯絮似的,飘起了鹅毛大雪。
第100章拜寿(下)
明源已领着宫人打扫出一条可供行走的小径。
见昭炎出来,立刻走过来恭敬询问:外面路滑,可要奴才准备云车?
昭炎道不用,直接用氅衣将长灵严严实实一裹,带着长灵往外走去。
长灵见不是北宫方向,更加纳闷儿道:咱们要去哪里?
昭炎面上看不出表情,只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长灵敏锐的察觉出,他情绪似乎不如在惠风殿里时高,便乖乖点头,跟着他走。
道上宫人看到新君带着那位已然是狐帝的小狐狸在雪中行走,都纷纷避退到两侧,恭敬行礼。
无不感慨,当年小狐狸初到狼王宫时,所有人都觉得小狐狸一定活不过次年秋天,谁能想到一年一年过去了,小狐狸不仅活得好好的,还将他们英明神武高高在上的狼王给征服了。听说青丘现在百废俱兴,一片欣欣向荣,皆是小狐狸治理的功劳。狐族亦一跃成为仙州四大部族之子,再无人敢随意欺侮轻视。
反倒是自打青丘莫邪一脉的铸剑术重新兴起以后,他们天狼这边的符禺铸造术遇到了不少瓶颈,君上开恩,将那些符禺人都放回了符禺山铸造场,三不五时的还要命兵马台花费重金从青丘采购新式兵器。
真真是风水轮流转。
路上恰好说起这事儿,昭炎道:我听兵马台的人说,今年莫邪铸造场出的新式灵弩一架就要一千颗上品灵石,比去年整整翻了一倍,样式也没瞧着有多大变化,你就不能让他们便宜点儿。
长灵瞅他,道:这事儿我可做不了主,铸造场的事都是溪云和青鸾姑姑在打理,我既给了他们便宜行事之权,就不能随便插手。溪云那个人你也知道的,给谁便宜也不会给你便宜,但他也绝不会狮子大开口故意坑你的钱。想来,那批灵弩的确有独到之处,是不是你们兵马台的人不懂,没看出来啊。
昭炎不高兴道:什么叫给谁便宜也不会给本君便宜,本君哪里招他惹他了。
长灵眼睛轻轻一眯,哼道:你把青丘的狐帝拐到天狼来陪你贺寿,还不算招他惹他吗?
昭炎嘚瑟的扬起眉毛:如何这也算惹他,那本君惹他的地方可大了去了。
他忽大笑一声,将长灵拦腰抱起,在雪中转起圈圈。
长灵惊道:这么多人看着你,你快放我下来!
不放,本君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到本君对你的好!
长灵眼睛一弯,伸臂抱住他颈,歪头道:看你表现啦,你要是表现的好,我可以试着帮跟溪云砍砍价。
好说的很。
昭炎与长灵额抵额,笑吟吟道:今晚本君一定拿出本事好好伺候你,让你满意,好不好,狐帝陛下。
长灵没料到这人脸皮如此之厚,竟然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种话,不由羞恼瞪他一眼。
昭炎最爱他这副清纯而不自知的模样,心想,这小东西,真是一点都不像以媚态著称的狐族,都这么长时间了,提到那事还会恼羞成怒。
长灵越是如此,昭炎越是心痒痒。
不由认真思索起来,晚上该寻点什么新花样对付这小东西才好。长灵看他满脸写着心术不正四个字,气道:你要是敢欺负我,我让溪云再给你翻一倍价。
昭炎在小东西脸上嘬了口,挑眉道:什么欺负你,本君是疼你。
两人一路闹着,很快来到一处叫文昭馆的地方。
这已是前朝范围,虽是冰天雪地的冬日,馆内却吵吵嚷嚷十分热闹,似有一大群人在激烈争辩着什么。
长灵从昭炎怀里挣出来,奇道:这不是接待外史的地方么?
昭炎点头:正是。
这时几个长史打扮的人从殿里走了出来,俱面红耳赤,显然也参与了殿里的争辩,一见新君竟亲自驾临,吃了一大惊,忙毕恭毕敬走下阶来,与昭炎施礼。
昭炎淡淡问:里面如何?
年纪最长的那个摇头叹道:君上有所不知,那岐山部一个个伶牙俐齿,口吐莲花,实在太厉害,太厉害了,臣等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可不是么。
另一个长史擦了把额上的汗,道:以往臣只听说这岐山部中人文采卓世,人均辩论高手,还当是有人故意夸大其词。如今看来,那哪里是人均辩才,分明是人均杀手,专用唇舌杀人呐!不光咱们天狼,其他西境各族亦败的十分惨烈。
长灵一愣。
他只听说前两日昭炎一时兴起,召了西境各族到天寰城参与什么清谈会,设置了十分丰厚的奖品,以弘扬西境文脉,万万没料到岐山部也在邀请之列。
原来,他要送给君夫人的礼物竟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