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皱眉:“你怎么把宁嘉佑带上了?”
“是他们俩带上了我。我和左晴没可能,你死心吧。”言朔给自己倒了杯茶,望着远处蹲在湖边看鱼的宁嘉佑,嘴角微微扬起。
老爷子注意着他的神色,很是挫败:“以前我也有朋友的儿子是同性恋,那个时候我也没觉得什么,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嘛。但现在放你身上,我怎么就是这么担心呢?真是刀子没落自己身上不知道疼。”
“天浩的事你都接受了,怎么到我这里又不行了?”言朔问。
“天浩他父母都不管他,我跟他隔了一代,到底不一样。但阿朔,你是我亲儿子,爸真的担心你的将来。”老爷子心情沉重的看着他的腿,欲言又止。
言朔忽然提起别的事:“我的胃病好多了。”
老爷子大喜:“最近没疼过?”
言朔点头。
“是怎么好的?吃了药?还是饮食规律了?”老爷子关切的问。
言朔用下巴指了指在湖边喂鱼的宁嘉佑:“他每天给我做养胃餐。”
老爷子微微诧异,随后更加震惊:“你们住一起了?”
言朔很嫌弃他这么迟钝:“都一起来两回了,你才注意到?”
“可上次湖心岛你们不是分开住的吗?”老爷子问。
言朔并不想提具体原因,默默道:“你不用管那么多。”
老爷子不满:“都住一起了还瞒着我,回来故意分开睡,你骗谁呢?”
言朔一言难尽,只能继续转移话题:“他把我照顾的很好,您可以放心。”
“现在好,将来呢?”老爷子眉头紧皱。
“就算我跟您指定的人结婚,那人将来就会对我好吗?人心易变,既然如此,我愿意相信他。”言朔郑重道。
老爷子沉默的喝茶,好一会儿,他低声道:“爸有件事想问问你的意思。”
言朔:“嗯?”
“那孩子我从医院接回来了,你大嫂和天浩的意思你应该能猜到,你大哥也不愿意认。孩子的母亲还是个学生,自己都养不活,我不能把孩子交给她。”
“给她笔钱不成吗?”言朔道。
老爷子想起这事就气恼:“言怀令个混账玩意儿,跟人姑娘说他离婚了,要跟姑娘扯证,人家才把孩子生下来。那天你大嫂追去姑娘学校,闹得人尽皆知。虽然我去把事情平下来了,但现在小姑娘精神状态不大好,不适合照顾孩子。”
“治好了给她。”言朔说。
老爷子摇摇头:“一个未婚妈妈带着个孩子得受多少非议?如果她结婚,孩子又怎么办?我活不了几年了,也不一定能等到孩子长大……”
言朔隐隐猜到什么,冷声道:“让言怀令管。”
“你大哥混账起来什么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孩子给他不相当于是废了?阿朔,本来我想你正常结婚生子的话,只需要稍微照看下这孩子。但你现在……”老爷子说着瞥了眼在远处薅柳枝的宁嘉佑。
言朔在他出声前拒绝:“我不会收养她。”
“阿朔……”
言朔打断他:“第一,我不是不能有自己的孩子。第二,她亲爹都活着,凭什么要我收养她?第三,两个大老爷们怎么照顾一个小女孩?”最重要的是,这件事他必须跟宁嘉佑商量,不可能私自做主。
“爸要求不高,你就照看一下,别人家有的都给她安排上,别让人欺负了她。等她长大,也能给你们养老送终不是?这是双赢。你们两个如果想要孩子,爸知道现在的医学可以做到,也不阻止你们。多养一个孩子,对咱们家来说没有半点问题。”
言朔拒绝:“不要。”
老爷子叹气:“我这几天速效救心丸都吃掉一瓶了,要不是你大哥那里实在没办法,我也不想来麻烦你。”他也猜到过言朔会拒绝,知道小儿子脾气倔,没再强求,反而使性子的说,“看我什么时候死吧。”
言朔斜睨他。
老爷子拄着拐杖起身,背着手慢慢朝屋里走去,叹息道,“等我死的那一天,就把这孩子一起带走,省得她一个人在这世上孤零零的受罪。”
经历过宁嘉佑奥斯卡级别的演技,言朔压根儿就不把老爷子这点欲擒故纵放在眼里,反而很配合的说:“我帮你送她下去。”
老爷子气得恨不得拿拐杖打死他:“你闭嘴吧!”
宁嘉佑瞧见他气呼呼的离开,不知道言朔又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老爷子回屋,宁嘉佑哒哒哒跑到言朔身边,一只手背在身后,神秘兮兮的问言朔:“猜猜我手里有什么?”
刚刚与老爷子交谈时,言朔的目光也一直都注意着宁嘉佑,自然知道他藏在身后的是什么。
但看他兴致这么好,言朔没说穿:“是什么?”
“猜一下。”宁嘉佑认真的说,还扭头检查自己藏得够不够好。
言朔的嘴角微微扬起,故意猜错:“捞到湖里的鱼了?”
“不是,那些鱼可机灵了,吃完鱼食就跑,跟渣男一个样。”
言朔被他的比喻逗笑,提醒宁嘉佑:“里头还有甲鱼,可以去南边的沙滩蹲守。”
宁嘉佑眼前一亮,一副看穿言朔的表情:“你小时候是不是经常干这种事?”
言朔:“……没有。”
这股迟疑劲一看就不可信。
“抓到过几只呀?”宁嘉佑笑眯眯的问。
言朔沉默片刻,扭头道:“不记得了。你要想吃,让人捞几只送去厨房。”
纯天然无公害的甲鱼,不要白不要,宁嘉佑开开心心的答应:“好呀,不过今天的菜谱肯定又将定好,就不给大厨添乱了。明天捞两只我们带回去吧?我回去给你煲王八汤。”
言朔总觉得“王八汤”三个字有点微妙,低头给宁嘉佑倒了杯茶,示意他坐下。
宁嘉佑摇头:“你还没猜到我手里的东西是什么呢。”
“这么坚持,难道猜中有奖励?”言朔挑眉问。
宁嘉佑连连点头:“猜中我就送给你。”
言朔嗤笑,一个花环有什么好送的?
“花环。”他说。
“你怎么知道?”宁嘉佑惊讶地将东西拿出来,一共两个,都是用柔软的柳树枝编织成一个环,其中用合欢花点缀,粉绿相间,非常漂亮。
“你觉得藏得住吗?”言朔问。
“那你前面还猜错?”
言朔面色如常:“给你个面子而已。”
“也是,一上来就被猜到是挺没面子的。”宁嘉佑露出满足的笑,将其中一个花环给自己带上,合欢花将他的笑容衬得格外灿烂。
他期待的问言朔:“好看吗?”
言朔嘴角含笑:“再挂串鲜花,就可以去当新郎了。”
“一个人当新郎多没意思。”宁嘉佑露出狡黠的笑,抬手就把另一个花环给言朔戴上。
言朔面色一僵,很不适应,抬手想将花环取下。
宁嘉佑拦住他的手,认真的说:“说了要送给你的,不用跟我客气。”
他没客气,他只是觉得怪羞耻的。
“拿下来。”言朔说。
宁嘉佑不肯,笑着道:“您这挺有热带风情的,难得一回,咱们拍个照。”
“不用。”言朔拒绝,他实在很难想象自己戴着花环会是什么可笑的模样。
他再次抬手,忽然听到宁嘉佑说:“我一个人当新郎多没意思?一起呀!”
言朔想摘花环的动作微微一顿。
热带婚礼似乎很不错的样子?
他思绪一瞬飞得很远,听到“咔嚓”一声才回神,正好看到宁嘉佑的手机将两人头靠着头,牵着牵手,戴着同款花环的模样记录下来。
头顶的合欢花飘落在言朔掌心,似乎是个不错的兆头。
他忽然就没那么排斥了。
照片上的宁嘉佑笑容璀璨,满园春色都比不上。他身旁的言朔微微露出一点诧异与恍惚,但本就长得好看,无论怎么拍都完美。
宁嘉佑心满意足的把照片收起,回头冲言朔摇了摇头被他当做手环戴在左手的小花环:“我给胖橘也做了一个呢。回头让他做太监前,也当一天的热带新郎。”
他和猫一个待遇?
言朔心底的那点小旖旎忽然就有点飘散的趋势。
“为什么要给胖橘?”他问。
宁嘉佑觉得这个问题很奇怪:“它是我儿子呀。”
那我呢?
这三个字在言朔嘴边转了一圈,又被他咽下。
宁嘉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肯定又是“老板”、“金主爸爸”那一通话。
言朔突然有些气,闷闷的不想说话。
宁嘉佑往嘴里丢了块山楂糕,酸酸甜甜的味道在舌尖绽放,他露出幸福的笑,推荐给言朔:“这个好吃,你也尝尝呀。”
言朔冷冰冰的拒绝:“不吃。”
“那我吃啦。”宁嘉佑开心拿起餐盘中最后一块山楂糕,仿佛就等言朔拒绝一样。
言朔有些无奈:“想吃就让厨房去做。”
“再做出来的都没有最后一块香,这就跟西瓜切一半挖着吃的时候,总感觉第一口是最甜的一样。”宁嘉佑总是能掰出歪理。
言朔从未注意过这些,认真的记下。
宁嘉佑端起茶喝了口,蹙起眉头:“好苦哦。”
言朔闻言也抿了口,微微有点苦,但不至于像宁嘉佑这样吧?
他想喊人来换一壶茶,忽然听到宁嘉佑委屈巴巴的问:“你们老年人都爱喝这么苦的茶吗?”
什么叫“你们老年人”?
他才三!十!一!岁!
是青!壮!年!
壮!年!
言朔喊人的手停在半空,慢慢握成一个拳。
管家不明所以的走过去:“三爷?”
言朔挥手示意他退下。
宁嘉佑头上的花环有一根柳树枝滑下来,他认真的想把枝条塞回去,没注意言朔脸色发黑。
“这茶是我爸的。”言朔咬牙解释。
宁嘉佑不以为意地“哦”了一声,聚精会神的在倒腾面前的柳枝。
言朔放下身段再次强调:“我才三十一岁,不老。”
宁嘉佑好不容易将柳枝塞回去,不明所以的望向他:“您是不老呀,怎么了?”
言朔:“???”
居然问他怎么了?
宁嘉佑你没有心!
言朔黑着脸不想说话,浑身都写着不高兴三个字。
宁嘉佑后知后觉想起来那句“你们老年人”,不好意思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看你喝这茶这么自然,还以为你跟老爷子口味一样呢。”
前面还有呢。
言朔没原谅他。
宁嘉佑轻轻摇他手臂,“我真的没有说你老,你才三十一岁,人生才刚刚开始呀!还是个小伙子呢!”
言朔的心情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
宁嘉佑再接再厉,“是跟我一样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呀!”
言朔挑眉,重复宁嘉佑一开始说的话:“我大哥都五十了,我也老了。”
得,根源在这里。
宁嘉佑当时只是想提醒言朔注意身体,毕竟他自己也经历过30岁的年纪,感叹过自己老了。
但反派显然不服老。
彩虹屁这就安排上。
“怎么会呢,您和言怀令之间差了19岁,怎么能跟他一样?而且言怀令49岁还能生个女儿,老爷子和老太太49岁还能生您,人家这都不叫老!您才31岁,怎么可能老?谁敢说您老,我第一个不服!”
言朔:“就是你说的。”
总是一不小心就给自己挖坑的宁嘉佑:“……我不是那个意思。”
言朔满脸写着不信。
“我只是想提醒您注意身体,注意保养,跟您开个玩笑。您怎么可能老?您跟言天浩站一起,看起来比他还年轻呢!”
言朔:“看起来而已。”
“实际也是啊!”
言朔不信。
宁嘉佑据理力争:“您要是老了,会看见皮卡丘后要喷火龙吗?会跟我一起演戏玩吗?会给胖橘铲屎吗?”
言朔:“……最后一条和这个没关系吧?”
“当然有关系!您见过老爷子给猫铲屎吗?”
没见过,但这是因为老爷子不养猫。
言朔知道宁嘉佑在唬他,但心情还是忍不住的在慢慢变好。
宁嘉佑见机送上终极彩虹屁:“您呀,永远都是十八岁的少年!”
言朔自己都觉得不要脸:“吹太过了。”
宁嘉佑热血沸腾:“这还远远不够!我都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更好的词汇能赞美您的年轻与美貌!我——唔——”他话还说完,嘴里被言朔塞了块枣泥糕,堵住了所有的话。
“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言朔压着嘴角的笑意,板着脸说完,坐着轮椅走人,免得被宁嘉佑看到自己微微泛红的耳朵尖。
宁嘉佑一口口咬着枣泥糕,望着言朔离去的背影,琢磨这是哄好了吧?
宁嘉佑从小到大都顺风顺水,他知道自己有时候会有一点得意忘形。他已经注意很多了,但每次言朔相处时,气氛融洽,他总是会不自觉的放松。一放松,有些开玩笑的话就脱口而出。
宁嘉佑特别希望言朔头顶上能有个好感度的显示条,每次他做错或做对什么事的时候,都能有“+1”、“-1”的显示,好让他及时补救。
将枣泥糕吃完,宁嘉佑忽然想起言朔头上还顶着他送的花环就进了屋,连忙追过去。
这东西他们在湖边戴着玩玩也就算了,屋里那么多人看到,怪不伦不类的。
同一时间,言朔已经先一步开着他的“小飞机”回到屋内。
临近晚饭时间,其余人都陆续到场。
言朔习惯性的停在走廊边的花窗下,望见湖边宁嘉佑正飞快朝自己跑来,心情愉悦。
正在这时,谁忽然撞了一下他的轮椅。
言朔回头,看到白桐惊慌的神色:“对……对不起……三爷……”
道完歉,白桐手忙脚乱的将撞到墙边的电动轮椅停下。拐角处,言天浩追过来,关切的询问白桐有没有伤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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