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着他手吃完两条兔腿,年年意犹未尽。聂轻寒又撕了一条腿给她。年年摇了摇头,难得感到了些许不好意思:“你吃吧。”聂轻寒光顾着照顾她了,自己一口也没吃。
他笑了笑:“喜欢吃就多吃些,不够我待会儿再去打一只便是。”
年年:“……”他也太看得起她了,这只兔子又肥又壮,她肚子再大也吃不下啊。莫非她刚刚吃相太夸张了,给他造成了这种错觉?
等等,聂小乙这态度不对啊。
就在开吃前,她才刚折腾了他一番,他明明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怎么还待她这么好,这么……近乎宠溺?
年年被饥饿影响的思考能力回来了。他那日帮她系药囊还可以解释为他不想要她的孩子,但为她揉腿,随便她怎么折腾也没生气,还亲手服侍她吃兔腿,又是为什么?
她记得,文中男主表面温和,骨子里狠心绝情,只会对一种人耐心又温柔,那就是——
将死之人。
用他的话说:死者为大,他总是优待的。
该不会是,这是他为她准备的最后一餐吧?
年年被这个想法惊到了,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向聂轻寒。他正看着她,幽黑的凤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越看越像。
危机感骤然生起,年年背上寒毛竖起,心念电转:她得做点什么,打消他危险的念头。
她眨了眨眼,露出友善的笑来:“聂小乙,谢谢你了。”
他神色淡淡:“不过举手之劳。”
唉,好像效果不好?
年年一狠心,豁出去了,微微直起身,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表扬他道:“烤兔肉很好吃,我很喜欢。”
聂轻寒身子微僵,闭了闭眼。
年年得意:可算是有反应了。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他冷静的声音响起:“郡主刚刚吃完,是不是忘了擦嘴?”
年年一愣,果然在他右脸上看到一道油腻腻的印子,笑容顿时僵住:这可是她第一次主动亲他。她还没嫌弃他呢,他居然敢嫌弃她?
聂小乙这个混蛋,简直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她怒从心起,一不做二不休,红润的樱唇嘟起,直接贴上了他紧抿的薄唇,胡乱蹭了蹭。
要油一起油。这下他也是油嘴了,她倒要看看,他还敢嫌弃她不?
聂轻寒呼吸重了,眼睫颤了颤,身子僵直,一动不动。
年年开心了些:她还以为他油盐不进呢,原来还是有反应的。
聂轻寒深吸一口气:“年年,光天化日之下,岂可……”
年年眨了眨眼,一脸无辜:“不是你说的,此处只有你我二人,又没旁人看到。”
她娥眉弯弯,杏眼明亮,面上挂着得逞的笑意,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可爱之极。原本油光光的小嘴因刚刚的调皮,嫣红水润,娇艳欲滴,浑然不知她点燃了一把怎样的火。
聂轻寒眸色越来越深:“年年是这么想的吗?”
年年点了点头,笑吟吟地诘问他:“聂小乙,你还敢嫌弃我不?”
他没有答话,将手中的兔腿放下,取出帕子来,慢条斯理地擦着手。
年年不解地看着他:“你不吃吗?”
他神情不变,盯着她道:“吃。”
年年心中古怪之感,还没来得及弄明白,就见他随手将帕子丢了,伸手掐住她腰,将她调整成面向他坐的姿势,用力按向他。
两人紧紧相贴,年年几乎是立刻感受到了他身体的变化,呆了呆,顿时大为窘迫:“你……”
他低头,堵住了她的全部话语,认认真真“吃”了起来。
许久,他带着隐约笑意的声音慢悠悠响起:“很好吃。”
年年玉肌染霞,娇喘微微,绵软无力地靠在他胸前。闻言,气恼地使劲拧了他腰间软肉一把:“不要脸,你这是白、日、宣、淫!”
他淡淡道:“此处只有你我二人,又没旁人看到。”
他居然把她刚刚堵他的话又还回来了。
年年睁着圆溜溜的杏眼,被他堵得哑口无言。
他忍不住又亲了亲她,灼热的呼吸拂过她耳畔,低语道:“何况,刚刚算什么白日宣淫?”
仿佛有羽毛拂过,耳畔又酥又痒,连带着手足都开始发软,年年心中警铃大作:“聂小乙,我们约法三章过的。”
“嗯,”他眉眼温和,薄唇抵着她耳下最脆弱的地方辗转轻吮,“不经过你的同意,不许动手动脚,也不许和你睡。”
耳下仿佛有一阵阵细微的电流蹿出,叫她浑身都轻颤起来。年年无力地抵住他,抗议道:“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他道:“我动的是嘴,我们也不睡。”只做。
年年:???心里顿时一千头神兽奔过,她万万没想到,她和他的约定居然可以这样歪曲。这也太太太无耻了吧。
结果还有更无耻的,他咬着她的耳朵低低道:“年年不肯同意,是觉得这样别有情趣?”
听听,这是人话吗?
年年不敢置信地看向他,他面上依然神情淡然,没什么波澜,仿佛他问的只是“你不肯吃,是不是因为饭做得不好”这种问题。
这种脸皮究竟是怎么修炼的?
年年气得也不知哪来的一股力气,猛地发力推开他,从他怀中跳了出来,蹬蹬蹬连退三步,愤愤道:“你才觉得。”
他坐在原地,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看她,从来清冷的面容冷白如故,唯有眼尾染上了一抹微红,衬得眼角那颗泪痣越发妖娆。
年年深吸一口气,忽地闻到一股糊味,眼角余光瞄过,她顿时幸灾乐祸起来:“剩下的兔子都烤焦了。”登徒子,叫他起色心,活该他吃不到好吃的兔子。
他看了她一眼:“这么开心?”
年年收敛了些。怎么又忘了,现在不是刷仇恨值的时候。她努力做出担心的模样,“不开心。你要饿着怎么办?还好还有一只兔腿是完好的。”
他静静凝视她片刻:没良心的小家伙,嘴上说得好听,嘴角的弧度却压都压不住。他温言道:“年年先回车休息吧。”
年年意思意思地道:“我陪你。”
他含蓄地问:“不介意幕天席地了?”
年年:“……”她想将烤成碳的兔子塞他一嘴。
再度启程前,聂轻寒拿出一套行头交给年年,嘱咐她换上。
那是一套半新不旧的花布衣裙,配了一双白布袜,一双青布鞋,雕木簪,银丁香耳坠,怎么看怎么寒酸土气。
年年疑惑地看向他:“这是做什么?”
聂轻寒道:“带你回袁家庄。”
“回”年年听到这个字,终于从记忆深处扒拉出袁家庄是什么地方了。那是聂轻寒母子在京城遭难后,逃到广南来的落脚地,也是他母亲不幸身故后的葬身之地。
他这是要去祭拜他母亲?可叫她换装做什么,该不会是想要乔装坑人吧?她记得,原文中聂轻寒母子在袁家庄过得并不好。
年年心中疑惑,又觉得新奇,将这套村姑行头换上了身。衣裙鞋袜都十分合身,唯有挽发插雕木簪时碰到了麻烦。
她一头秀发乌黑如墨,光可鉴人,顺滑无比,再加上这些年起居皆有人服侍,她梳头的技术退化了,靠一根簪子怎么都固定不好。
年年试了几次都失败,没了耐心,趴在车窗上唤道:“聂小乙。”
聂轻寒正在喂马儿吃草料,闻声抬头看过来。
年年道:“这簪子我用不好,我要梳辫子。你给我找根红头绳就行。”挽发是妇人的打扮,梳辫子却是女儿家的发式。年年见过,那些穷人家的女孩儿大多用的头绳。
聂轻寒道:“过来,我帮你梳。”
年年讶然:“你会?”跳下马车,正要将乌檀木梳递给他,忽地想起,“你先把手洗一洗。”拿过草料的手,说不定还沾着泥,不洗的话,帮她梳头全蹭到她头上,那画面想想就太美了。
聂轻寒已经习惯了她的娇气和挑剔,倒了水袋中的水,将手洗净,这才接过乌檀木梳。
这梳子一看就是女儿家用的,雕着精致的海棠花枝,隐隐透着香气。
他慢慢将她头发梳顺,一手捞起她轻软顺滑的青丝,挽起,将簪插入。年年掏出靶镜看了看,惊讶道:“聂小乙,你梳得还挺好的。”
聂轻寒望着眼前新鲜出炉的“小村姑”,微微出神:他还是失算了,锦绣金玉堆中养成的娇贵小郡主,纵是荆钗布裙,不施脂粉,亦难掩肤光胜雪,气度高华。怎么看都不像是寻常人家出来的。
年年却对自己的新妆扮很满意,对着靶镜臭美了一会儿,期待地道:“当家的,我们该出发了吧?”
聂轻寒:“……”她入戏可真快。他不露声色,配合地答道:“好嘞,孩儿他娘。”
年年一下子呛到了。
第29章第29章
袁家庄位于静江府城北六十余里的鹁鸠山支脉,一路行去,青山连绵,层层梯田沐浴在夕阳中,如大片大片金黄碧绿的彩带飘落在山间,壮美无伦。
他们到达时天色已暮。家家户户升了灶,袅袅炊烟直上云霄;劳作了一天的人们扛着镰刀锄头,陆陆续续归家;等着吃晚饭的孩童在家门口嬉戏,看到他们的马车远远驶来,纷纷露出好奇之色。
马车在村口处一间破旧的屋子前停下。众人这才看清,车夫是个年方弱冠的俊逸青年,修眉凤目,身材颀长,气质沉静。
有认得的叫了起来:“那不是聂小乙吗?”这些年,每年清明聂小乙都会回来拜祭他母亲,偶尔在庄子里住一晚,许多人都认识。可这会儿又不是清明,他怎么回来了?
然后,他们看到聂小乙走到车门前,打开车门,向里伸出手来。
车里还有别人?众人越发好奇。
车厢中慢慢探出一只纤细莹白的手,软软搭在了聂小乙的手上。
那手生得极美,十指尖尖,宛若柔荑,小巧可爱的指甲涂着红艳艳的蔻丹,将得近乎透明的肌肤晶莹细腻,宛若美玉雕就。
孩子们看得呆了,看看自己粗糙的,沾了泥巴的手,一时竟生起无处安放之感。
一把娇声传出:“就是这里吗?”那声音娇柔婉转,呖呖动听,入得耳中,叫人不由满腔豪情都化为了柔肠。
聂小乙“嗯”了声。
车中探出半张美人的娇容。
美人发若堆云,肤若凝脂,眼含水杏,唇若涂朱,清丽绝伦,看向四周,蹙起眉来。
含愁的模样,叫人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孩子们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儿,一时间睁大了眼儿,鸦雀无声。
年年完全没注意到周围越来越多的目光,震惊地看着眼前破旧的小屋:龟裂的墙面,坑坑洼洼的地面,漆迹斑驳的大梁,还有缺胳膊少腿的家具……坐了一天的马车,她原本以为晚上可以好好休息了,不料眼前的情形完全超乎她的想象。
“我们今夜要住这里?”她不敢置信地看向聂轻寒。
这里哪像能住人的样子?
聂轻寒“嗯”了声,眉目和煦:“这是我们的家。”
年年:“……”她知道聂轻寒从前过得不好,可是没想到会这样糟糕,更没想到他还要带自己来体验生活。
复仇升级文的男主果然不是好当的,起点大多低得可怕。
年年同情当初受苦的聂小乙,可同情归同情,要她跟着他一起受苦可不行。陪男主吃苦是女主的事,反派的正确打开方式是看着他们吃苦,顺带找机会踩上一脚才对。
可眼下,她似乎只能跟他共苦。
年年悲伤:若换了从前,这是多好的刷仇恨值的机会啊。她可以借机和他大闹一场,坚决不住这里。可现在她心里没底啊,万一仇恨值刷过头了,把自己坑了怎么办?
她可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
聂轻寒见她委委屈屈,却一声不吭的模样,心下一软:小郡主长这么大,休说住,大概见都没见过这样的地方,实在为难了她。
他忍住摸她头的冲动,温言细语:“要不你在院子里等一会儿,我打扫干净了再进来?”
年年点了点头,暗暗松了口气:算他有眼色,没有得寸进尺,要求她帮着打扫屋子。
聂轻寒从屋里搬了张干净的椅子给了她。
年年在马车上坐了一路,这会儿并不想坐,好奇地看向四周。聂家的屋子不大,只两间半,屋前种了一棵枇杷树,外面围了一圈篱笆,围出了个小小的院子。
年年心中生起亲切感。
她出生的那个世界,家在江南的一个小村庄,小桥流水,杨柳如画。她家就在小河边,黑瓦白墙,鸡鸭成群,也围了一圈篱笆墙。
只不过,她家的屋子比聂小乙的大得多,也要好得多。虽不是大富大贵,却也是衣食无忧,度日悠闲。爹娘兄长将她捧在了掌心,百般疼爱。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