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周五,月底是这周日,她的工作休息半天。
“我搬吧。”殷显说。
——看吧,他一样有这个想法。
她难过极了,不愿意跟他“你让我我让你”的装好人,索性点点头。
周天,殷显比往日早了许多上班,没吃早饭。
王结香起床,家里空空的。
他不跟她说一声出门了,她也逐渐习以为常。
她煮自己的早餐,吃得饱饱的,刷好碗。
王结香的心情挺平静的。
将脚上的拖鞋收到架子,她换上工作鞋。
走出家门前,她习惯性的动作,转头准备摆好殷显的鞋。
……他自己把鞋放好了。
阳光洒进屋子,指尖顿在鞋架,视线触及到鞋架那双整齐摆放的室内拖鞋。
王结香忽地鼻子一酸。
说了那么多次不听,分开的这次倒是记得清楚。
“蛋炒饭加辣椒有什么嘛。”
“鞋放不好有什么嘛。”
她自言自语着,情绪快要无法收拾。
抹了抹眼角的泪花,王结香站起来深吸一口气,关上家门。
第47章不要走
殷显下班到家,王结香已经做好了晚饭。
盛出两碗米饭,摆了他的筷子,她双手托腮,坐在饭桌前等待。
殷显没有走过去。
“你吃吧,”他说:“我得收拾行李,晚了出去不方便。”
王结香的背影僵住。
屋内传来他开柜子,搬动重物的声音。
他有一个超大的箱子,他一件一件地往里装东西。
挪走多余的碗,她自己动筷,开始吃饭。
“闹钟你用吗?”殷显在收床头柜的物品。
她没说话,筷子执着地要把盘中的肉一分为二。
于是他没拿闹钟,留下给她。
突地,外面一阵传来“噼里啪啦”的滴水声。
王结香抬起头,目光瞥向窗户,上面沾了几滴的雨水。
“下雨了!”
她转身看他,声音中掩不住的欣喜。
殷显叠着衣服,身边的行李箱基本装满。
王结香以为他没听见,又重复了一遍。
“你看,下雨了。”
他把衣服放进行李箱,轻声说:“我知道。”
“下雨还走啊?”王结香嗓子干巴巴的:“不然,别走了吧。”
他不接话。
两人再度陷入了那种冰冻的可怕的沉默。
她盯着他的后背发呆,他机械地忙碌地收拾着。
良久,殷显全部整理完毕。
他拉上行李箱的拉链,直起腰。
双方终于对上视线。
王结香的表情呆呆愣愣,殷显一脸平静地与她道别。
“你保重。”
他拖动箱子,迈开脚步。
王结香猛然站起来,椅子划过地板,发出难听的“吱呀”声。
她眼眶红了,发狂地冲到他身边,要夺走他手中的行李箱。
“不要你走。”
她掰他的手指,掰不动就一根一根地掰。
殷显叹气。
“我们商量好的,我搬走……”
王结香抬眸,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谁跟你说好!”
他清楚她的脾气,情绪上来就犯倔,别人说什么都听不进去。
“你冷静一下吧。”
殷显不愿意和她起冲突,自己松了手。
“明天我来拿行李。”
王结香抢到箱子,死死地拽着,摇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我明天不在家。”
“嗯,不用你在,我拿了行李就走。”
“不要!”
她眼神飘忽,找了一些很烂的借口。
“我不在你乱拿我东西怎么办。”
殷显冷着声音:“我不会。”
她飞快地顶嘴:“谁知道你会不会。”
他不做争辩,直接离开。
王结香气得直跺脚,丢下手中的大行李箱,她向他跑去。
殷显拉开房门之前,被王结香抱住了。
她扑到他背上,就那样死皮赖脸地挂着。
他的手没有撑住她。
凭王结香的细胳膊细腿,这个悬在半空中的姿势,她坚持不了多久。
王结香闻见殷显衣服上熟悉的皂荚香,好几个星期没有闻了。
她使劲地嗅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尽数抹到他的肩膀。
“殷显讨厌,讨厌殷显。”
她呜呜咽咽的,嘴里胡言乱语。
缺德殷显这时候还回嘴呢。
“我讨厌,我走了。”
“不可以!”她反应激烈,手腕一下子失去力气,咕噜噜地从他背上滑落。
殷显旋开房门。
王结香瞄准了他去拿鞋,率先抓走一只,不知左脚还是右脚的。
他准备过来抢,她抡圆胳膊,踮起脚尖,把那只鞋直直地甩了出去。
……它安详降落在收破烂大爷家的屋顶。
殷显看着王结香。
她鼓着腮帮子,睁着圆圆大眼。
眼角的泪痕,也不妨碍她满脸的倔强。
他看他的,她不会放松警惕,谨慎地将他打开的大门重新关上。
殷显头疼。
看样子,他们免不了要进行一番分手的对话。
他回房间,拉出两把椅子,他坐一张,让她坐另一张。
王结香抱着手,指甲扣着胳膊的肉。
殷显看出她痛苦,他也不想继续带给她痛苦。
“你难受,那长痛不如短痛。分手是很平常的事。过不下去就分开,没什么大不了,我俩好聚好散。”
他一句句往她心上捅刀子,神色淡淡,语速不紧不慢。
王结香分辨不出他是真心这么想,还是说的气话。
“往远了看,不合适的人本来就是分开更好。你的人生将有很多过客,我只是过客的其中之一。”
“你幼稚!”
被他说急眼了,王结香恶人先告状。
“讲得那么深奥,其实是因为我炒蛋炒饭放辣椒。”
他指的哪是那件事,“不适合”是说他们处理矛盾的方式。
不过,这并不妨碍殷显被她噎住。
王结香看上去太理直气壮了。
“行吧,我幼稚。”
抛下这句话,殷显竟然又要走。
她眼疾手快,扑到他的后背,故技重施。
这回他连站都没站稳,身体一歪,被她带到了地上。
王结香手脚并用地黏着殷显,抱住他,压着他。
她的双腿从背后圈住他的腰;双手拢住他的两手手腕,扣在他胸前。
怎么又成这样了?殷显服了她。
又好气又好笑,他问:“你觉得凭你的力气拦得住我?”
“拦不住。”王结香承认。
她没道理,索性也不讲道理。
“我不管。你要走,把我一起带走。”
头一埋,手收紧。
她的声音软软,整个人像块烦人的,又揭不下来的狗皮膏药。
“我离不开殷显,绝对不要离开。”
“……”
“不要做过客,你对于我特别特别重要。你已经是我的男朋友了,休想我会放跑你,我要和你一辈子在一起。”
“……”
王结香敏锐的观察到,殷显因为她的话,耳根渐渐变红。
她没法看见他此刻的表情,就又说了一遍作为测试。
“王结香绝对不要离开殷显。”
他的红从耳根往脸颊蔓延,耳朵红得好似被火烫着。
“你……”他不晓得说她什么了。
“我,王结香!此生是不会离开殷显的。你要没听清,我再说十遍。”
哪里需要再重复?
她声音大大的,搬空一半的家里,有回音在自动的循环回放。
直白的表达,也使她的意思清晰得不能更清晰。
“好了别说了。”
她不怕羞,他替她害臊。
王结香忽然有预感,她感觉殷显不会走了。
她尝试地解除一点力量,松开他的一只手臂。
殷显没有趁机甩开她走人,依旧一动不动由着她压。
事实上,她自作聪明的试探本就是多此一举。如他之前所言,他要真想走,她使出全力也是不可能拦住的。
得到殷显的“肯定”,王结香的表现愈发活跃。
她坐起来,左脸颊贴住殷显的右脸颊。
他的脸红红的烫烫的,王结香高高兴兴。
“就要说,就要说。”
她闭上眼睛,手臂搂他搂得紧紧。
“不要吵架,哪里都不要去。不要说那些难听的话,我会伤心。”
“我好喜欢好喜欢显哥的!”
“你怎么可以不知道!”
王结香手比喇叭,对着他红到爆炸的耳朵说:“我离不开你。”
第48章猪脑子
殷显并未回以甜言蜜语,但是,态度坚决要走的他,最终没有离开王结香。
他们忙前忙后,将行李归位。
殷显热饭,王结香站在旁边看着他。
殷显吃饭,王结香坐在凳子上看着他。
他吃完饭,王结香牵起他的手,一起去公共浴室洗澡。
到睡觉的点,她钻进他的被子,撑着下巴看他闭上眼睛的睡颜。
殷显终于出言制止:“你明天不打算工作了?”
“我知道……”
王结香趴在他的胸膛,手搭着他的腰。
“看着你比较踏实嘛。你那么久没和我说话,那么久没有抱我睡觉,那么久我都没办法亲亲你……”
他睁开眼,看向她。
那双波澜不惊的黑眸瞥来,王结香的心一虚,猜测自己八成又要挨骂。
“好啦,我正经做人,我乖乖睡觉。”
她支起上身,往旁边一滚,回归该躺的位置。
拉起小棉被,保持听话的好宝宝睡觉姿势,她对殷显说。
“关灯吧,晚安。”
殷显坐起。
王结香感到身边的床垫向下一陷。
她眨了眨眼。
他的脸凑近,越来越近。
冰冰凉凉的唇,属于殷显的好闻的气味,温柔地覆过来。
他亲了她一下。
第一个吻落在嘴角。
王结香屏住呼吸,瞪大眼睛。
第二个吻直接地印在她唇上。
脑子有烟花“噼啪噼啪”绽放。她的身体被奇怪的魔法封住,无法动弹;心脏却失速地跳动,一路跳到屋顶,跳到高高的月亮上去。
第二个吻结束。
玩弄心跳的迷人男子殷显,回身关了灯。
眼前的房间填满黑暗。
王结香听到旁边窸窸窣窣的声音,他躺下睡觉了。
——哎唷,怎么突然对她这样啦?!
难道是因为,自己之前的那句:那么久我都没办法亲亲你?
王结香无声地咧嘴傻笑。
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甜甜蜜蜜。
这段冷战至此画下句点,两个小情侣的感情比闹矛盾前的更好。
不过,日常的拌嘴依旧少不了。殷显这个人不知道什么毛病,特别讨厌看医生。明明生了病,人难受得不行,但不论王结香怎么劝,他就是不肯上医院。
所以,常常是他生了病,王结香比他更着急。
“没事的,只是没休息好。”殷显每次都这么说。
他要真没事,她也不会小题大做。
问题是,殷显太爱逞强,他说着“没事没事”,很容易把小病拖成了大病。
她急啊急,能被他生生地急哭。
王结香恨不得自己是个大力士,一使劲就把殷显举起来,再用力一甩,将他稳稳地丢进医院。
“你是不是怕打针?怕吃药?怕医院有病毒?”
“你担心医生医术不行?担心被医院骗钱?”
殷显频频摇头。
“那还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你心里有什么过不去的坎,特别讨厌去医院?”
“没,你别瞎担心……”
他还有半句没说完,被咳嗽声打断。
王结香帮他拍背顺气,无奈极了。
……
殷显拒绝看病的次数多了,王结香在心中暗下决心:下一次她生病,她也死活赖着不去看,她连药都不吃!非得让殷显也尝尝那种坐立难安,挖心挠肺的滋味。
他着急他的,到时她头一昂,嘴一噘,用他拒绝看病的那一套来拒绝他。
“我好得很,我没事。安静,别大惊小怪的。”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要噎得他哑口无言,回不了嘴。
王结香梦寐以求的“机会”在她没有准备好的时候到来。
某天她下班回家。路上太黑看不清路,走着走着,她一步踩空,从城中村的上坡一路往下滚。
膝盖磕到别人家修在坡中间的水池,她疼得龇牙咧嘴,手撑着那水池的边缘,总算勉勉强强地站了起来。
“哗啦——”
不知是被她的膝盖撞坏,还是被她的体重压垮,水池的砖塌了。
gu903();水池的主人听到响动,骂骂咧咧地出来讨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