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戛然而止,却给女孩子留了一个问号。
这种情况下,你信谁?
现在穆光也面临同样的问题。
她要信谁?
穆光用力闭上眼,关掉了手机。
太阳穴仍一阵阵刺痛着,这种疼痛却令她更加清醒了一些,意识不像先前那么蒙昧。
摒弃一切杂念,刨除一切干扰因素。
她会相信谁,她会怎么选择?
没有任何其他,只是她,只有她。
她,穆光,本人,会怎么选择呢?
这样做给她带来了一瞬间的明悟。
片刻后,穆光缓缓睁开眼睛。
那双笑眼重新燃起了往常明亮清透的光泽,那是一种可以堪破迷雾的通透。
是了,摒弃一切其他因素,她只会做出这一种选择。
想通了一切之后,先前发生的一切像是当头棒喝一般,对着穆光之前不清不楚的脑子狠狠一声呵斥。
穆光无奈笑了笑,轻轻扯了扯嘴角,按着生疼的太阳穴:“怎么会搞成这样……”
从前没有意识到,原来系统对她的影响这么大。
大到可以在她过去的记忆之中做手脚,而她居然毫无所觉。
门口老妇人把沉重的大门砸得砰砰作响,穆光不耐烦的皱了皱眉:
“别嚎了,赶紧闭嘴。”
老妇人被她一呵之下动作停了停,又开始用力的砸门。
穆光没再管她,转身上了楼。
顺带也没有管自己扔在沙发上的手机。
她径自走回自己的房间,刚才准备睡午觉时她拉上了房间的窗帘,整个房间显得阴暗又昏沉,一打眼就让人脑子发昏。
“唰”的一声,窗帘被拉开。
穆光站在窗边朝外面看过去,果然,除了这栋屋子,外面一整个世界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空洞,没有任何别的事物存在。
这是一种空淡的白,白净到没有任何杂质,就好像穆光和她的小房子正在一副最为纯净的白纸上,被铺陈开来。
她拿出抽屉里的水果刀,用力的推开窗户。
那扇薄又窄的窗此刻像是重逾千斤,穆光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只把窗户打开了一道小缝隙。
但这也够了。
她面不改色的用小刀把无名指划破,鲜红的血珠从白嫩如青葱的手指中溢出,她小心翼翼地把手指伸出那一点点地缝隙,血珠无声地从指尖滑落。
漫天铺陈地白净立刻被鲜艳的血红浸染,血珠砸落在白色世界之中,像是绽开了一朵又一朵红色地花,格外地刺目。
像是被什么东西污染了一样,这座小房子之外地白色世界开始一寸寸皲裂崩塌。
穆光在天崩地裂中平静地抬起头,空洞的上空中伸出来一只手。
那只手结实有力,带着无可比拟的灼烫,像是要烫在人心尖尖,灵魂之上。
那双手的无名指上带着一个没有花纹的素银戒,和穆光伸出去的手上那枚银戒相互映衬,彼此间流转着灵巧的光晕。
她在天崩地陷中,抓住了那只手。
——
审查厅办公室,原立冬和庄宿互相对视着,眉宇间都带着让人无端屏息的肃穆和冷凝。
其他的审查官们在这两位大佬的对峙之下不敢发一言,乖乖的坐在位置上垂着头装鹌鹑。
原立冬这人实在过于较真,庄宿和他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觉得有些眼酸,立刻放弃了这无用的对峙,身体一歪,没骨头似的在椅子上坐下,以一种没体没态的瘫软姿势,嘴上还念叨着:“你这人也太没趣了。”。
原立冬压紧了声音,带着骇人的警告之意:“庄宿!”
庄宿无奈的叹息,眼神环视一周,摆摆手让其余审查官们都离开,他自己来solo原立冬这个大魔怪。
审查官们纷纷报以感激的眼神,以鹌鹑低头的姿势飞速撤离。
办公室里很快就只剩下庄宿和原立冬两个人。
眼皮有道疤的男人看着凶悍,说出的话不知为何总是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老妈子味:“你到底要干什么?”
庄宿垂着头,听他这么问,连眼皮都不曾掀动,只是漠然道:“你不用管,我们还像以前那样,我当着我的吉祥物、甩手掌柜,你统领审查官团队,不好吗?”
原立冬站在窗边点燃了一支烟,烟草的气息很快弥漫在房间之中,他没有抽一口,只是任由这支烟在他手中燃尽,才沉声说:“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庄宿无所谓的点点头:“我们当然是。”
但是他朋友的不止他原立冬一个人。
原立冬似乎读懂了他的未尽之意,眉峰又往下压了点,带动了眼皮上拿到狰狞的疤,平添凶意几分:“你做的这一切是为了谁呢?”
“如果非要有个对象的话,我自己吧。”
“好。”原立冬点点头,接受了他这个解释,“如果是为了自己,那我没什么好说的,你去吧。”
“但是我还是要提醒你,你在副本中的违规行为已经两次了,如果再有一次,你就要进惩戒室了。”原立冬把烟头在窗台上按灭,大理石的窗台只是微微发烫,没有收到任何的影响。
他背对着庄宿,没有回头看他的表情:“新一轮全服玩家的逃生竞技赛马上要开始,你进去避避风头吧,省的最近在系统那边红名的等级又提高了。”
庄宿眯着眼睛,看着原立冬坚实的背影,眉峰轻轻一挑:“怕我被清洗?”
没待原立冬回答,他自顾自的说道:“放心吧,我没那么容易出事。”
“我还没等到秋秋同意嫁给我的那天呢,我怎么能甘心咽气,更何况是被清洗。万一哪天秋秋想不开接受我的求婚了,我却因为被清洗而什么都忘了,我可不是亏大了嘛。”
庄宿这样说着,脑中却浮现起上一个副本中两个人相拥的身影。
办公室再次响起惊天的警铃声,这是只有审查官的办公室里面才能听见的声音。
这个警铃声响起,说明“大立方”又有问题了。
上次“大立方”出现异状,已经把他们审查官们折腾得要死要活。
“这次又是哪个大佬搞事了啊。”走廊里传来审查官们细细碎碎的抱怨声,期间夹杂着凌乱的脚步和套衣服的声音。
庄宿不自觉地抿了抿唇,下意识地想站起身,全身却传来一阵雷击般的痛感,让他本能地抽痛了下,又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原立冬横着一张脸,满是不高兴地重步走来,没好气地看着满身狼狈地庄宿,拎着他的衣领帮他站稳:“走吧,我的执行长。”
庄宿踉跄了下,这才稳住脚步,然后立刻没良心的甩了原立冬一个白眼,整理好了自己的审查官制服,漆黑的木仓柄被他握出了一种长刀的感觉。
向来没骨头的一样的男人眉峰轻微一动,抖了抖衣襟昂首向前,站在审查官办公大楼前清点到场人数,确认完毕后懒洋洋的出声:
“走吧,去看看咱们金贵的大宝贝又出什么岔子了。”
☆、他进入休眠
大立方的异状又引起了广场上玩家们的纷纷围观。
庄宿带人赶到的时候,广场上里三层外三层的被围起来,最好的观测地点早就已经被占据,不远处小吃街的摊贩们连生意都做了,扔下小推车聚集在广场上探头探脑的看着。
这可是百年难遇的奇观。
庄宿身后带着一个凶神恶煞原立冬,所有审查官都换上了一致的服装,黑色的军装制服上银线勾勒出半开半合的三角梅,两片花瓣绽开,一片花瓣呈半收拢的姿态,所有审查官都手执通体漆黑的木仓,虽然领头人散漫得很,但仍旧是被身后浩荡的审查官群体撑出了一种莫名的威慑气场。
“散开都散开,都在这儿干什么啊,上赶着找死怕跑慢了来不及啊?”庄宿摆摆手,让人去把聚集的人群驱散,心中却很清楚,为什么这次玩家们格外惊异,连平时甚少出现的这次都过来看了一眼。
庄宿抬头望着高悬于空中的大立方,呼了口沉郁的闷气。
大立方,这个永生广场上最显眼最有代表性的建筑,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原本大立方是个纯白的多面立方体,每一面都是一个不同的玩家排行榜,有能量累计榜、参与游戏数量累计榜、玩家综合实力排行榜等等,还有一面会更新各种各样的最新通知和讯息,从这个角度来看,系统在某些方面做的还挺人道的。
但这个原本纯白色的立方体,现在变成了红色。
血一样的红色,暗红中透着一点隐约的鲜艳,直刺人眼。
庄宿明显能感受到周围玩家们的躁动。
大立方这东西,每一个玩家在进入永生游戏时就高悬在上空,基本上只要抬头看看天空,都能在不同的方向和角度看见它,从未有过任何变化。
唯二的两次异变,也只是飞速旋转后刷新了一个夸张的数据,除此之外,它就像是这来来往往如流水的世界里唯一不变的东西。
但现在它都变了,这个游戏还能安稳的存在下去吗?
庄宿听见耳边躁动的声音,眉眼深沉,偏头跟原立冬说了句:“组织人手清场吧。”
原立冬点头,带着身后的审查官们去清理拥挤的玩家们。
人潮在审查官们的组织下渐渐散去,但人可以散,心里的怀疑和惊惧却是长久的留在了心中。
“你说这是怎么了?”庄宿别过头,看向身后地原立冬。
神色凶悍的男人沉默的看着血红色的大立方良久不语。
“我们还有多长时间呢?”
最后,庄宿也只是留下了这样一句话。
审查官团队的执行长和副执行长站在血红色的大立方下久久不语,直到看见这个多面立方体又开始旋转起来,这次的转速显然也超过以往。
周围的玩家虽然被清场了,但仍有不少玩家在自己家中推开窗探出头,安静的看着这一系列的惊变。
快速的旋转很快停了下来,庄宿和原立冬身后传来轻巧的脚步声。
他们回头望去,身形修长的女人缓步而来,清雅的眉宇间带了一丝少见的疲惫感,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穿过审查官们的封锁到这里来的。
她同样静默的看着渐渐平息下来的立方体,旋转过后,有几面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唯一不是排行榜,而是会不定时公布游戏最新讯息的那一面上,先前密密麻麻一行一行的所有讯息都被清空,取而代之的是醒目的几个红色大字。
——全服玩家逃生竞技赛。
离得这么远,穆光都听见了从各方传来的倒吸凉气声。
“这个竞技赛是干什么的?”她轻声问庄宿。
“你可以理解为把通关游戏的竞赛,谁最先完成任务从副本中离开,谁就获胜。”庄宿垂着眼眸回答,“竞技赛的排位越高,获得的奖励就越丰盛。”
“参与玩家的竞选标准是什么?”
庄宿面无表情,黑沉的眼眸看不出情绪:“不用竞选,排名前一百的玩家强制参与。”
穆光平静的看着玩家排行榜最上方,那个显眼的197:“如果因故不能参加呢?”
“系统不允许意外出现,强制参与的副本只有死人才能被允许不参加。”
“这样啊。”
但变化还没有结束,玩家排行榜那一面也开始变动。
玩家排行榜先是乱码了下,然后开始像抽奖节目一样不同的玩家编号快速滚动着,有一串数字以异军突起之势在不断升升降降的编号中显得势头格外猛烈。
最后那串数字定格在玩家排行榜第七名,玩家编号:791。
庄宿下意识地想去看穆光,然后克制住了。
另一边,实时积分数据排行榜也同时刷新了,困难级副本中单次获得最高积分9250被100230这个可怕的数字取代。
实施积分数据排行榜平时被关注的较少,现在在全服玩家逃生竞技赛这个重磅消息传来就显得更加不起眼,但仍有少部分玩家发现了,轻声惊叹道:“这得是完成了一个什么惊天任务才能一场获得十万的积分!”
一切平息下来之后,穆光偏过头看向庄宿:“我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
她需要一个安静、彼人耳目,能讲一些不能轻易为外人知晓的事情的地方。
庄宿心领神会:“跟我来。”
言罢冲原立冬道:“老原,没事就让大家撤了吧,我有点事先走了。”
原立冬倒扬着眉,原本的凶悍的表情因为眉与眼之间压得逼仄而显得更加慑人,他不解的眼神在庄宿和穆光身上来回逡巡,十分不懂这两个人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穆光原本不打算跟他多说,只是点点头转身欲离开,路过他身边时,那种难以遏制的厌恶感又升腾了起来。
穆光奇怪的瞥了原立冬一眼,离开的脚步顿了顿,转身走了几步认真道:“虽然很冒昧,但能打听一下你的异能吗?”
原立冬莫名的看着她去而复返,听见她的问题,皱了皱眉,却如实回答了:“没什么不能说的,很多人都知道,我的异能是墨菲定律。”
穆光眼中划过了然。
难怪,她此前明明不认识原立冬,却偏偏每次见到这个男人,都难以控制自己对他心生厌恶之感。
原来是异能作祟。
【异能:黄油猫咪永动机(特别警告:只要你讨厌墨菲定律,我们就是朋友)】
黄油猫咪永动机是为反驳墨菲定律而生,所以以这个诡辩论为名的异能直接明明白白的写出了讨厌墨菲定律。
偏偏原立冬的异能就是墨菲定律。
这就不奇怪了。
她没再多说,挥了挥手离开了,留下原立冬一人站在原地不明所以。
庄宿找的地方居然是个咖啡馆。
在见识过小吃街和电影院之后,穆光已经不会因为一个危险遍布的游戏中出现这种地方而感到惊讶了。
只是这个咖啡馆显得很特别。
它开在贸易区一个深巷中,静谧又安逸,推门进去能闻到一股浓烈的咖啡香,几缕光线从玻璃外投射进来,给稍显昏暗的咖啡馆带来了一丝光亮,咖啡馆的前台没有人,只有一只上了年纪的橘猫窝在吧台上,看见庄宿和穆光进来,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女老板缩在吊椅上,听到有人进来,像猫一样慵懒的掀开眼帘,眼神现在穆光身上听了一会儿,颇有些意味深长,看到庄宿后无聊的闭上眼:“去二楼,别在这烦我。”
庄宿依言带着穆光去了二楼,两人坐下后他才沉声问:“老简是不是出事了?”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穆光不会在这种时候突然来找他。
穆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沉思片刻,认真地问:“你知道多少?”
关于他们的一切,庄宿知道多少?
她不笑时都含笑的眼睛此时像是蒙上了一层寒霜,玉一样白净的脸绷紧,没了笑意的伪装,她看上去比平时还要冷漠疏离,比谁都无情。
庄宿顿了下,意有所指地说:“这得看,你知道多少。”
他知道多少,取决于穆光现在想起来多少。
能说出这句话,至少证明了他所知比穆光现在一知半解的状态要强。
“想起来了……没有进入游戏的一些事情,还有第一轮游戏中的一部分,缺了很多关键的部分,关于游戏中的很多事情都是碎片,很难拼凑成型。”
庄宿点头道:“这很正常,毕竟经历过一次清洗。”
光是听到这个词,穆光就觉得胸口隐隐作痛,是一种心脏被来回撕扯的闷痛,让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什么叫清洗?”
gu903();“顾名思义,系统会对危险值评定过高的玩家进行清洗,被清洗程度有高有低,高的直接被数据删档,也就是被系统直接抹杀了,清洗程度低的……你现在也感受到了。”庄宿安静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