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2 / 2)

gu903();他双眼低垂,轻抚着云奏的背脊,猝然间,头颅点地之声窜入了他耳中,而他怀中的云奏应声一颤,后颈煞白。

他再抬起眼来,便瞧见了大片大片的猩红,失去了头颅的尸身,死不瞑目的头颅以及拍手叫好的围观百姓。

不一会儿,百姓已散了大半,又过了一会儿,他们周遭只余下一人,安静得近乎于死寂。

他眼见衙役要去抬那尸身,才耳语道:三郎,我们去为王老夫人收尸罢。

云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从叶长遥怀中出来,转过身去,后又拼命地睁开了双眼。

他的身体不可避免地颤了颤,他并不习惯于血腥,更何况这血腥来自于与他外祖母一般模样的王老夫人。

他脚步迟缓地到了王老夫人面前,正要将那颗头颅抱起,竟是有一把嘲讽的嗓音道:你是何人?何故要为她收尸?

他循声一瞧,出声的乃是一身着丧衣的小公子,小公子瞧来不过十七八岁,面上犹有稚气未脱,双目红肿且布满血丝,眉间堆着重重霜雪。

这小公子必定是状元郎的心上人了。

云奏不禁心生怜悯:王老夫人已偿命了,你勿要再怨恨,不若自去过自己的日子罢,不然状元郎在地下亦无法安心。

小公子指了指叶长遥道:他倘若死了,你能不怨恨凶手,自去过自己的日子么?说得倒是轻巧。

倘若叶长遥被人所杀,自己许会疯了似地将凶手剁成肉泥罢?

云奏阖了阖眼,哑口无言。

要不是她要不是她小公子含上了哭腔,我宁愿他娶妻生子,亦不愿见他横死,这恶妇若是早些与我说,我定会主动离开他

最末的几字已变了调子,言罢,小公子蹲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

今日本来万里无云,但哭声一起,天上竟是骤然阴云密布,少时,便落下了雨来。

雨水冲刷着血腥,血腥漫延开去,漫过了云奏的鞋履。

小公子再不理会俩人,兀自哭着。

片刻后,有一对夫妇着家丁将小公子带回了家中。

至此,法场内除了云奏与叶长遥外再无活物。

俩人打听到了王家祖坟之所在,买好棺材与一些祭品,便赶了过去。

将棺材葬下后,云奏跪于坟前烧着祭品,而叶长遥则为云奏打着油纸伞,免得雨水将火苗浇灭了去。

叶长遥想劝云奏早些回去,不然,那发情热假使发作起来,实在不便应对,但他又不忍打断了云奏。

云奏烧着金元宝,忽觉身体滚烫了起来,他强忍着将其余的祭品烧尽,方才站起身来,扑到了叶长遥怀中,喘着粗气道:夫君,快些送我回去。

话音尚未落地,他已被叶长遥打横抱起。

叶长遥施展着身法,弹指间已出了坟地。

他回过首去,望着王老夫人的坟冢所在的方向,低喃道:状元郎孝顺,你假如不杀状元郎,现下已在京城过好日子了罢?但如今你却连墓碑立不得。

立墓碑或许会导致王老夫人被愤怒的百姓挖坟、鞭尸。

他的理智渐渐涣散了,一到房间,他当即粗鲁地去撕扯自己的衣衫。

裂帛之声扎耳,叶长遥那耳蜗被刺得生疼,他复又快手将云奏抱回了怀中。

因故意压抑发情热的缘故,发情热并不让云奏好受,及至半夜,才放过了云奏。

叶长遥凝视着怀中昏睡了过去的云奏,低声道:你送了王老夫人最后一程,又为她收了尸,下了葬,烧了祭品,可觉得好些了?

八月二十四,俩人在客栈大堂用早膳,却意外地听闻了小公子的死讯。

小公子一头撞死于状元郎的墓碑前,血液浸入了坟冢的泥土中,不知可能触及状元郎的棺木?

不少人扼腕叹息,但其中亦有不少怀着猎奇之心,挤眉弄眼地说着闲话,毕竟当今世间断袖并不多见。

云奏难以抑制地想着:我如若能看住他,救他一命该有多好?

他昨日迟迟不走,直至小公子被家丁带回家中,才出了法场,便是生恐小公子寻短见。

然而,小公子却仍是寻了短见。

状元郎死于六月二十一,而小公子死于八月二十三,相差二月又二日,不知状元郎可投胎去了?不知小公子能否在地府见上状元郎一面?

定能见上一面罢。

小公子或许本是打算在听闻状元郎的死讯后,便追随状元郎而去的,行尸走肉般地活至昨日想来是出于怨恨,为了能亲眼见证杀害心上人的凶手伏法。

心上人无辜丧命,谁人能不怨恨?

云奏本能地瞧了眼叶长遥,确认叶长遥安然无恙后,才接着去吃自己的油条。

他将油条往豆浆里一蘸,才送入了口中。

油条被豆浆浸透了,一口咬下,满口皆是顺滑的豆浆。

叶长遥端详着云奏,一字一字地道:绝非你的过错。

云奏抬起首来,苦涩地道:但是叶长遥,一条活生生的性命没了,且我本来许能救他,你教我怎能不自责?

如此说来,我亦有过错,我与你一般,许能救他。叶长遥伸手覆于云奏的手背上,叹息着道,但是三郎,你该当明白活人若是生了死志是救不得的,就算你能救他第一回,那第二回,第三回你能救么?

我云奏不得不承认自己过于天真了,有些伤痛并非熬过一段时间便能痊愈,伤痛若在,便如附骨之疽,活人不过是活生生地忍受折磨罢了。

我救不得他。他感受着从叶长遥手掌处渡来的体温,你说得是,多谢你开解于我。

快些吃罢。叶长遥抚过云奏的手背,收回了手,你的发情期尚未结束,你须得多吃些。

嗯。云奏当即埋首用膳。

吃罢早膳,俩人一道去客栈外头散步,堪堪走出百余步,便有隐约的香火气与诵经声扑面而来。

这香火气与诵经声显然来自于小公子家。

状元城不大,小公子的死讯不胫而走,俩人周围的百姓无一不在谈论小公子。

其中有一人道:谢家小公子脾性好,逢人便笑,相貌清秀,怪不得能得到状元郎的垂青。

又有一人道:谢家尚未发迹时,谢家与王家比邻而居,应是自小便对对方有好感了罢。

诸人口中的小公子与云奏见过的小公子判若两人。

云奏不忍再听,对叶长遥道:我们回去罢。

叶长遥自然不会反对:好,我们回去罢。

八月二十六,小公子出葬,为了小公子,其父母将小公子与状元郎埋在了一处。

发情热退去后,云奏与叶长遥一道去祭拜了小公子与状元郎。

小公子与状元郎合葬墓的泥土尚且松软着,其中混着淡淡的猩红,扎眼至极。

墓碑已被擦拭过了,却仍有几丝血线嵌入了石缝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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