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所有的木雕,都只雕刻了同一个主题。
茉莉的眼眶蓦地有些发涩,虽然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指尖却已经满怀眷恋地抚了上去。
是花啊。木雕……雕的是一朵花。
木头的原色和质地,其实并不适合用来雕花。角度不太对的时候,那些花朵看起来甚至有些不论不类。
可是她还是本能地、毫不怀疑地认出了他雕刻的花……
“是茉莉花。”她垂眸,轻声说,嗓子眼莫名其妙地,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
小海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静静靠在门框上看她,听到她似疑问似感慨的呢喃,也低声说:“嗯,是茉莉花。重笔茉莉。”
“都是你雕的吗?你……还会这个啊?”她的眼光还是凝在木雕花上,舍不得挪开似的。
他却没有立刻接话,思绪飘回很多年前,那个棺材一样的洗头房里,她是怎样坐在他身边,默默教他一点点用刀,在软软的木头上一下下雕着。
“姐姐,送这个真的可以吗?”他忍不住抬起头,怀疑地问道,“人家过生日,我送木雕老虎,会不会不太好?”
茉莉笑眯眯的,眼睛弯成两道月牙,揉了揉他头顶的碎发:“这有什么不好的。李凯华当你是最好的朋友,你送什么他都会高兴的,更何况是你亲手雕的呢?”
“何况啊……桃木辟邪镇宅,放在家里能保平安,你拿桃木雕老虎给他,一定能保佑他一生顺遂,这不比什么都重要?”
她的声音温柔,手却离着他手里的桃木雕十分遥远,碰也不愿碰一下。
兜兜转转这许多年,弹指一挥间。
现在的她,有着红润的脸庞,真真实实地站在他的面前,指尖自如地划过每一个他在思念她的那些夜晚雕下的桃木。
她不再惧怕阳光,不再冰冷,像只小猫咪一样贪吃,再也不惧怕桃木。
小海比任何时候都还要清晰地明白,他的茉莉已经成为了一个像他一样的,有血有肉的人,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他的身边。
他眼中的情绪太过热切,茉莉的脸颊发着烫,就连摸着木雕的指尖也开始发烫。
她默了一默,又将木雕轻轻地放回架子上。
心底总有种疑惑……
她总是忍不住在想,你不过是刚刚才认识我,可是这些木雕茉莉甚至已经不止一年两年。
那你这样喜欢的,到底是我,还是因为茉莉才喜欢我?
她有些患得患失,可又隐约觉得如果问出来这样的话,又会显得自己太过小气,便转过脸,看了看架子上摆着的其他零零碎碎的玩意儿。
“唔,都是法器呢。”茉莉眼睛一亮,“……八卦镜,铜金盆,桃木剑,黄符褂……哇!以前都只在书里看过呢,没想到真的能亲眼见到!”
她越看越兴奋,扭过头对他说:“你要在办公室里也摆上这些才对啊!这样别人一来,就会觉得你特别厉害!”
他扑哧一下笑出声:“我是开咨询公司,又不是开古玩店的。客户进店要觉得我很专业才行,让人家误以为我是个直播卖货的,生意可怎么做?”
她眨眨眼睛说不出话的样子实在太过可爱。
他忍不住抓起她的手腕,小声说:“嘿……才这么几个就看得你眼睛都直了?这些才算什么呀!”
“这么喜欢法器,我带你来看这些。”小海也兴奋起来,牵着茉莉的手往南边詹台和方岚的卧室走,“詹台这儿宝贝才多呢。”
茉莉有些犹豫:“就这么进别人房间会不会不太好?”
小海轻咳一声:“……是不太好。但我从初中那会儿就经常这么干了,他们早习惯了。咱们这回过来要查看的那个手抄本,还是放在他们这儿的箱子里呢。”
茉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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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原本以为像詹台和方岚这样的夫妻,房间里布置得会很温馨。
可是他们的房间从里到外,从床单的颜色到衣柜里的衣服,清一色的非常简单。
“方岚的性格外冷内热。”小海解释,“可能就是因为自己长得太漂亮了,所以穿衣服反而比较简单,最常见的打扮就是衬衫牛仔裤。”
他拉开雪白的衣柜,从右下角拉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箱子,轻车熟路地掀开来。
“来这里。”小海招手唤茉莉,“看这个。”
她走了过去,眼睛唰地一下值了,像追星的迷妹见到了自己崇拜已久的爱豆,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由衷的赞叹:“哇,真帅啊!”
箱子虽然不大,却一层层垒起,放满了各式各样的法器。
“天水的螺纹漆盒,”小海一边一件件往外拿,一边兴致勃勃地给茉莉介绍,“最适合养蛊种灵,放骨灰也是不错,就是有些浪费。”
“喏……这是镇坛木和甘露碗,阴沉木做的,别看灰不溜秋不起眼,但是真的很贵的,比黄金还要贵。”他笑道,“问米的时候用这个,再好不过了。”
“令旗,引磬,法尺,木鱼……都是不知道他从哪些门派收罗回来的宝贝,桩桩件件都有来路,很了不起的……”
小海说着说着,兴奋的声音却戛然而止,整个房间突然陷入了沉默。
茉莉原本正在好奇地翻动着那块镇坛木,感受到他的情绪,敏感地抬起头问:“怎么了?”
她凑了过去,这才发现那只小小的箱子已经见了底,所有的法器都已经被小海拿了出来,零零散散铺了一地。
可正因为所有的法器都被拿了出来……
才说明了一件事。
茉莉有一刹那的恍惚,轻声开口:“……那个手抄本,不见了?”
看家底的箱子见了底儿,所有的法器铺在地上,她却没有看见小海所说的那本画齐了各式符咒的“手抄本”。
小海抬起头,眼神同样迷茫,轻声说:“是……确实没有看到。”
怎么会呢?
明明不久之前的某一天,还曾经见过的。
白色的古书,像是被血红的朱砂抹过一层似的。纸张泛着黄,又轻又薄,仿佛用力一捏就会破成碎片……画着各式各样的符咒的那本古籍,他们这次专门要来寻找的那本古籍,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就这样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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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不会是詹台和方岚他们出门的时候带走了?”茉莉小心翼翼地询问。
小海摇摇头:“不知道。”
怎么就会这样巧合呢?怎么就会恰恰好,不早不晚,赶在这么一个时候呢?
他的眸色有些深沉。恰好是现在联系不到詹台的时候,他们迫切地需要寻找当初的那本古籍。
他努力回忆自己上一次见到古籍时的情形,只隐约记得仿佛是在不久以前。
窗外的雨水渐渐停了下来。茉莉站起身,走到阳台的落地窗前,看着远处湛蓝色的大海。
“这真是太奇怪了。”她自言自语地说,“可是那本书里,除了破秽符之外,难道还有什么其他的东西吗?”
第158章Photoshop有鬼(四)
小海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将箱子里的法器放回去,又将箱子推回衣柜的角落,原样放好。
他本能地察觉到这道詹台讳莫如深的破秽符,像是浮在水面上的冰山一角,掩盖了更大更深的阴谋。
在没有把握保证安全之前,他不知道冒然将茉莉牵扯进来,会不会给她带来危险。
虽然目前不能肯定,但是小海隐约觉得,这本书大概率会是詹台带走的。
方才推门进来的时候,雪白的瓷砖上落了薄薄一层灰。他出于职业本能打眼望去,灰尘平平整整,没有丝毫被踩过的印记。
这说明,房间已经很久没有人进来过了。
而就算有人悄悄摸摸进来……
又怎么会放着房间里更值钱的家电不碰,放着箱子里那些金光灿灿的法器不动,而去拿那一本平平无奇的古籍呢?
他心底隐约有种直觉,这次方达大厦的案子,似乎并没有自己料想中那样简单。
茉莉大约也是同样的心情,转过身犹豫道:“……我们是尽快赶回去,还是想办法找找詹台?听说他还有个姐姐,不知道你见过吗?要不要去问问她?”
小海回过神来,皱着眉头看了看她,轻声说:“……就算要回去,也等明天吧。连续熬了两个晚上了,今天晚上得让你好好睡一觉才行。”
他的语气自然又坦率,像是没有半点私心。
可她听在耳中,心里却忍不住“咯噔”了一下,圆圆的眼睛四处张望,仿佛不知道应该落在哪里。
茉莉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冷静:“……唔,那我今晚的酒店,离得远吗?”
小海似笑非笑地抬头,定定看着她:“想什么呢?就算有酒店,我也不会让你去住的。古籍刚刚莫名失踪,又不知道是被谁拿走的,周围到底潜伏了敌人没有我们都不知道,你住酒店怎么能让我放心?”
理由听起来,倒也很冠冕堂皇。
茉莉愣愣地“哦”了一声,问:“那我今晚上住哪里?”
小海转身,往自己的房间里走,快手快脚地从床下拖出收在抽屉里的床单和被罩,淡淡说:“……你就睡在我的房间里吧。等会儿我收拾一下,今晚睡在詹台和方岚的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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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缓缓升起之后,本就安宁的海滨小城变得更加寂静。
茉莉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耳边听到一阵又一阵,永不停歇的海浪声。
小小的房间,她能闻见那股熟悉的茉莉花的清香,也能闻到床边架子上隐约的桃木味道。即便已是初夏,枕头上仍然有股来自冬天的潮湿味道,她翻了个身,往下挪了挪,看着雪白的天花板,思绪忍不住朝一墙之隔的隔壁房间里飘,忍不住去想,现在的小海在做什么。
现在的小海也没有睡着。
心心念念那么多年的人,现在就睡在他房间的隔壁。他和她的距离,历经了这么多折磨,终于从相隔了阴阳到真正的屋檐之下。
理智上知道自己也熬了两个夜晚,但是躺在床上,他却怎么也睡不着。
小海频繁地拿起手机看时间。
第一次看手机的时候还不到十二点,手机白色的屏幕亮起来,将房间里一角照亮。
他思绪万千,迷迷糊糊再看手机的时候,已经快凌晨两点了。
困意像是四散的鱼,就是没有办法聚拢在一起。
小海叹一口气,干脆睁着眼睛打量詹台和方岚的房间。
相处了二十多年的时间,这还是他第一次晚上躺在詹台和方岚的床上睡觉,心里多少感觉有些古怪。
以前有那么个母亲,他从小懂事也识趣,恪守着“小孩子不能进大人房间”的教训。
方岚常常说他在家里过得拘谨,“不像个孩子”,深刻骨髓地事事谨慎小心,唯恐行差踏错半步。
詹台和方岚在的时候,他很少进入他们的房间。
詹台和方岚不在的时候,他更是常常干脆闭上门。
可是今晚,直到他真的第一次躺在他们的床上失眠睡不着,小海才终于第一次有了细细打量他们房间的机会。
雪白的墙壁上连张婚纱照都没有,小海莫名想起朱校长的儿子,摇了摇头,思绪又回到了眼前的房间上。
雪白的柜门光滑得连一样花纹都没有,真是将“极简”风贯彻到底的典范。
“也不知是选柜子,还是选镜子。”他轻声吐槽,翻了个身,看着雪白的柜门里自己隐隐绰绰躺着的影子,“卧室里不肯放穿衣镜,却非要搞个能照出人的衣柜门。”
窗外的月光洒了进来,海风似乎能穿透紧闭的玻璃窗吹动窗帘。
小海静静地看着雪白的衣柜,突然猛地一下,翻身坐了起来。
有什么东西不对劲。
房间里所有的地方都落了薄薄一层灰,雪白的瓷砖上清晰可见。他房间的木架上那些木雕,被茉莉拿在手里的时候,也都抹掉了最上面的那层浮灰。
床头、桌面上,只要用手轻轻抹一把,都会留下清晰的印记。
可是为什么偏偏只有这个衣柜一丝灰尘也没有蒙上,亮得能在黑暗中反射出自己的身影?
最安全的地方常常是最危险的地方,可是最安全的地方,会不会也是最危险的地方?
窗外的海浪声起起伏伏,小海慢慢靠近衣柜,近得连鼻尖都要贴上雪白的衣柜门。
一股极淡极淡的腥味传进鼻子里,小海瞳仁霎时扩大,双手不禁握成拳。
他再不犹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门边,从包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手电筒。
回家之前,他犹豫了一下才把紫光笔放进包里。
可是没想到竟然真的有用到的机会。
房间里面黑着灯,他屏住呼吸,脚步轻巧无声,转身闪回房间。
小海深深吸一口气,对准了雪白的柜门,按下了手电筒的开关。
莹莹闪烁的蓝光仿佛从他的掌心里发射出来,在雪白的柜子上凑成一个小小的圆圈。
而那圆圈之中,出现了一道细长的荧光的线,仿佛某个人用指尖蘸上了鲜血,在这衣柜上画下了长长的一道。
即使提前预想到这样的可能,小海仍是倒抽一口冷气。
他静默了两秒,抬起脚一步步往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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