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路下 [金推]》TXT全集下载_24(1 / 2)

黄泉路下 touchinghk 4776 字 2023-09-04

屏幕里有一个扭曲的他自己,也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

可是那黑色的、小小的、扭曲的电视屏幕里,在他的身边,分明还坐了另外一个人影!

赵大猛地扭头,手里的桃木剑一把挥出,对着空荡荡的沙发戳了过去。

什么也没有戳到,什么也没有发生。

他回过头,眯起眼睛看向电视,黑色的屏幕里,扭曲的他自己仿佛疯了一样对着空气挥舞桃木剑,可是那个小小的、淡黄色的身影,却还好好地坐在沙发上。

赵大骤然停下手中动作。

“想整个幻觉来让我白忙活?呵……我可没那么傻。我知道你在哪儿等着我呢。”他冷笑,一步步离沙发,一步步朝着电视的方向走过去。

电光火石之间,赵大高举桃木剑,怒吼着一剑劈向电视屏幕。桃木剑乒地一下拦腰折断,一张蛛网率先出现在玻璃屏幕之上,下一秒钟拓展成一个拳头大的破洞。

碎了一地的玻璃屏幕像无数尖利的指甲,紧紧抠住地面,朝着赵大的脚背一点点蔓延。

屏幕里的两个小人儿通通消失不见。可是赵大的神情却比之前慌张许多。他转过身,想回到沙发上继续坐着,却骤然发现面前的玻璃茶几上,依稀反射出两个人影。

一个是他,低着头、茫然地看着玻璃茶几里自己的样子。

另一个却像是一团淡黄色的布条,漂浮在他的身旁,像一团无处不在的空气。

赵大从喉咙中发出嘶哑的喊声,又对着空气乱戳了数下。

空气中什么都没有,他转身,嘶哑地叫着,举起破碎了屏幕的电视机,狠狠砸在玻璃茶几上。

伴随着巨大的碎裂声,玻璃茶几一分为四,瘫在一地碎片上。

白色的墙壁上什么都没有,四周终于短暂的归于安宁。

“我的剑!”赵大神经质地捏着已经断了的桃木剑,后背紧紧贴着墙壁,一点点朝门口挪去。

他不敢看厕所的镜子,不敢看厨房铮亮的不锈钢菜盆,甚至不敢低头看自己的鞋面,仿佛每一个反光的地方都能照出那个人影。

小小的、淡黄色的、模糊的人影。

可他更不敢闭上眼睛。

赵大梳得一丝不苟的黑色头发此时已经杂乱,他目光涣散,慌张地四顾,不敢在同一点停留超过一秒。

断裂的桃木剑紧紧握在手中,压住深深的红痕。

一步步、一点点,赵大终于挪到了门前。

他松了一口气,手握在冰冷的门把手,准备拽开黑色的铁门。

可是就在此时,黑色的铁门上的油漆熠熠反光。

就在这反着光的大门上,他看见了慌乱的他自己,也看见了趴在他肩头的那个身影。

它趴在他的肩头上,长长的指甲嵌入他的肩膀,在每一个反光的表面提醒他自己的存在。

赵大的手像是被火焰烫到,猛地松开了门把手。

破碎的桃木剑握在手中,赵大抡得像只风火轮,在整个房间里面挥舞。

他没有穿鞋的双脚踩到了电视屏幕的碎片,鲜血绽出,疼痛难抑。赵大膝盖一软,哀嚎一声跪在地上,右膝钻心腕骨般地疼。他再撑不住,身子一歪,像一截原木一样,卡在了倒在地上的、碎成几块的茶几之间。

一地碎片像是一艘艘小船,鲜红色血液像一条条涓涓小溪,渐渐填满了小船间的空隙。鲜血迅速地从赵大周身伤口中流出,他的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救命……”他拼了命地挤出两个字,声音却小得宛如蚊蚋……

全身的力气和他脸上的血色流失的速度一样快,赵大每一次挪动身体,身上的伤痕都会因为地上的碎片而增多了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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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洗头房里,茉莉手上拿了个小小的、淡黄色的娃娃。

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那个淡黄色的娃娃是用玉米须做成的,没有五官,只有褐色的须子在脑袋上散成一团杂草般的头发。娃娃的眼睛上蒙了一条小小的白色布条,而她一手拿着娃娃在桌子上一跳一跳,另外一手却拿了一枚小小的麻将牌。

“捉迷藏咯,快点跑呀……”

玉米须娃娃追着麻将牌,在四方的木桌上乱窜,逗得她咯咯直笑。

隔了一会儿,茉莉像是玩累了,终于把麻将牌平放在桌子上,又把小小的玉米须娃娃放在麻将上,像坐在小小的板凳上。

“就这样吧……”她的声音沉了下去,指尖渐渐用力。

可突然,就在此时,楼上小海的家里传来打骂和哭闹的声音。

女人尖利的哭叫,伴随藤条啪啪抽下的声音,像是恼人的魔咒一样在耳边盘旋。

被打的那个人却依旧一声不吭,连一句呼痛和求饶都没有发出来。

“海,别犯倔。平常姐姐怎么教你的来着?识时务者为俊杰。”茉莉心烦意乱,怎么样也没有办法集中注意。

“忍无可忍,还要不要忍下去……”她再也没有了一丁点玩娃娃的心情,胸口起伏良久,终于还是烦躁地把手里的娃娃放在了桌面上。

楼上小海家里,小海刚刚被一耳光抽倒在地上,额头砰地一下磕在床边。

他的眼前黑了数秒,身体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嘴巴却抿得紧紧的,一个音节也没有发出来。

“你知道错了吗?”他的母亲拿着浅蓝色的衣架,像一具不可战胜的天神,站在他的面前,“你认错吗?”

他垂眸,脸色冷淡,嘴唇深抿,却一个字也没有说。

他没错,也不想认,更不想让楼下的茉莉听见。

可他倔强的神情再度激怒了他的母亲,高高扬起的衣架,眼看就要朝着他摇摇晃晃的身躯砸了下来。

可就在衣架触及皮肤的那一瞬间,客厅上挂着的日光灯却突然裂开了一端,长长的灯管仿佛挥舞的棍子,擦着母亲的肩膀甩了过去。

他的母亲仍在愣怔当中,小海却吓了一跳,在日光灯摆锤一般再次甩回来的时候,飞身扑过去,拿后背挡开了他的母亲。

他们躲在床脚喘着粗气,看日光灯管在床上上方一晃一晃。

母亲终于恢复了镇静,颤抖的右手想去揽住小海的肩膀,他却垂下眼睛,不动声色地避开她的碰触,迅速地从她身边逃开。

楼下洗头房里,茉莉的脸上露出浓浓的忧伤。

“到底是母子连心……”她捡起了桌上的玉米须娃娃看了看,轻轻摇了头,“来不及了,没用了。”

她把玉米须娃娃丢进垃圾桶中。

“一开始盼着你善良,可现在,我真的盼着你不那么善良。”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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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大家里,赵大忍着周身的剧痛挣扎着朝门口爬去。

“救命……”他不放弃地喊着,突然间发觉自己的声音不再像蚊子哼哼一样,大了许多。

“救命、救命!来人啊!”赵大目光中迸发求生本能,朝着门口大声喊嘶吼。几分钟之后,他的大门终于被人一脚踹开……

赵大看到慌慌张张跑进来的人,长舒了一口气,终于闭上了眼睛。

老李和詹台赶到医院的时候,赵大已经醒过来一阵。

“……我在楼道里留了一个人,楼下也留了一个人。楼道里的人说什么都没听见,还是楼下的人听到模糊的求救声,这才撞开大门冲了进去。满地都是鲜血,赵大跟中了邪似倒在血泊里,身上十几处伤口。”推开门之前,老李对詹台低声说,“他刚醒过来的时候还想抵赖,这次怎么也得把实话逼问出来才行。”

詹台和老李推开门。赵大抬眼看了他们一下,别开脸。他的脸上和手臂上都有被纱布包裹好的伤口,头上的头发却梳得整整齐齐、油光发亮。

詹台走到赵大的面前,把碎成两截的桃木剑啪地丢在赵大腿上盖着的棉被上。

“几分钟前,我们才从西城分局过来。孙三可还被好好地关着呢,特意跟我们说,让我们给你转达一下他的关心。”詹台懒洋洋地说,“这次的故事编好了没?是孙三要杀你,还是死掉的李四和钱二又看你不过眼了?”

赵大嘴唇颤抖,目光凝视着桃木剑,没有说话。

詹台浅浅勾了下唇角,大步朝前,一把抓住赵大的领口。

“我知道你不怕死,可你怕不怕天天担惊受怕,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呢?”詹台冷笑,“这一次是我的人救了你,下一次呢?等到晚上呢?你敢闭上眼睛吗?你闭上眼睛,知不知道黑暗里谁在看着你,又打算什么时候对你动手呢?”

他轻轻一掼,把赵大像块破布一样丢在枕头上,转身吩咐老李:“把门口的人都撤了,用不着守在这里。”

赵大的眼神微晃,瞳孔震动,手指也开始轻轻颤抖。

詹台尤嫌不够,回身挑起眉毛:“啊,对了,差点忘记了。这个,我也要拿走。”

他捏起了方才丢在床上的桃木剑,嘲讽地对着赵大笑了笑。

眨眼之间,他的右手不过是在空中轻巧地画了个圈,淡蓝色的火焰却突然从桃木剑上方燃烧了起来,仿佛狰狞的老虎张开血盆巨口,不过几秒钟的时间,那一截残存的桃木短剑便化成了一团黑色的焦炭,扑簌簌地落在地上。

老李见怪不怪地微笑。赵大却瞪大了双眼,目瞪口呆地望着詹台。

“别走。”他垂下头,终于低沉开口,嗓子因为剧烈地呼救而受伤嘶哑,“我说。你们不要走,我什么都告诉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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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筑工地是真的。当保安也是真的。欠工资不发也是真的。”赵大缓缓开口,“但是有些真实的情况,我上次没有说。”

“那个昧下工人们血汗钱没有发的包工头,就是我。”

“我和钱二一个村子里长大,我大他九岁,从小带着他走南闯北摸爬滚打,本事差不多,两个人的臭毛病也差不多。那几年我混得不错,在工地上当包工头,手底下管二十几个人。除了你知道的孙三和李四,其实还有个十几岁的小孩儿。那小孩儿挺可怜的,他爸是工地上流浪汉,他妈是个疯子,就蹭工地上大锅饭,饥一顿饱一顿也长到十几岁。”

“我看他可怜,就把他带到自己的施工队里。大家都管他叫黄毛。黄毛跟李四年龄相仿,两个人最亲近,一天到晚跟在孙三屁股后头,就是孙三的小跟班。”

“……钱二这人,没啥别的爱好,喜欢玩彩票。他自个买了两年,大奖没中着,但是有次从兑奖的地方回来,往我们麻将桌上扔了一万块现金,说自己摸了把小的。”

“小奖也是钱啊。大家都挺羡慕的,就跟着钱二一起买。每次就由我给钱二,五十块钱,要是中了,奖金就大家平分。”

“就这么买到年底……结果快到年底的时候,有一次你还别说,就我们工地那二十几个人买的,还真中了!”

“一等奖,一百万。彩票报数那会儿,一屋子人先是愣住,然后都疯了,差点把电视机砸了。一百万块钱,二十个人分,一人也有五万块钱,顶大半年的工钱了。”

“我也跟着高兴啊,就催钱二赶紧去兑钱。”

“钱二跟我回到屋子里,扑通一下跪地上,求着我救他。”赵大长长吐出一口气,脸上神色愈发冷漠,“钱二这小子,原来根本就没有买彩票。每次我给他的五十块钱,都被他拿去发廊KTV找乐子去了。”

“一百万,一百万块钱啊!这要是工地上兄弟们知道了,钱二得被打去半条命。二十几双眼睛看着我,我也得把他从我们队上踢出去。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我当亲弟弟看的亲人,我能怎么办?得救他啊!”

詹台冷冷抬眼,长长的丹凤眼一挑:“你这人,还挺讲究兄弟情义?这么大锅,也肯替他背?”

赵大眼中闪烁阴险的光,嘴上说:“……我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么一招了。就是把年底要发的工资拿过来当彩票的奖金,一人五万块钱,分给兄弟们。”

工资被当成彩票奖金派发下去。

年底了,没有得到工资的工人们势必要闹事。

一旦闹事,他们挪动工资的事情就会败露。到时候事情一样会露馅儿。

那怎么办?

赵大年龄最长,心思最重,和钱二合计了一晚上,决定鼓动工地上的工人们去偷电线。

“晚上我来值班,到时候钱二带人来偷电线,跟工人们说是我会放水让他们走,可实际上我要不但不会放走他们,还要报警,把他们都抓起来。等上面问起来,一整队施工队监守自盗,那还发什么工资?”

“我不但举报有功,就算上面问起来工钱的事,也可以说本来要发下去的工资已经被我取出来了,那天晚上遇上贼人偷电线太乱,钱都丢了。”

计划看起来万无一失。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计中计,钱二鼓动工人们去偷电线,赵大里应外合,把工人们一网打尽。工人们犯法去坐牢,自然也就没有脸面去要工钱。赵大立了功,连挪用工资的事都可以瞒下来,简直是一个天衣无缝的陷阱。

赵大和钱二连梦都做好了。

可惜亏就亏在那天晚上,压根没有几个工人出现。

“大家也是要命的,辛辛苦苦干了一年,不仅中了奖金,眼看就要到年底拿着工钱回家团圆,谁愿意深更半夜过来干这违法的事?钱二忽悠了一整天,不仅没几个人上当,还有两个工人偷偷跑到我这里跟我说,让我注意钱二这个内鬼,别被他骗了。”

赵大叹一口气:“如果真的没有一个人上当,也就算了,就当钱二喝多了放了个屁,这事儿就过去了。可是偏偏最倒霉的是,还真有一个人上当了。”

“孙三年轻气盛,行事又冲动,等着赚点快钱回家结婚,一听钱二说这玩意有油水可捞就动心了,又有李四和黄毛两个跟班。等晚上天黑了,就摸进工地里去,打算偷电线。”

如果所有人都来了,赵大和钱二刚好可以去唱那出双簧。

如果没有人来,一个平静的夜晚就这么过去。

可偏偏来了不多不少三个人,赵大竟不知道此时这戏到底是应该唱下去,还是不应该唱下去了。

工地上的电力井里除了一根运行电缆,还有两根休止电缆。李四和黄毛戴着安全帽,正准备下井的时候,赵大恰到好处地出现在他们身后,大吼一声:“干啥呢?”

李四和黄毛吓了一跳,撒开丫子往旁边跑。孙三也跑了两步,回头一看只有赵大一个人,眉头一皱,恶从单边生,直愣愣地朝着赵大冲过来。

“还等什么?过来跟着我一起上!”孙三大吼一声,四散而逃的李四和黄毛这才停下来,颤颤巍巍地朝赵大围过来。

孙三一拳挥上,猛地将赵大击倒在地,骑在赵大身上,双手狠狠锁住赵大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