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温黎带着疑惑走向老村长。

被平放着躺在地上的老村长，此时大口喘着气，看着就不太好的样子。

见温黎走过来，老村长挣扎着，要坐起身来。二青扶着他坐起来。

“书生，我见过你。”老村长眼神复杂地看着温黎，“你之前来过，对吗？”

温黎内心更加不解起来。

“你来了之后，焦暝那个妖道不见了。”老村长艰难地扯起嘴角，“我们也失去了与鹰神……妖的联系。”

温黎的目光刺向老村长：“您什么都知道？”

老村长实在喘不上气来，眯着眼，点了点头。

“我知道他们不安好心。”

小青原本觉得他看起来十分可怜，听到这话，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那你为什么不阻止？”

“村里的人都被冲昏了头脑，哪里阻止得了。”老村长露出个苦笑，解释道，“鹰神让我们养育蚌妖，在蚌妖的影响下，我们这盛产粉珍珠。”

“我只是没想到，鹰妖被打败，结果又来了这位海公子。”老村长叹了一口气，“可能，这便是报应吧。”

老村长浑浊的眼睛扫过水潭。

温黎看他看得通透，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也没多久好活了。”老村长收回目光，看向温黎和九明等人，“我有一件事想拜托你们。”

温黎：“什么？”

“我有个女儿。”老村长露出怀念的神情。

小青不由想着，难道是想请我们帮忙照顾？温黎却不这样觉得。

老村长身子晃了晃，“小女，她，她已经被祭了蚌妖。”

空气一时凝窒起来，只有老村长的声音在寂静的空气里传播。

“焦暝蛊惑了一批村民，他们半夜袭击了各家，抓走了村里的女人。”想起那天夜里的事，老村长只觉心脏胀痛得厉害，“后来，大家就都成了鹰神的信徒。”

短短几句话，似乎用尽了老村长的力气。

大家都没有说话，看着坐在地上，苍老得不像样子的老人。

休息了一下，老村长继续说道：“女儿没了，她娘还不知道。”

温黎听得一头雾水，怎么又出来个人物。

“她娘有些神通，我求你们，帮我给她捎句消息。若是可以，她便还能在女儿投胎前，见见她。这样，也不算有遗憾。”

原来这老村长，年轻时也曾是个风度翩翩郎。一日入梦，与狐女相恋。只是，人与妖到底不能长久。两人分别，狐女留下女儿，自去寻修仙之途。老村长心有惦念，倒是未娶，只专心养育女儿。

“二娘走了，只给我留下这么个女儿。”老村长的佝偻着身子，目露期盼看向温黎，“是我没保护好她。我知道，村子里的事，是我这个当村长的罪过，是应该受报应，可这报应，不应该落在她的身上啊。”

单道士倒是心善，听到这里，便帮着老村长说了句话：“温兄，我看这事也就是带句话的事，不若……”

温黎心底还有些想法，但此时，便也应了。“还请村长说说那位二娘的事。”

村长一脸高兴：“她家姐妹四人，她在家中行二，便称作胡二娘。与我分别之时，她曾说三娘和四娘被西王母召去做了花鸟使。”

珠儿欲言又止，旁边的韩公子见了，因之前与珠儿有些交情，低声询问。珠儿犹豫半晌，摇了摇头，道了句没事。韩公子见珠儿不愿意说，便也罢了。

两人的这番交谈，其他人并未注意。

……

做了西王母花鸟使的狐狸，想必还是较容易打听到消息的。温黎便想着，不若去据此不远的历城，问问胡美美和娇娜。只是不知道，两人有没有离开。

同时，之前，温黎答应送珠儿回家。只是珠儿的家和历城是两个不同的方向。

韩公子和单道士便言愿意送珠儿回家。珠儿倒也不反对，他和韩公子被海公子抓住的时候，相比温黎等人，其实他和韩公子更加中熟悉。

韩公子：“被海公子抓去的人，也需要有人送回家去。便让我接手这件事吧。”

温黎连忙言谢。此事便算了结。

***

与单道士、韩公子等人告别，夏九明不知从哪里弄了两匹马来。

此前温黎倒是没考虑这点，只想着一边游历，一边寻找自己的过去。现下，夏九明考虑到，有了坐骑更方便些，便弄了两匹。

温黎有大青，夏九明想着三人再一人弄一匹，倒是小青知道了，只说自己和二青同乘坐。

夏九明挑了挑眉，依言寻了两匹高头大马。

看着紧紧挨在一起的某两条蛇妖。

夏九明驱着马走到温黎旁边，对温黎悄声道：“阿蜃，不若将你的驴卖了，我们同乘吧。也方便些。”

温黎还没说话，座下的大青便喷出好大一口气，斜着眼，递了个嫌弃的眼神给夏九明。

温黎来不及说话，先摸了摸大青的头，这才说道：“你千万别说这样的话。大青是福叔留下来的。你说的话，他都听得懂。”

夏九明看着对方座下那头驴脸拉得老长的坐骑，又看看旁边坐姿亲密的两人，心塞。

缓了缓情绪，夏九明说起正经事：“对了，村长的事，你有什么想法吗？”

温黎一愣：“我能有什么想法，不过是带个信的事。”

“阿蜃，你还瞒我？”夏九明一脸不信，“当时你的表情就不对。”

温黎倒是没想到他这么敏锐，沉默半晌，“我只是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村长的女儿是否还在地府留连。还有，”温黎顿了顿，“若她能得了下半辈子的补偿，那其他人呢？”

夏九明顿时明白了，温黎是在纠结有人能为村长女儿的冤屈人申述，但其他人呢，又有谁能为他们说话。

夏九明组织了一下语言，劝慰道：“其实阿蜃你不用这样。世间自有因果。就拿渔村的事来说，那些渔民先前是得了利益，但最后也没落得好下场。也许就像你说的，那些冤死的女子，虽然可能一时没人为她们说话，但总有一天会得到公平的果。”

温黎点点头，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夏九明见温黎情绪不高，又道：“对了，阿蜃。你在历城认识的狐妖，是什么样的？”

温黎：“也不算是历城认识的，其中一位，想必你也见过，只是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过。”

……

***

娇娜的竹屋外，一名穿着簇新儒袍的书生正扣着门。

“娇娜姑娘，小生冒昧，还请一见。”

屋里悄无声息。

书生略一犹豫，又敲了敲，还是没有回应。只得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温黎几人正竹屋走，因为地方偏僻，不好驾马，几人只得牵着坐骑。

与这书生错身而过之时，书生忽然开口叫住几人。

“几位兄台，在下耿十八，几位可是寻娇娜姑娘？”书生端正行了个礼，对着温黎说道。

温黎有些莫名，小青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书生，嘴里道：“你有什么事吗？”

“还请几位莫怪。”书生连忙摆手，解释道，“小生也是来寻娇娜姑娘的，只是不巧，娇娜姑娘不在家。”

也就是说，娇娜姑娘没有搬走。倒算是个好消息。

小青：“没事，我们在这里等等就行了。”

“呃。”书生犹疑起来，“这……不若小生与诸位同在此处等等。”

温黎：“我看耿兄刚刚似乎要离开，怕是有事在身，不必陪我等在此停留。”

听到温黎的话，耿书生略略一思索，“兄台说得是。”说着，眼睛直直盯着小楼看了一会，这才依依不舍地告辞离去。

“这书生怎么怪怪的。”看着书生走远的身影，小青觉得有些莫名其妙，“难道是娇娜姑娘的追求者？”

温黎不置可否，看了看天色：“不知道娇娜姑娘什么时候回来。”

夏九明奇怪地看了眼竹屋，正要说话。竹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悦耳的女声传了出来：“贵客上门，岂有不迎之礼。”

门边俏生生站着的，不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娇娜姑娘？

娇娜让众人进屋，在门边探头左右看了看，吐出一口气，这才关了门。

等娇娜进了屋，竹林里钻出一颗脑袋，正是之前离开的耿书生。看着竹屋，耿书生握紧了拳头，看向竹屋的眼眸深沉。过了许久，耿书生似乎站得腿麻了，这才一步步离了去……

***

见娇娜关了门，小青就开口道：“娇娜姑娘，那位耿书生是什么人？”

娇娜叹了口气，没有回答，只看向夏九明，口中询问道：“这位是？”

温黎：“是我的一位好友。名叫夏九明。”

娇娜点点头，夸赞了一句好相貌。夏九明谦虚几句，有些迟疑地道：“娇娜姑娘明明在家，为何……”

娇娜叹气，只道：“你们也看到了那位耿书生，有发现什么吗？”

小青快言快语：“眼神古里古怪的。他是不是常来骚扰你呀。”

温黎有些犹豫地说道：“那位耿书生，身上似乎有些古怪的气息。”

第49章

娇娜愣了半晌，“温公子好敏锐。”

小青惊道：“还真是啊？我都没感觉到。”不仅是小青，二青和夏九明也没感觉到。当然，夏九明是因为没太注意，不然必瞒不过他。

娇娜无奈一笑：“我也是因为接触了几次，才感觉到的。”

温黎唇角下压，“娇娜姑娘的意思是，那位耿书生经常来骚扰你？”

虽然娇娜只与温黎等人见过一面，但无论为人处事，给人的感觉就是大方有礼。如若不是那耿书生的行为让娇娜感到为难，她必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娇娜蛾眉轻蹙，似有万千愁绪：“说是骚扰，也算不上。就是那耿书生时常来寻我，说话也扭扭捏捏，但问他找我做什么，他便顾左右言其他。”

“我实在拿他没办法，只得时常躲着他。”娇娜叹息，“只是近来，他倒显露出追求的姿态来了。”

夏九明一针见血：“你的意思是，他原本应该有其他目的，只是最近的目标却变成了你？”

娇娜迟疑道：“应该是吧。”

温黎：“这么躲着也不是办法，何不与他说清楚？”

娇娜苦笑：“我也想。但是我一说这些，耿书生便言其他，实在是为难。”

二青倒是问出事情的关键：“那位耿书生身上到底有什么气息？”

温黎沉吟片刻，试图描述自己的感觉：“应该不是一种气息，有些杂乱。似乎接触过阴物，但身上是活人的气息。”

娇娜点点头：“温公子说得没错。我感觉，他应该是去过地府。”

“地府？”

娇娜点点头，“上次你们离开后，我和奚美曾经偷偷去观察过王兰。我觉得，耿书生身上的气息，给我的感觉和他身上的有些像。”

夏九明：“你是说，鬼修？”

“恩。但我可以确定，耿书生确实是个活人。”娇娜道，“因为这股气息，我倒也不太敢得罪于他。就怕招惹了是非。”

自从出了胡云仙的事，整个族里都有些草木皆兵了。对于娇娜来说，她虽无害人之心，但也不会丢掉防人之心。

小青：“胡公子呢？你们两没商量商量这事？”

听到这，温黎询问的眼神落向娇娜：“对了，说起来，怎么没见到胡兄？”

说起胡美美，娇娜终于露出点真正的笑容来，但想到胡美美正在做的事，脸上的表情又收敛起来。“还不是之前胡云仙的事。”

“本来我们听温公子的建议，向地府那边去了书信。没想到还没收到回信，便传来那王生惨死的消息。”娇娜皱眉，脸上露出些许不忍和厌恶之色，“据说那王兰死得惨烈，肚子被生生剖开。”

虽然王兰不是什么好人，但娇娜毕竟不是什么心肠冷硬的人，对做下这事的人深感厌恶。

温黎等人本已经知道王兰已死，只是却不知王兰死时的情形。此时听来，皆有些心惊。

娇娜以为他们是因为世事无常而震惊，只继续道：“王兰死后，胡云仙的内丹也不知所踪。我和奚美觉得这事怕是不简单，便由他回族里商讨。”

听到奚美两字，大家不愣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说的是胡美美。听到两人为这事烦恼，恐怕狐族中人也在担忧。温黎赶忙将王兰的事说与娇娜听了。

“竟有这样的事！”听到事情的真相，娇娜惊了，不过，马上反应过来，“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便得尽快给族里传信。只是，胡云仙的事……”

说到这，娇娜叹气。“几百年的修为，竟一朝为小人所害。”

小青难得感叹道：“修行之事，本就不那么顺利。”

众人听了都有些沉默，修行之难，大家都深有体验。就拿温黎来说，蜃妖化龙，岂止百年修行，却仍然落得失败结局。这里真正算得上修为有成的，便只有夏九明一人。但人家是血脉优势。可烛龙一族，世间又剩下几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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