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黎终于移开了视线，转过身来，问道：“李管家，你知道是谁弄来的这些‘宁心沙’吗？”

李管家道：“是一个……一个……”李管家疑惑的摇摇头，他明明记得应该是……

看着李管家奇怪的举动，李公上前来：“李管家，你怎么了，是谁，你倒是说啊。”

温黎摇摇头，道：“李公，我看李管家应该是中了宅妖的招了，他是想不起来的。”听得这话，李管家一惊，李公快速瞪他一眼，李管家忙低了头退了下去。

李公皱眉：“温公子，依你的意思，这‘宁心沙’有问题？”

“嗯。这宅妖十有八九与这‘宁心沙’有关。”温黎点点头，又道：“还请李公派人将屋中珍贵书籍移出书斋。”

虽然大家觉得这屋子根本没有一点异样，但看温黎的样子，众人还是不自觉地选择相信他。李夫人更是已经在忙着组织下人开始腾空书斋了。

待到正午，白虹斋已然空荡荡了。又让李夫人等人避远了些，温黎才带着二青两人踏进白虹斋。

因屋子中的东西大部分都搬走了，所以温黎三人可以将整个房间纳入眼中，屋子里还是那样安静，一切都是再正常不过的样子。

小青跟着温黎走到红色的墙面前站定，似乎恍惚中听到一丝轻笑。“刷——”温黎两人迅速转头，二青的剑削掉了一面窗帘，剩下的半截窗帘正在风中起舞。

二青的动作并未停止，举着剑又向着温黎两人站着的地方袭来。“啪——”却是温黎两人旁边的烛台。

二青皱了皱眉头，动作更快了。这次是——一剑劈开面前的书桌，没有一丝停歇，二青的剑径直直向着温黎而去——扑哧，血滴落在了地上，又瞬间化落成红色的河沙，再看那‘温黎’整个人消散在空气中……

一阵风过，二青看到了站在一边的温黎两人，而对面，则是一个年轻女子。女子一边捂着受伤的右手，一边看着二青，面有不甘：“你是怎么发现的？”

二青抿了抿嘴，吐出几个字：“鱼腥味。”

女子一愣，眼中闪过一丝痛恨，低声喃喃：“原来如此。”女子抬起头来：“不过，你们以为……”话还未完，那女子已经飞身而走，冲向温黎，伴着她的动作的，是她还未说完的半句话语“……我就这些手段。”

女子得意地笑起来，就要化作泥沙钻入温黎的身体中，却对上温黎的笑脸，来不急思考书生的意思，女子的身体好似碰上了什么屏障，变作泥沙稀里哗啦摔落一地。只见温黎身上罩着一层透明的罩子，温黎对着地上的宅妖露齿一笑：“新学的法术。”

地上的泥沙蠕动起来，说时迟那时快，温黎手中又是几个动作，只见一个透明的气泡——正是刚刚他身外那个罩子的缩小版，忽然裹起地上的一部分泥沙，飞向温黎，温黎接住气泡递给身旁的小青，小青不知从哪里摸出个瓶子，将那气泡装了进去。

地上的泥沙群顿在了原地，像是愣住了，倏忽间化回人形。宅妖捂着胸口，简直不敢置信，大怒：“你做了什么？”忽的脸色一变，一股血吐了出来，顿时跌坐在地：“你在瓶子里放了什么？”

“一个小医生。”小青捧着瓶子大笑起来，瓶盖抖动几下，滚落在地，从瓶子里钻出个小小人来。正是瞳中人小丁。温黎伸过手去接住小丁，小丁开心地说了一句：“已经全都祛除了。”钻进温黎的怀里，休息去了。

小青轻轻翻转瓶子，倾泻出一地的泥沙，却是普通的黄色河沙。小青看向温黎道：“少爷，想不到小丁的祛除法术竟然连这河沙上的血气也能起效呢。”

地上的女子颓唐地看向几人，她失去的部分正好是心口的部分，那是她大部分力量所在。

温黎走近女子：“你是真娘？长山的真娘？”

女子顿时抬起头来：“你怎么知道？”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温黎将荞中怪的事情说来。女子沉默半晌：“想不到……”神情中带点怀念，又有些难言的悲伤。温黎不知道她是想不到自己的遭遇还是想不到故人的人生，抑或是些其他什么东西，只是觉得心里有些沉甸甸的。

“你想听我的故事吗？”真娘问温黎，不待他回答，自顾自地讲了起来，“我与阿奇哥逃到河边，不小心摔了下去。等我醒来，发现自己被救了上来。”

“我很感激救我上来的人，但是，我没想到，”真娘眼中闪过恨意，“那个男人，竟然想……我拼命挣扎，那只是一条小船，我掉进水里。我好累好累，终于，我决定睡一觉。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到身上好痛。睁开眼睛，好多鱼围着我。我也曾吃过鱼，没想到有一天，会被鱼吃掉。”

“我的血落在河沙上，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自己能动了，可是，我好饿。这时候，我看到了那些鱼……”真娘笑了笑，“后来，有人把我带到了这里。”看了看四周，真娘叹了一句：“这里真好啊。”

小青疑惑：“这里什么真好？”真娘轻笑一声：“这里……很热闹。”小青一脸不懂，真娘却也不再解释，看着小青，喃喃道：“多好啊，我在这个年纪的时候……”

真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温黎不得不打断她，向她询问假易乐天来此的理由。

“呵，他。”真娘满脸不屑，“道貌岸然。他怎么样了？”

温黎道：“正在为他做下的恶事赎罪。”

“令人开心的消息。”真娘道，当下也不隐瞒，爽快地告诉温黎，“我这里有一样他想要的东西。可惜，他没有你们这样的实力。不过逃跑的速度倒是挺快的。”

不等温黎问，真娘又道：“其实这么多年了，只剩下一件事让我放不开了。”说着，看向温黎，“只要你答应帮我做一件事，我就送你一样宝物。”

温黎摇摇头：“我对你的宝物并不感兴趣。”

“这件宝物，正是那和尚想要的。”真娘并不在意温黎的拒绝，神色中带着点狠厉，“再说，你不想知道我是怎么让那些人忘掉李发财的吗？”

温黎盯着真娘：“你……”

“那两兄弟，长得有点像阿奇哥呢。”真娘带着点回忆地说着。

温黎道：“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能够抹除一个人的存在的东西确实算得上一件宝物，不过他更想知道和尚想要用这个做什么，是否和那道士有关。但是，如果真娘让自己做事……那么，无论如何他也是不会答应的。想到这里，有点后悔，没有多问问那和尚。

“放心，不是什么让你为难的事。”真娘看着温黎的神色，有点满意，应该是个靠得住的人，想到这，说道，“当时我落到水里的时候，我的女儿阿兰也掉了下去。我想让你帮我找到她。”

温黎有些为难，真娘一看他的神色就明白了：“我能感觉到她还存在这世间。”说着，从身上摸出一颗鸡蛋大小浑圆的珍珠，“这是助我炼成妖身的蜃珠，上面有我的执念，当你遇到阿兰的时候，它会提醒你的。”

温黎接过那珠子道：“那你呢？”

真娘道：“我因执念而生，执念既去，我当去我应去之地。”

温黎道：“最后一个问题，李公的儿子……”

真娘笑了笑：“他让我想起阿兰。”所以，她不愿他离开。

在三人的目光中，真娘消散在空气中，书斋中的红墙变成了黄色……

“哎呀！”小青惊叫一声，温黎和二青看向他，“忘记问她为什么要杀李发财了？”

温黎叹道：“李发财应该就是在河边救真娘的那个人。”

“啊？”小青问道，“少爷，你怎么知道？”

温黎道：“说起李发财的时候，她的神情……”

“哦，那这个李发财也是活该！”小青道，“不过少爷，嘿嘿，快给我们看看真娘给你的那个宝贝吧。”

……

第17章

月前，孙老头的儿媳妇给孙老头添了一个金孙，可把孙老头乐坏了，逢人就夸，就连村头的狗来了，都得和人家讲两句。同村的打老远看见孙老头就得绕道走，生怕被他抓着。

孙老头躺在床上，计划过几天给宝贝金孙好好办个满月酒。酒倒是早已备下了，还得请村头的屠老大给做几桌席……想着想着，孙老头忽然感觉脚边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

孙老头眯着眼，斜斜看去，像是一只白毛狸猫。孙老头看着那白毛畜生背对自己，匍匐着一寸一寸地往前挪动，没有发现已经暴露。

孙老头看着白毛畜生撅着肥肥的屁股，莫名觉得这肥嘟嘟的东西，有些蠢笨。孙老头倒不急着赶它，他倒要看看这小东西要干些什么。

白色的毛球似是见主人家没有发现自己，加快速度奔向墙角。

孙老头顿时生起气来，墙角那堆的可是为小孙子满月准备的美酒。只见孙老头健步如飞，动作敏捷得像是个年轻人，一把抓住那白毛畜生的后颈，提了起来。

再看那白毛畜生，哪里是什么狸猫，竟是只胖成球的狐狸。“哪里来的小畜生！吃得这般肥，怕是偷了村里不少鸡。”村人多是不招惹狐狸的，但孙老头向来不惧这些。

胖狐狸听到老头一个“肥”字，瞪着老头，挣扎起来。孙老头一时有些抓不住，向着院子里喊道：“老婆子，拿根绳子来！”

孙氏应了声，拿着绳子进来：“老头子，怎么了，要绳子干嘛。”看到老头手里的狐狸，惊了一跳，“怎么这么肥？”

胖狐狸听着又来一个说它肥的，咧着嘴露出牙来。但它实在有些胖，这形象不仅没吓到孙氏，反惹笑了孙氏。

孙氏道：“你哪捉到的这玩意儿？”

孙老头轻啐一口：“这畜生想偷酒喝呢。看我不宰了它。”孙氏知他定是因为这狐狸想要碰为孙子满月准备的酒，看着在丈夫手中不停挣扎的胖球，她有不同的意见：“老头子，我看这狐狸长得虽然肥，但那些有钱少爷、小姐的说不定喜欢呢。”

孙老头没理解妻子的意思，有些疑惑的问道：“老婆子，你的意思是？”

孙氏瞪他一眼，道：“我是说我们不如把这胖狐狸拿去换了钱，给孙子换个长命锁吧。”

孙老头一听，觉得是个好主意：“不过，那些有钱人会喜欢这样的？”

孙氏道：“那可不，你看这狐狸胖乎乎的，保准那些城里闺女喜欢。”

孙老头一喜：“我这就带它进城。”拿起绳子，将四肢一捆，背在身上就出门去了。

***

“少爷，我看我们还是找个地歇歇脚吧。”小青牵着大青，提议道。

温黎道：“行吧。”说着翻身下了驴，接过二青递过来的水壶，喝了口水，顿时感觉活了过来。

二青接过空水壶，道：“我去找点水。”稍微辨别了一下，朝着一个方向去了。

小青把缰绳放下，任大青在周围吃草。又拿出一块布来，铺在地上，让温黎坐下休息。

温黎道：“行了，你也坐下歇歇吧。”

正待两人坐下，温黎的小腿上感觉被什么软乎乎的东西撞了一下。低下头一看，一个长得像是白毛球的胖狐狸，两只前爪人性化地抱着头摊在地上。估计是撞得有点用力，后爪在空气中抖动着，似乎还没搞清楚情况。

小青也看见了，惊讶道：“好肥的狐狸！”

听见“肥”这个字，胖狐狸瞬间清醒过来，在地上用力扭动两下，想要爬起来，但实在是太胖了，摊在地上像是一滩水，怎么也翻不过来。

小青一愣，大笑起来。

听到笑声，胖狐狸有些悲愤地盯着小青，放弃了挣扎。

温黎不禁一笑，伸手提起小狐狸，狐狸一愣，却发现自己被放了下来。小狐狸连忙向着温黎，双爪合什上下摆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老头从远处小山坡上向着温黎的方向跑了过来。小狐狸忙躲到温黎身后。

小青在旁边忍不住摇摇头，这狐狸胖得跟个球似的，躲在少爷后面，怎么可能藏得住。

孙老头老远就看到坡下那个书生和书童了，手轻脚快跑到跟前，一眼就看到那躲在书生后面的白毛狐狸。

孙老头向着书生行了一礼，道：“后生，能否行个方便。这狐狸……”

“这狐狸是老丈的？”温黎见老头点了点头，让开身子道，“还请自便。”

狐狸不可置信地看着温黎，不妨冷不丁被老头抓在了手里，扑腾起来。

温黎自然看见了狐狸的表现，轻轻一笑，向老头打听起这狐狸来。

孙老头因捉住了狐狸，当下爽快地告诉了面前的书生，说到自己带着狐狸进城，有些生气地瞪了眼手中的胖球：“这白毛畜生沉得很，走到半路挣脱出去，害我费了半天力气。”

顶着胖狐狸的白眼，小青道：“这狐狸确实很肥啊，我看老丈追得也不容易。”

孙老头点了点头：“这狐狸是在前面那块山坡上挣脱的，一落地，像个球一样，直接一路滚到了后生脚下。老头我在后面追都不追不上。”

听到这狐狸竟是一路滚过来的，温黎和小青一愣，看向孙老头手下的月光胖狐狸。胖狐狸见到两人的目光，羞愤地转过了头。

温黎笑了笑：“老丈，我看这狐狸挺有趣的，要不然你卖给我们吧。”

孙老头一愣，反应过来，忙点头。小青数了些钱，孙老头高兴地接过，将狐狸递给他，唱着小曲回了家。

小青提起狐狸拿到眼前一看，哈哈一笑：“是只公狐狸。”狐狸呆住，反应过来，就要挠他。

温黎在旁边看得直摇头，正要说话，一个声音响了起来，正是打水回来的二青，只见他嘴巴一张，就刺得狐狸心中一痛：“哪里来的这么肥的球？”、

小狐狸简直气炸了。

“行了，别开它的玩笑了。”温黎出声阻止，让小青把小狐狸放了下来。

温黎蹲下身来，摸了摸小狐狸的头：“没事了。”小狐狸歪歪头，嘴里发出小孩的声音：“我怎么看不出来你是什么妖怪？”

温黎并不惊讶，道：“因为我本来就不是妖怪啊。”小狐狸迷惑地看了看小青和二青，盯着温黎道：“你是人？可是他们两……”

小青道：“怎么，人不能和妖呆在一起吗？”

小狐狸迷惑地说：“可是大家都说，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人怎么会是东西呢？”话一出口，小青连忙“呸呸”两声，“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家少爷刚刚还救了你呢！”

gu903();小狐狸看了看温黎，点点头：“嗯，你家少爷长得真好看。应该是个好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