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再怎么不愿意孟尝冬也只能站起来将手机抄进口袋。蔚鸿之转身朝着会议室走,而他盯着青年高大的背影,咬了下嘴唇,兀自感到前所未有的心虚。
关上门。没有看身后跟进来的孟尝冬一眼,蔚鸿之拿过桌上的遥控器,将帘子放下,遮住透明的玻璃墙,这下会议室中发生的事情就只有两人才能知道了。
毕竟是老板的吩咐,孟尝冬只得乖乖关上门,他站在门口,问蔚鸿之:怎么了?
坐。蔚鸿之拉过旁边的椅子,见孟尝冬磨磨蹭蹭地,眉头不悦地皱起,快点,别浪费我时间。
孟尝冬撇撇嘴,还是坐到了蔚鸿之拉开的椅子上,他很清楚对方为什么要叫自己过来刚才他查雀宁哥哥的位置,应该被看见了。
这个姓蔚的当初可是表示过他知道手环真正作用的,肯定也清楚自己方才在做什么吧。
不、不过自己根本不用怕他,对,不用怕他的!
蔚鸿之食指敲了敲桌面,哒哒声不大,却让人心中的紧张不受控制地发酵,在孟尝冬盯着桌面等待接下来的质问时,他却开口问道:你知道江城西南边水芸华府是什么地方吗?
水芸华府?不是雀宁哥哥昨晚去的地方吗?孟尝冬只知道那是江城著名的别墅区,还没来及具体去查,但现下蔚鸿之这样一说,突然明白了许多。
见孟尝冬婴儿肥还未褪去的脸唰地一下变白,接着又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可说的画面臊地骤而转红,蔚鸿之突然爽了,他欣赏了一会儿孟尝冬精彩的表情,又添了一把火:你的雀宁哥哥可是在我家待了一夜啊。
待了一夜。
酸水止不住地从心底冒出,连牙根都在犯酸,孟尝冬极度看不惯蔚鸿之眼角眉梢中透出来的得意,非常想跳起来打他。少年闭了下眼深吸口气,强行淡定道:管我什么事。
你不是很关心他么?上班时间都在看雀宁的位置。蔚鸿之笑道,但笑意却到不了眼底,放心,那个手环一直都在他手上,我也没告诉雀宁你对他做的好事。
孟尝冬搞不明白蔚鸿之的意思,他既然知道了自己在定位雀宁哥哥,又不告诉他,也不把手环拿下来,这怎么看都怎么诡异,直觉告诉他肯定有不小的猫腻。
疑惑和警惕之中,他只能问道:为什么?
蔚鸿之将态度表明是计划好的,之后邵辰风还指不定要对雀宁做什么,他也需要孟尝冬的技术支持,但并不代表他支持这小屁孩的行为,他没有回答孟尝冬的疑惑,而是道:你这样监视别人侵犯**权已经犯法了。
我是想保护雀宁哥哥!孟尝冬不服气道,有手环在,如果雀宁哥哥出了什么危险,我立刻就能发现。
蔚鸿之心想现在说的那么好听,那雀宁最后一次在邵辰风家里差点出事的时候那你怎么没发现?他啧了一声,发现这小孩的三观是真的歪到外星球了:你如果真心珍惜一个人,想要保护他,就更不应该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雀宁发现了,他会怎么想你?
孟尝冬不服气道:可是如果不把珍惜的事物牢牢握在手中,终究会因为看不见的疏忽失去的,如果可以保护好他,我宁愿被讨厌。
孟尝冬这话听起来有些道理,也非常感人,但蔚鸿之一针见血地指出要害:雀宁才没有你想象中那么易碎,他是个成年人,有头脑也有自己的担当,不是需要捧在掌心里小心看护的婴儿。
但孟尝冬仍然坚持:但生活总有意外的,不是吗?没有谁可以永远不受伤害。
蔚鸿之定定地看着他,面对混血少年坚定的墨绿色眼眸,他骤然回忆起了那句原书中一笔带过的话语。
【孟尝冬坚信,只要他把雀宁牢牢护在掌心,知晓他身边的一切信息,就绝不会有任何东西可以伤害到他视若珍宝的哥哥。
想到这里,少年忍不住握紧了左手,在那被绷带紧紧缠绕着的皮肤上,是大片丑陋的暗红色癞疤,曾经灼烫的剧痛仿佛还留存在神经末梢上。
他绝不会让雀宁哥哥也像他一样。】
寥寥数语在全文中只出现过几句,当时看的时候蔚鸿之以为是伏笔特地关注了下,结果一直到完结都没有下文,就好像作者专注于搞.黄色完全忘记了这个设定。
而现在,他所在的是一个完整的世界,远不是作者所描绘出的那样局限。
所以这些话,也应该不会是摆设。
因为你的手是这样伤到的?
蔚鸿之话音落下的瞬间,孟尝冬整个人都愣住了,他反射性地立刻将手缩到桌下,手指却已经抠住了绷带。少年盯着蔚鸿之,似乎没听懂他刚才的话:什么?
你的手一直缠着绷带,总不能没有原因吧,让我想想烫伤?还是别的?
孟尝冬抿住嘴唇,微卷的发乌黑更加衬得面色发白,而墨绿色的眼瞳也因为久远的伤疤被扒开,不见了往日的灵气和神采,他将那只手藏着,似乎不想被蔚鸿之再看到或碰到:关你什么事?
我是在跟你探讨雀宁的问题,你说关我什么事?蔚鸿之见他这幅反应就知道自己说中了,他当然也不是坏到故意戳孟尝冬痛点,但至少,他需要知道孟尝冬三观歪成这样的原因,也许还有机会掰回来呢?
十八岁也不算大,想救的话是能救一救的。
让我猜猜因为某些意外,或者原本照看你的人疏忽,你不小心被伤到了手,所以才恨不得把自己想保护的人看在眼皮子底下的?
不是。孟尝冬移开眼,不去和蔚鸿之对视,但闷闷不乐的样子已经将他彻底出卖。
被我说中了?蔚鸿之挑眉,虽然你讨厌我,但我真没有故意不想针对你的意思,三番两次找你说手环的事,只是因为那的确太下流恶心了,如果一直抱着这样的思想,最后反而会毁掉很多东西的。
孟尝冬这下彻底不说话了,他垂着眼,安静的像个小鸡仔,也不知道听没听的进去。蔚鸿之见目的达到也不再刺激他,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站起身。
行了,你好好想想吧,作为一个身心健全的成年人,雀宁根本不需要这样极端的保护,就算需要,也不应该由你来做,你已经越界太多了。
蔚鸿之推门出去,只留孟尝冬一个人呆坐在会议室的长桌前,不知想到了什么,少年卷翘的眼睫颤了颤,用力深吸口气,他终于有勇气将那藏起来的手重新放到桌上,一点点地拆开紧紧缠绕在上面的绷带。
暗红色的癞疤坑坑洼洼,犹如丑陋的蛆虫盘踞在皮肤上,原本修长的手指仔细观察还能看出不自然的变形,纵然已经经历过一次手术,仍然无法彻底修复,畸形最严重的小指直到现在经受着疤痕挛缩,会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只有非常用力才能艰难地伸直。
而食指和无名指的指甲自从三岁被烫伤后,就再也没有长出来过。
孟尝冬只能用绷带将这只丑陋的手裹起来,他不想吓到别人,更不想因此回忆起当时灰暗的日子,带给他绿眼睛和卷发的母亲整日以泪洗面,几乎将他拴在裤腰上照顾,就算实在有事必须要离开,也一定要让他待在摄像头能拍到的范围内。
她将还幼小的孩子牢牢监控着,防备着一切可能给她孩子带来伤害的人或物,从三岁,到十七岁。
是她告诉孟尝冬,一定要拼尽全力保护好珍视的人,绝不要给任何人伤害的机会,不然就有可能会像她一样,一辈子都活在后悔和愧疚之中,终其一生也无法弥补。
难道妈妈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