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漱玉摇头:“不用回避吧?钟离国师知道我还在人世。”
“他知道?”公主的长眉因讶异而轻挑,“也是,历代国师都是皇帝亲信。这件事皇帝没有隐瞒他,也不奇怪。”
姜漱玉借喝茶掩饰尴尬,心说,钟离国师知道的事情可多了,比如她曾和皇帝共用一个身体,比如她身体里的蛊只有皇帝能解。
钟离无忧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大步走进去。
来求见公主,他鼓了很久的勇气。可是一进来,近距离看到公主,他又有些怂了。
施了一礼后,钟离无忧不敢抬头,“见过公主,见过娘娘。”
宁阳公主缓缓说道:“不知国师来见本宫,有何要事?”
她跟这个国师交集不多,也想不明白对方为何要来见自己。
钟离无忧额上有薄薄的汗,他尽量神情如常:“回公主,臣今日活捉了一只兔子,感觉还挺有趣,想献给公主。”
“啊?”宁阳公主惊讶极了,“兔子?给本宫?”
钟离无忧点了点头:“是的,这不是一只普通的兔子,是一只白兔。”
他说着自袖中揪出一只长耳白毛兔来。
姜漱玉心说,白兔也是普通的兔子啊,哪里特殊了?
宁阳公主皱眉打量:“长耳朵?”
“对对对,这是一只长耳兔。”钟离无忧道,“公主好眼力。”
宁阳公主一阵无语,耳朵这么长,一眼就看到了,这跟眼力有什么关系?不过看着兔子活蹦乱跳,她也不讨厌。
她冲宫女使了眼色,宫女抱着兔子递给了公主。
宁阳公主将其抱在怀里,问:“怎么想起给本宫送只兔子?不是在大帐子里清点猎物吗?你给了本宫,岂不是少了一只猎物?”
不过这毛绒绒、白乎乎,还长着长长耳朵的兔子,还挺招人疼的。宁阳公主瞥了一眼眼巴巴看着的阿玉,示意她伸手过来摸一摸。
姜漱玉摸了一下,也抬眼看着钟离国师,她也想不明白,国师为什么把这兔子送给公主。
钟离无忧心里早想好了说辞,他不紧不慢道:“回公主,臣是国师,原本不必参与狩猎,今天只是跟着去凑凑热闹。上天有好生之德,臣活捉了这兔子,就是跟它有缘,也不想损它性命。臣粗心,怕养不好它。就想着公主细心,不如交给公主。”
宁阳公主挑眉:“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本宫替你养兔子?”
这个国师还真是有想法。
钟离无忧语塞,他是想让这兔子陪着公主,跟公主解闷,怎么感觉像是让公主去做饲养员呢?
他下意识否认:“不是,不是……臣不是这个意思……”
宁阳公主没想到她随口一句话,他竟这么大反应。她挑了挑眉:“那本宫还给你?”
“不是不是,是给公主的……”钟离无忧,暗暗恼恨自己,怎么关键时刻磕磕巴巴起来?话都说不利索了?
姜漱玉悄声道:“公主,国师只怕是想让你这长耳兔给你做宠物呢。”
宁阳公主看钟离无忧明显紧张的样子,也觉得有些好笑。不过她知道钟离国师是皇帝信任之人,他这只兔子可以收下,何况她也挺喜欢。
她也不再逗钟离国师了,轻轻摸了摸兔子耳朵:“是这样吗?如果是这样,那本宫就谢国师好意,先收下了。”
钟离国师轻舒一口气,心头涌上淡淡的欢喜。他施了一礼:“臣告退。”
走出公主的帐篷,钟离国师忍不住唇角翘起。其实今天一看见这只兔子,他就产生了把它送给公主的念头。所以他没有把这兔子送给厨子,而是大着胆子交给公主。
他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没想到公主居然收下了。
这好像还是他离公主最近的一次。
哎呀,钟离无忧猛然想起来,他应该顺势给公主送一个兔笼子的。不然这不是给公主增添麻烦吗?
钟离无忧懊恼了一阵,忽的灵光一闪。或许,忘送笼子不是坏事啊,这样一来,他不是可以借机再见公主一次吗?
他抚掌而笑:“忘的好,忘的妙。”
他正兴奋,忽然不远处有人冷喝:“谁在那里?”
与之相伴的还有兵刃铿锵声。
钟离无忧瞬间肃了面容,尽管对方不一定看到。他朗声回答:“是本座。”
先前冷喝的那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玉面寒霜,铠甲凛然,是罗恒将军。
罗恒看清面前的银发男子,抱拳行礼:“原来是钟离国师。”
钟离无忧也还了一礼:“罗将军辛苦。”
他知道此次秋猎,守卫由罗恒全权负责。
罗恒只微微一笑,他跟钟离国师接触不多,颔首微笑致意。
不过钟离国师对罗将军却甚是钦佩,少年英雄,战功赫赫,谁不佩服呢?
————
姜漱玉发现,公主当着国师的面很淡定,私底下可能是个毛绒控。
钟离国师一走,宁阳公主就摸着兔子的毛,动作极轻,“阿玉,它好软啊,有点想我小时候养的那只猫。”
“公主还养过猫?”姜漱玉诧异。
宁阳公主点了点头,神情略微有些惆怅,她当然养过猫,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只猫也早就死了。
“你再摸一摸。”宁阳公主把兔子往姜漱玉跟前凑了凑。
姜漱玉又摸了一把,她对兔子兴趣不是很大,笑道:“是挺软的,我没养过猫,不过养过鸟。我养的鸟,叫小宁,可乖了……”
宁阳公主又抱了一会儿,才交给宫女,自己对姜漱玉道:“明儿我也活捉一只,给这只做伴。”
姜漱玉脱口而出:“那我也让皇帝给我捉一只。”
宁阳公主看了她好几眼,心说,皇帝大概真的很宠爱她。而阿玉提起皇帝时,眼中也有星子浮动。
不过这样也很好,人生在世,最难得的就是能遇上两情相悦的人。她运气不好,没遇上,皇帝和阿玉比她有福气。
这个时候皇帝还在大帐中。
秋猎惯例,白天打猎,晚上聚在一起清点猎物参加晚宴。
当然,不管真假怎样,没人敢越过皇帝去。
赵臻觉得有些没意思,不过仍是照例夸赞嘉奖。
去年这个时候,他在阿玉身体里,两人还能说会儿话,今年她不在跟前,他还挺想她的。
酒过三巡后,有人在帐子里舞剑比武。
赵臻心念微动,吩咐韩德宝:“公主和娘娘不想过来凑热闹,你找几个人,把今儿新得的新鲜的肉给她们送去,让她们也尝尝鲜。”
韩德宝应了一声,吩咐徒弟去做,又给皇帝满上。
赵臻偶尔喝上两杯,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下方的比试上。
既然是比试,肯定点到为止。
赵臻看着不免暗暗摇头,这些年轻子弟看着都不错,不过武功差阿玉太远了。或许真的得让阿玉来教教他们。
世家子弟的比武,看起来能哄人。在没有歌舞的宴会上,这就是最好的娱乐了。
人人看得津津有味,唯独信王赵钰神思不属。
他的注意力在皇帝身上。这一年发生的事情太多,有时他自己都分不清是真是梦。
他想起去年的试探,想起自己后来生出的那些古怪心思,想起他在今年秋猎中安插的人手……
赵钰按了按隐隐作痛的眉心,心中痛苦,不能说给任何人听。
单凭他的实力,是没办法把皇帝拉下马的,但是如果皇帝是女子,那就不一样了。可现在……
不知过了多久,晚宴要散了。
赵钰将心一横,想到自己去年的试探,他匆忙给自己斟了一大杯酒,大步上前。
“皇上,臣敬你一杯。”
赵臻已经起身,正欲离去,不成想竟被赵钰拦住。
见赵钰眼睛红红的,大约是醉了。赵臻皱了皱眉:“信王醉了,朕改日再同你痛饮吧。”
信王神情似是有些激动:“臣没醉,皇上,臣好好的。皇上,你喝呀。”说着举起酒杯往皇帝面前递。
韩德宝大惊,心说,这不是醉了是什么?要是没醉,谁敢有这么大胆子想要灌皇帝酒?
韩德宝连忙阻拦:“王爷,您醉了。”
“我没醉!”信王赵钰一把推开韩德宝,手一抖,满满一杯酒洒在了皇帝胸前。
韩德宝惊呼:“皇上!”
信王似是回过神来,匆忙用袖子去给皇帝擦拭酒渍。
赵臻双眉紧锁,眼冒火光,一把打开他的手臂:“够了!信王醉了,带下去让他醒醒酒!”
信王手臂微痛,但更痛的是他的心。方才的触感应该骗不了人。
皇帝胸前平坦坚硬,根本不是女子所有。
信王立时跪下来请罪,他心头茫然一片,脑海中瞬间闪过许多画面。他眼前一黑,胸口发堵,竟身子一晃,倒在了地上。
赵臻不满于信王的无礼,但见其在众目睽睽下倒地,也不会无动于衷。他提高了声音:“传太医!”
外出秋猎,随行的有太医。太医很快赶来,诊脉后告诉皇帝,大约是喝酒太多以及心中激荡,睡一觉喝些醒酒汤就好了。
“嗯,扶他下去,好生照料。”赵臻按了按太阳穴,稍微放心了一些。
其实信王赵钰近段时日以来有不少无礼的举动,但赵臻念在他当日有功,也不想多苛责他。不过今晚看来,信王不但女色上需要注意,酒也得少饮。
这边事了,赵臻才回了帐子里。他胸前湿了一片,粘腻得难受,教人打水沐浴。他刚一出浴没多久,阿玉就回来了,头发湿漉漉的。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问道:“你刚沐浴?”
停顿了一下,两人都笑了。
姜漱玉笑嘻嘻道:“我在公主那边洗了澡才回来的。钟离国师给公主送了一只兔子的,白色的,长耳朵……”
赵臻立时会意,他挑了挑眉:“明天朕也给你一只。”
“好啊好啊。”姜漱玉笑着点头,“对了,你说咱们都好了这么久了,你能稍微给我透露一下我身体里蛊的解法吗?啊,我不是为了诈你啊,就是实在是好奇。我今天看见国师,想起来这回事儿了……”
她看着他,一脸的好奇:“到底怎么解啊?你就跟我说一点点就行。反正除了你别人也解不了。”
赵臻神色陡然古怪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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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解蛊
“是什么啊?”姜漱玉越发好奇了。
然而赵臻迟疑了一瞬,并未立刻回答。
“怎么了?不能说吗?”姜漱玉笑意微敛,原本亮晶晶的眼睛里也蒙上了一层薄雾。
虽然两人有一年之约,但是现在恋爱关系基本已经确立。这样的事,他还瞒着她,让她不太开心。
赵臻皱眉:“倒也不是不能说……”
只不过两人如今感情正好,如果给她知道真相,只怕她不会开心。但眼下这情况,如果继续瞒着她,恐怕她也高兴不到哪里去。
“那你就跟我说啊。”姜漱玉立刻道。
“比较麻烦。”赵臻思考着措辞,含糊道,“以后有空再细说吧。”
姜漱玉的执拗劲儿上来了:“现在就有空啊,觉得麻烦就慢慢说嘛。我实在是很好奇。”她紧紧盯着他,大有非问出个答案的架势来。
有那么一瞬间,赵臻甚至怀疑她是不是已经隐约知道了什么,才会这般追问。然而这念头只存在于数息间。他定了定神,缓缓说道:“你要真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不过你得保证听了不能生气……”
“我保证不生气。”姜漱玉态度甚好,心里却闪过怀疑,她知道解法为什么要生气?是不是皇帝瞒了她什么?
“你中的蛊,是母子连心蛊……”
“这我知道。”姜漱玉抢道。
“至于解法……”赵臻略一沉吟,觑着她的神色,一字一字道,“需要用你母亲或者子女的血做引子才能解……”
“啊?”姜漱玉一时没太听明白,她眨了眨眼睛,“什么?那你不是也解不了吗?为什么说只有你能解?你又不是我母亲,也不是我子女……”
赵臻轻轻握住她的手:“子女生了就有了……”
姜漱玉怔了一瞬,才明白过来。然而她心头并没有获悉解法的欣喜,而是惊愕以及被戏耍的愤怒。
她脸上青白交加:“你,你是说……”她重重喘息,只觉得荒谬至极,她急速将她的手从他掌心抽出来:“所以说,你骗我?什么只有你能解?”
赵臻压下心头的微乱:“也不算骗你,你是朕的人,难道还想跟别人生孩子么?”他松松握住她肩膀,声音温和:“好了,阿玉,当初朕也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总不能让你跑到天边去。而且,这样也确实能帮你解蛊,不是吗?”
姜漱玉怔怔的,对于他解释的话语,她并没有听进去多少,只觉得心头一阵酸涩,甚至比当初皇帝用蛊的解法强迫她在他身边待一年时还要强烈。可能是因为那个时候,她并没有爱上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