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他知道自己魔怔了,知道他的推断中有种种不通之处,可他在看到了一丁点希望后,内心深处更愿意相信阿玉还活着。
见皇帝在发怔,韩德宝心中担忧,低声道:“皇上?”
赵臻将手里的桂花糕丢给他:“拿着。”
他要去看看,那究竟是不是阿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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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握瑜一向深居简出,极少出门,就怕遇上故人、招惹麻烦。偶尔外出也戴着冪篱遮掩面容。她今日与郑怀瑾以及丫鬟碧儿出门,本是要去广济寺一起为已逝的姐姐建长生牌位。
不巧回来时路经此地,马车出了故障。
郑怀瑾与车夫一起去附近车行找人修理马车。——若马车实在不能修,还需再重新租赁一辆。
而郑握瑜则想起傅家食肆的糕点,本欲上前买一点,不成想居然在排队的人群中看见了皇帝。
去年三月,郑握瑜曾被方太后召进宫中,与皇帝有过一面之缘。时隔一年,皇帝虽然又高了一些,神态也又冷了一些,可她隔着冪篱,仍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毕竟皇帝那般容貌气度也堪称世上罕见了。
她当即大惊,尽管戴着冪篱,但依然怕皇帝认出她来。她慌乱之下低头疾行,不知怎么回事,居然被四个衣着打扮一样的人拦住。是碧儿拦在她身前。那几人也不知为何,竟一起退了下去。
郑握瑜仍是不安,她眼皮突突直跳,转身时怀里的东西也掉了出来。她捡了东西,拉起碧儿匆忙就走。她们走了几十步后,她才放缓了脚步,心脏砰砰直跳。
忽听后面有脚步声追来,她吓得慌忙喝问:“谁?”
“是我。”一听到熟悉的声音,郑握瑜眼圈儿发红,扭过头望向郑怀瑾,“你,你怎么才来啊?”
来人正是郑怀瑾。他大步上前,轻轻环住她的肩膀,温声问:“怎么了?不是让你在那儿等我么?怎么跑这么快?”
郑握瑜四下张望,并未看见旁人,她低声道:“刚才看见一个贵人,所以躲开了。车修好了么?咱们回去吧?”
“嗯。”郑怀瑾看她这般模样,不由地心生怜惜。这段时间以来,也苦了她了。
他原计划今年将真相对父亲和盘托出,求得父亲的原谅,也好给阿瑜再安排一个身份,他们光明正大在一起。或是远离京城,或是不见外人都行。但偏生今年阿玉出事,得知此事以后,阿瑜心中自责不已,一病便是数月,向父亲坦白一事,也就耽搁了下来。
他细心安抚郑握瑜,协同她一道去了十里巷的小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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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臻命侍卫跟着郑怀瑾,但他自己并未跟上去。他在傅家食肆附近的茶馆了点了一壶茶,静静坐着。
韩德宝站在旁边伺候,心里暗暗焦急。皇帝面上固然看不出什么,可他知道,这茶上了有两刻钟了,皇帝连一口都没喝。
至于韩德宝怀里揣着的糕点,也早就凉了。
忽然,一个灵活的身形进了茶馆,他左右张望之后,快步到了皇帝跟前,低声禀道:“郑公子和那个姑娘显然是认识的,他们一起去了十里巷的第三户人家。”
皇帝抿了抿唇,心中五味杂陈。他站起身,快走几步,又皱眉看一眼韩德宝,沉声道:“出发,十里巷。”
如果说他先时只有半分的怀疑阿玉还活着,那么现在他已经有了三四分。
在前往十里巷的途中,他心里既喜且忧。喜的是阿玉极有可能还在人世,忧的是她躲起来不肯见他,是不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当然,再多的担忧都比不过喜。只要阿玉还活着,其余的就都不算问题。不管阿玉有什么苦衷,有什么困难,他都能帮她解决。
阿玉见了他,肯定很欢喜。
马车平稳而快速地行驶,而赵臻只觉得车行驶的慢,甚至有些后悔,怎么今天是坐车出来,要是骑马,那就快多了。
他心中焦急,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外面有人说:“皇上,到了。”
赵臻掀开车帘,迅速跳下马车。他眼光微闪,看出这是第三户人家。
老实说,这房子看起来不大,甚至堪称简陋。他定了定神,冲韩德宝使了眼色。
韩德宝会意,连忙上前叩门。
不多时,门被从里打开,露出一个半大少年的圆脸。
那少年睁着一双圆滚滚的眼睛,客客气气问:“你们找谁?”
韩德宝正欲回答,赵臻已然沉声道:“我姓赵,是你家主人的故人,今日路过此地,特来拜访。”
少年愣了一愣:“那你稍等一会儿,我这就去给你通传。”
“不必了。”赵臻神色淡淡,却拦住了少年,“不用麻烦,我只是跟郑公子说句话,说了就走。”
少年见这位公子容貌清隽,气质不俗,又准确说出了主子的姓氏,他当下也不敢强行阻拦。他犹豫之际,赵臻已然越过他,向内而去。
韩德宝匆忙跟上。
这间宅院不大,外边看着简陋,不过里面倒也有些可取之处。赵臻无心欣赏,他快走几步,迎面撞上正要出门的英俊公子。
那人眉目俊朗,正是阿玉的胞兄郑怀瑾。
郑怀瑾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皇帝,他大吃一惊,也来不及多想,下意识低身行礼:“参见皇上,吾皇万岁。”
赵臻轻哂:“朕竟不知道郑卿在这十里巷,还有一处宅院。”
郑怀瑾一时之间脑海里涌上诸多念头,明明四月天还不热,他背后竟冷汗涔涔。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就听到一道娇柔清脆的声音:“哥,你东西落下了。”
郑怀瑾蓦地睁大了眼睛。
而赵臻则视线牢牢锁住那个忽然出现的身影。
郑握瑜是匆忙行来的,她看清这边的光景,以及站着的人后,大惊失色,低呼一声,掩面疾走。
而赵臻则直接越过了郑怀瑾,大步向她快走几步。
郑握瑜先是快走,后来几乎是小跑了,然而,她还没跑多远,就被人狠狠攥住了胳膊,不得不直面这个人。
她脸色苍白,身体微微发抖,不停的抖动的袖子却遮不住她的面容。偏偏到了这个时候,她身体发软,喉头发堵,连半句话都说不出口。
在看到她的那一瞬,赵臻的一颗心几乎要蹦出胸腔。然而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后,赵臻却发觉不对劲儿了。
同样的脸庞,同样的容貌……
但面前这个人,明显不是阿玉。这个人的气质跟阿玉相差太多了。
阿玉不会这样害怕而无措地看着他,阿玉不会在他面前瑟瑟发抖。
他的阿玉,是鲜活而明快的。她大胆、爱笑,两人同在一个身体里时,她甚至还曾经直呼他的名字。
阿玉才不会怕他。
赵臻的一颗心慢慢沉下,眸子也渐渐变冷。他一字一字,缓缓说道:“你不是阿玉。”
说出这句话的瞬间,他的心被失望所淹没。
为什么不是呢?他多希望这就是阿玉,希望阿玉只是有苦衷而已。
郑握瑜身形微颤,不敢开口说话,只觉得原本攥着自己胳膊的手似乎更用力了一些。她双眉紧蹙,低声道:“我,我不是……”
郑怀瑾已然急道:“皇上手下留情,此事与她无关!”
赵臻抿了抿唇,无法忽视那种扑面而来的失望。为什么不是阿玉呢?
他慢慢松开了对郑握瑜的桎梏,双目微阖,没有说话。
郑怀瑾摸不准皇帝的心思,他稳了稳心神:“皇上恕罪,她不是娘娘,只是与娘娘形貌相似而已。”
赵臻双目微怔,他冷冷地瞧了一眼郑怀瑾,又看了看这个和阿玉十分相似的姑娘,心里忽的涌上了一个荒诞的念头。
他再看向郑怀瑾时,眼中分明已经带上了杀意。
韩德宝正惊讶于这姑娘与娘娘的相似,冷不丁碰上皇帝的视线,吓了一跳,连忙低声提醒:“皇上……”
郑怀瑾是太傅家的公子,如无过错,杀不得啊。
赵臻冷哼了一声。阿玉还未进宫时,他就得知郑太傅那一对龙凤胎儿女关系不清不楚。因此他对尚未进宫的郑氏很是不喜。因为方太后坚持,而他又想帮郑太傅遮掩一下家丑,才勉强同意郑氏入宫。
——当然,后来阿玉告诉他,其实阿玉对他一见钟情,跟郑怀瑾之间清清白白。他信了阿玉的说辞,毕竟从那以后阿玉一颗心都在他身上,也确实没再见过郑怀瑾。
不过,眼下看来,阿玉对郑怀瑾清白,郑怀瑾的心思可就未必干净了。
赵臻虽自幼长在宫中,可也隐约听说过置办外宅的说法。阿玉去世不足三个月,作为她的胞兄,郑怀瑾居然在这十里巷里养了一个跟阿玉有八.九分相似的姑娘,还要那姑娘如阿玉一样,对他以兄呼之。
心思之龌龊,令人恶心。
赵臻冷声问:“她是谁?”
郑怀瑾额上冷汗涔涔,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他当下跪倒:“皇上恕罪……她是……”
赵臻转向了这个很像阿玉的姑娘,容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你究竟是什么人?家在哪里?为什么会叫他哥?已逝的郑皇后,是你什么人?”
她很像阿玉,但她不是。
这么久以来,郑握瑜一直怀揣着秘密,她再迟钝,也知道她今日是被皇帝的人发现了。她咬了咬牙,低声道:“她,她是臣女的孪生姐姐。”
“嗯?”赵臻微眯着眼,眸色沉沉。
郑家只有五个小姐,阿玉排行第五,哪里还能再冒出一个孪生妹妹?莫非……
郑怀瑾知道事已至此,瞒也无用。他郑重施了一礼,声音微哑:“皇上,郑家其实有六个小姐。上元去世的是娘娘在家中行五,皇上面前这个行六。而臣,并不是郑家子孙。”
赵臻双眉紧蹙,瞬间明白过来。听郑怀瑾言下之意,当年郑夫人生的是一对双胞胎女儿,而非龙凤胎。细细打量之下,眼前这两人,的确长的不像。说阿玉和这个姑娘是孪生姐妹,倒可能性更大一些。
之所以变成龙凤胎,那肯定是其中有个被调换了。
他沉声问这个“阿玉的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郑,郑握瑜。”
她低着头,不敢抬头看皇帝的神色,只心里像是有把鼓在不停地敲着,她连大气都不敢出。
皇帝勾了勾唇,冷笑一声。
当初母后属意的郑五小姐,闺名就是叫做郑握瑜吧?所以说,本该进宫的其实应该是眼前这个女人?
这个念头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所以,太后懿旨上说的郑五小姐是你?”赵臻冷笑,“郑太傅好大的胆子。”
郑握瑜急道:“皇上明鉴,此事与家父无关。”她情急之下,眼圈儿里滚出了眼泪:“皇上,家父并不知道姐姐的存在,因为姐姐从小就被送到了外面,十多年不曾回家。当初太后下旨,要郑五小姐进宫,我确实应该进宫侍奉皇上。可是,可是我……”
当着皇帝的面,她与从小一起长大的兄长互生情愫之事,她怎么也说不出口。——尽管知道两人并非亲兄妹,但是毕竟还有兄妹的名分在。
郑怀瑾接道:“可是真正的郑五小姐忽然出现,她说她要进宫去。”
赵臻面无表情。
郑怀瑾此刻心里七上八下,他想起前段时间关于皇帝如何宠爱淑妃的传言,将心一横,继续说道:“她说她对皇帝陛下一见钟情,此生不渝。”
赵臻面上波澜不惊,可心里却早掀起了惊涛骇浪,笼于袖中的手,也不知不觉攥紧了。
“她是真正的郑五小姐,太傅千金,可惜从小流落乡野,受尽了苦楚,从未受过郑家一食一饭。她只有这么一个要求,我们不能拒绝。”
“不止是这个缘故吧。”赵臻轻哼一声,“难道不是因为她要替你们遮掩私情?”
他忽的想起阿玉刚进宫时,他叫她“郑氏”,而她却执意让他唤她“阿玉”的场景。
她那个时候,是想告诉他真相的吧?可惜那时的他,还不懂。
不过阿玉不是郑握瑜,那阿玉的过去是什么样的?她第一次见他,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他很想问个清楚明白,可阿玉已经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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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拜师
郑怀瑾一惊,急道:“皇上何出此言?”
“你们那点事,以为朕不知道么?”赵臻冷哼了一声。
他在很早以前就知道郑家兄妹不清不楚,只不过后来因为阿玉,他有了别的想法。
听皇帝一语道破私情,郑握瑜心里异常难堪,身子也不由自主地轻轻打颤。她与郑怀瑾对望一眼,声音极低:“是,姐姐确实是为了帮我们。”
她说着眼泪不自觉掉了下来:“皇上明鉴,我们二人有兄妹之名,却已互许了终身……”她停顿了一下:“姐姐知道此事,大概也是想成全我们……”
一开始,她信了姜漱玉的说辞,真的以为对方对皇帝一见钟情,毕竟皇帝容貌昳丽是出了名的。可是后来她渐渐回味过来,可能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她和哥哥。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姜漱玉时的场景。当时已是深夜,对方一身黑衣蒙着脸出现在他们面前。而那时,她正和哥哥关于是否进宫而争执。说实话,她那个时候已经绝望了,打算认命了。姐姐的出现给了她另一种选择,让她在一瞬间看到了光明。
等她回味过来时,姐姐已替她进宫,事情已成定局。她隐约听说皇帝与淑妃感情甚笃,日日一同起卧,才渐渐放下心来。她对自己说,这也算皆大欢喜,是最好的结果了。
可她没想到姐姐会忽然离世。姐姐还那么年轻,还不足十七岁。
刚得知这个噩耗时,她心中悔痛交加,还有浓浓的负罪感,甚至因此而大病一场。这些时日,她身体略好一些,就与兄长商议为姐姐请个长生牌位,天天供奉,希望姐姐在天之灵能够安息。
偏巧在回来的路上遇见了皇帝……
她心中本就满是歉疚,听皇帝这么一说,泪珠滚滚而下。她郑重施了一礼:“请皇上降罚。”
郑怀瑾双眉紧蹙,迅速挡在她身前:“她是受我所惑,还请皇上只罚我一人,放过她和郑家。毕竟她是郑娘娘唯一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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