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公事公办的答应了,却未离开,欲言又止的看向林青梅。
林青梅以为自己强人所难,毕竟晏家生意主要是石县往京城一带而边疆在反方向晏家涉及不多,便虚心道:“不知管事有何难处?”
向来谨言慎行的管事眼里闪过一丝心疼,隐隐藏着责怪的看向林青梅。
“请少奶奶恕在下逾越,少爷在湖边坐了许久,谁劝也不肯回来。”
林青梅的心嘎登儿一沉。
她今日因为太过担心林芳华的事情,将他扔在湖边,便离开了,没想到那个小傻子竟然……
林青梅满心愧疚的来到湖边,天色已经暗淡,远远就看见晏琮抱膝蹲在地上,身边几个人不远不近的关注着他。
众人看见林青梅来了顿时松了一口气,激动道。
“少奶奶!”
金榜急匆匆的往晏琮那边喊了一声:“少爷您看谁来了!”
林青梅上前去,却见他不似以往一般支着耳朵听,不由更加愧疚,摸了摸鼻子是自己过分了。
她早上哄晏琮说中午回来后便带他去郊外游玩,因林芳华的事情不仅失约了大半天,还给他冷脸看。
林青梅蹲在他身边,伸手拉住他的手,一手冰寒,心疼的搓了搓,见他还是不抬头,便将脑袋凑过去。
“夫君生气啦?”
晏琮无声摇头,虽然一大只,但是双手环抱膝盖的动作尽显孤独、弱小、又无助的气质。
林青梅顿时被他委委屈屈的样子弄得愧疚得无以复加。
揽着他的肩膀贴着他:“夫君跟我回去好不好?”
晏琮继续摇头,林青梅准备站起来顺便拉他起来,却发现手被他拉住抽不出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闷声闷气道。
“娘子是不是……不喜欢这里,我抱抱娘子,娘子还是好难过,娘子……不要离开好不好?”
林青梅心头一暖,双眼忍不住泛起酸涩,他坐在湖边不肯走竟然是在想这个。
她下午在湖边的情绪竟然被他察觉到了,那一刻她确实恨极了这里,不,应该是恨极了这交通和信息都闭塞的古代!
林青梅手还被他拉着抽不出,索性坐在他身边,和他说话。
“你怎么知道我难过啊。”
晏琮感觉她坐下了,偷偷抬头对上她含笑的脸赶紧埋头。
林青梅一愣,用肩膀蹭了他一下,柔声道:“怎么不说话也不给我看。”
晏琮将头埋得更紧了,回答了上一个问题:“我就是知道。”
林青梅又劝了许久才知道他是因为在湖边看见了自己的大黑脸,顿时哭笑不得,赶紧安慰他。
“咱们明日就可以洗白白了,你先跟我回去好不好,我保证不离开。”
晏琮对她的话向来深信不疑,这次却要她再三保证绝不离开才同意回去。
回去的路上林青梅接过丫环手里的披风将人裹住,路过一处却发现里面正在吵闹,随意的问了句。
“里头发生何事了?”
“回少奶奶,是老爷夫人在生气,庭少爷赌博被夫人抓回来,老爷要将二老爷一家赶出去。”
林青梅捏着晏琮回暖的手,见他也好奇的往里看,便叮嘱身边众人安静,牵着晏琮偷偷走近去看看热闹。
晏庭被反手捆着跪在祠堂外面,晏老爷拿着一根长鞭子,二婶一边护着晏庭不让晏老爷下鞭子,一边大哭大闹的撒泼。
“大哥好狠的心啊!你倒是有两个儿子,我们二房就一个独苗苗,大哥这一鞭子是要了他的命啊……”
晏老爷铁青着脸,问身边的人:“老二还没回来?”
身旁的管家面不改色:“回老爷,二老爷醉倒在丽春院不省人事了。”
晏老爷闻言脸色再次黑了一个度,指着晏庭和二婶怒骂:“我晏府今日是容不下你们这几尊大佛了!”
晏二婶护着晏庭的手一僵,心里开始咬牙切齿的骂着拖后腿的晏二叔。
天杀的狗东西!老娘为了他的儿子劳心费力,他倒好,吃喝嫖赌一样不少!
晏庭对于父母这一套早就习以为常,他爹从他小时候就流连花丛赌坊不着家,而他娘的对他维护也不过是为了这晏府的荣华富贵生活,如今晏老爷要赶走他们一家,他心里竟然升起一丝报复的快感。
面对着假哭的晏二婶晏庭内心不仅毫无波动,反而厌恶的转过头不看她,结果正好看见树荫后面偷看的林青梅和晏琮。
晏琮被他恶狠狠的目光吓得往林青梅背后躲。
林青梅对上他阴测测的目光,冷笑一声,想起晏家还有个护兄心切的傻弟弟,现下不是正好让他醒醒的好机会吗,于是便小声招来身边的一个小仆。
“去县学将小少爷请回来,就说他兄长想他了。”
吩咐完回头正好对上晏琮郑重其事的目光,晏琮道:“兄长没想珏儿。”
林青梅轻咳两声,解释道。
“夫君是长兄,珏儿在县学辛辛苦苦读书,夫君应当多关心他,多想想他,这叫兄友弟恭。”
晏琮似懂非懂的点头,接着举一反三。
“夫君在家辛辛苦苦等娘子,娘子应当多关心他,多想想他,这叫兄友弟恭?”
此话一出,林青梅还未做反应,身边的几个小的忍不住噗呲笑出声。
林青梅无奈的捂住他的嘴,捏着他的耳朵小声交他:“这叫夫妻恩爱。”
晏琮认真的跟着重复了一遍,林青梅耳根发热,看着他懵懂的双眼,总有一种教坏小朋友的错觉。
“主人!我发现一个好东西!”
福运猪奶萌的声音忽然冒出来打破了林青梅心中的尴尬。
“这个晏庭是大坏蛋!他在院子里有人在往榕树下埋东西。”
林青梅闻言,转头向里看去,晏老爷正气得扔鞭子,晏夫人冷着脸不屑的坐在一旁喝茶,正好一个拿着食盒的小丫鬟路过,林青梅让人将她拉过来。
小丫鬟拿着食盒正欲行礼。
林青梅身旁红珠懂眼色的“嘘”了一声。
小丫鬟年纪小小的,立马发现众人是在偷看,随即跟着放轻了动作,捂着嘴睁大了眼睛狠狠点头。
林青梅吩咐她去告诉晏夫人晏庭院子有人在埋东西。
果然晏夫人闻言双眼思量的微微眯了一下,也没招呼晏老爷,便让身旁的杨嬷嬷带人去了晏庭院子的方向。
不一会儿杨嬷嬷便脸色大变的过来,递了一封信给晏夫人,晏夫人随意的拿过来看了几眼,脸色也跟着大变。
“碰——”
一杯热茶直接砸在晏庭额头。
正在气头上的晏老爷和跪着的二人皆是被吓了一跳。
二婶见晏庭额头立马出血了,质问还未出口便被晏夫人吃人一般的目光吓得禁了声。
晏夫人怒气冲冲的将信纸拍在晏老爷身上。
“你瞧你的好侄儿!”
晏庭一见那信纸脸色瞬间煞白。
第28章晏珏
晏老爷看了信气得手抖,他左右看了一圈没找到趁手的东西,索性一脚往晏庭心窝踹过去,晏老爷虽然是个商人,但身材健壮,顿时晏庭被踹出丈许。
晏夫人扑过去将晏庭的衣领揪住,狠狠扇他耳光,一边扇一边撕心裂肺的骂。
“我是亏待你们家了,还是克扣你们家了!都怪我,怪我不够狠心,才养了你们这一家子白眼狼!不!你简直就是恶鬼!琮儿对你那般好!你怎么下得去手!”
晏夫人全然失了端庄,因为用力过猛,头发也散了下来,手里却没有停下,用力打着倒在地上的晏庭。
晏庭吐出一口血,还在笑,神色癫狂的看着树荫后面的晏琮。
晏二婶彻底吓傻在原地。
晏老爷捂着心口看着手里信,寒意如蛆附骨,信中内容:
[虽然失手,不过人勉强傻了也算你一份功劳,不过说好的钱银减半。半月后凭此信风月楼取钱。——魏]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这内容还有什么不明了的,晏琮怎么能这么巧两次遇见山匪,还是不是因为有人故意陷害!
晏老爷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十岁,这就是他为孝、为义、为亲缘亲手种下的恶果!
他疲惫不堪的将地上的晏夫人抱起来,恨恨的看了一眼地上的晏庭和晏二婶。
“常随,将晏庭捆了将腿打折了再送去衙门,还有这封信作为他谋财害命的证据一同送去。常风,将老二家的东西立刻给我清理出府,一个畜生也不准留下!”
晏老爷积威甚重,话音未落,下人皆已雷厉风行的行动起来,晏庭火速被捆起来,压在地上,打起板子来。
林青梅在树荫下听得又惊又怒,晏琮竟然是晏庭害的!
听着那闷响的打击声,林青梅瞧着那晏庭会灰白的衣袍上慢慢染血,赶紧捂住晏琮的眼睛,将人拖走。
这边林青梅将将带着晏琮离开,那晏珏得了消息说兄长想他了,连夜兴冲冲的回府,走到去兄长院子中途,却见那祠堂外灯火通明,逮住匆匆指挥人往外搬东西的常管事。
“府里发生何事?”
常风见晏珏竟然回来了,想到他平日里多有维护晏庭,不由叹气。
“今日夫人在赌坊抓住晏庭,夜里老爷正准备家法伺候却不料又找到了他勾结山匪迫害大少爷的证据。”
晏珏脸上的笑意凝固,仿佛没有听懂常风说的话:“什么?”
常风见他愣在原地,不由摇头离开,都是那晏庭做的孽,二少爷往日有多维护晏庭,现在便会有多悔恨。
晏珏脸色黑沉沉的往祠堂走去,正好看见常随拿着一封信,他跨不过去,伸手将信夺过来,片刻后他呲目欲裂的推开正在打板子的下人,随手抢过来,一声带着哭腔的怒喝,用尽了全身力气往那晏庭身上砸去。
“啪——”板子断成两半。
“噗——”
晏庭喷出一口血,扭过头看向晏珏,咧着被血染红的口齿的癫狂的趴在地上笑。
“你心爱的兄长是我害的,可惜没把你一起弄过去!”
晏珏被他激得红了眼,拿着手里断掉的木板想对着他的胸口刺下去,幸好被人拦下。
否则晏庭怕是来不及上公堂便先殒命在他手上。
林青梅哄着晏琮回院子,却叫福运猪时时汇报祠堂那边的情况。
听闻了晏珏的样子不由有些后悔,到底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早知道不与他斗气了,原本只想让他回来看看晏庭的正面目,谁知道这个晏庭这般坏!
简直不是白眼狼能形容的!
晏琮今日蹲着吹了一下午寒风,又想了很多事情,精力不济打起了呵欠。
林青梅便将人带上床睡了。
第二日一早,晏珏来访,青黑着一双眼睛就知道他彻夜难眠了。
见到浑身漆黑的晏琮先是吓了一跳,随后听丫鬟说是擦的药,松了一口气。
林青梅问他是否用过早膳,他尴尬的点点头。
林青梅让人去取了隔夜茶手绢包起来,让丫鬟给他敷眼睛。
晏珏见林青梅态度温和,又见晏琮粘着林青梅用早膳的样子,不自在的任由丫鬟将茶包按在双眼上,心里越发惭愧,是他有眼无珠,是他肤浅,认贼做兄。
用完了早膳晏琮惦记着洗白白的事情,正欲拉着林青梅去沐浴,林青梅轻咳一声,提示他先前叮嘱的事情。
晏琮顺着林青梅的目光看过去,见到双眼布满血丝,脸色憔悴的晏珏,不由惊讶的喊了一声。
“珏儿?”
声音熟悉却完全变了语调的一声‘珏儿’让晏珏瞬间泪奔。
以前的兄长总是威严中却带着包容的唤他‘珏儿’提醒他行事稳重。
如今……晏珏痛苦的抱头。
晏琮原地愣了一下,慢慢走过去,将他揽进怀中,学着林青梅拍他背哄他的样子轻轻拍晏珏的背柔声道:“珏儿,不哭……”
顿时压抑着哭声抽噎的少年‘昂——’的一声,似泄愤似懊悔的大声哭起来。
林青梅挥手人下人都离开,打算给他一点时间发泄。
却不料无奈的等了一刻钟,晏珏声音都哑了,还死死扑在晏琮怀里哭。
晏琮安慰了一会儿见他哭得更凶,不由回头疑惑的看向林青梅,林青梅示意他再哄一会儿。
晏琮皱眉,继续哄,结果过来许久也不被放开,手里虽然还若有若无的拍着他的背,终于又忍不住频频向林青梅求助。
林青梅见他可怜巴巴的,终于开口解救他。
“你打算抱着我夫君哭多久?”
闻言晏珏终于从悲戚的世界醒来,意识到屋子里还有别人,僵着背脊,声音嘶哑的反驳。
“谁哭了?”
气若游丝的声音彰显着说话之人底气不足。
林青梅不忍心再取笑他,无奈的解释道。
“你兄长这一身黑漆漆的药膏现在要去洗掉,你要不先放开他,等中午再来一同用膳?”
晏珏还因为自己呛声林青梅的事情不好意思面对她,闪躲着不敢看她的眼睛,不自在的红着脖子小声提要求。
“我可不可以就在这里等……”
林青梅看着傲娇的少年如同失去斗志的公鸡似的蔫头耷脑,转头吩咐丫鬟。
“去给二少爷上点蜂蜜水和点心,他昨夜没睡好,茶就别上了。”
又转身与他说:“那你自己坐一会儿,若累了就去睡一会儿。”
晏珏呐呐的看着牵着兄长远去的身影嘴里不由嘀咕:“怎么跟娘亲一样唠叨。”
心里却暖融融的。
大概真的是长嫂如母?
林青梅拉着噘嘴不高兴的晏琮往浴桶走,因为她把晏琮的蜂蜜水给别人喝了,所以他赌气。
林青梅将他的小脾气摸得十足透,知道他从来就没有真的生气的时候,只有借机发作,要提小要求了,熟练的惯着他,学着他撒娇。
“那你怎么才可以原谅娘子嘛~”
被林青梅摇着手臂,晏琮心软得不行,憋着笑意,故作严肃的重伸。
“夫君的蜂蜜水只分给娘子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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