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再说了,出发。”
张燚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给下面的人使了个眼色,队伍一路朝着西城门去,他们提早的净街,路上并没有什么行人就连商铺也都关了。
沈如年坐在马车上不安分,时不时的掀开布帘往外看,她不仅喜欢看,还喜欢分享给身边的人看。
“赵渊,怎么今日街上都没人啊。”虽然今日很热,但也不至于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吧,真是好奇怪哦。
赵渊顺着她撩起的布帘往外看了一眼,勾了勾唇角耐心的与她解释。
“今日布施,灾民一齐涌入城内可能会引起恐慌,也是怕有人趁乱浑水摸鱼的来领救济粮,所以才会净街。”
沈如年恍然大悟,既然外头都没人也没有小贩,那就没什么好玩的能看了,她无趣的放下了帘子,把玩着手里的扇子。
过了一会,她才把目光落在了赵渊的身上,偷偷的看他的荷包,真的是有够丑的,她肯定能做的比这个好看。
但赵渊好像真的很喜欢这个荷包,每回看到他都带着同一个,也不知道是谁送给他的,为什么会这么重视呢?
难道是个小姑娘给他的?沈如年也不知道怎么会冒出这个念头来,更奇怪的是,她想到这个可能性时,心里有些不高兴。
他不仅喜欢她,还很看重别人,他也像喜欢她一样喜欢别人吗?
沈如年不止是不高兴,心里还有些酸酸的,她真是变坏了,居然想要让赵渊只喜欢她一个,只对她一个人好。
赵渊一直关注着她,马上就发现了她的小动作,人赃并获瞬间抓住了她在偷看。
以及她突然沮丧的神情,明明方才还很高兴的,怎么突然就耷拉着小脑袋了?这是瞧见街道上没人,不开心了?
“想逛街?等明日,我陪你逛夜市,再带你买糖画和花灯,好不好?”
沈如年还沉浸在自己的小心思里,突然听见他说可以带她逛夜市,抬头诧异的咦了一声。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突然,但可以带她去玩,她当然是开心的,甚至连伤感都来不及了。
“好啊,那我们还可以去放河灯。”
赵渊自然是满口说好,沈如年也不去看外面空荡荡的街道了,拉着他说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
津津有味的说了一路,直到马车缓缓的停了下来。
常福掀开布帘,赵渊扶着她小心的下了马车,外面就像张燚所说的,站了很多的官绅与家眷。
看到这么多陌生人,沈如年下意识的往后躲了躲,她不喜欢人多,更不喜欢这么多的陌生人。
赵渊感觉到了她的害怕,牢牢的握紧了她的手掌,手指紧紧地扣住她。
这不是两人头次牵手,却是头次十指紧扣,手指仿佛连着她的心,她所有的不安和恐惧都能准确的传达给他。
“别怕,我就在你身边,寸步不离。”
他的声音依旧是低沉沙哑,却比往日听着更美妙,尤其是两人还十指紧扣,瞬间就将她所有的不安都给抹平了。
等再仰头看他时,已经没有了慌乱,眼里只剩下清澈和坚定,好像只要有他在身边,再多的危险她都不怕了。
赵晖烨一眼便瞧见了他们紧扣的手指,原本扬起的笑容瞬间便僵在了脸上,他侧过头,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的朝着赵渊伸手恭请。
“臣已经为您准备了上首的位置。”
粮仓之前的街道也是清场了,只在对面搭了个微高的台子,周围是齐整的侍卫以及当地的官绅。
所有人都看出了赵晖烨去赵渊的恭敬,不免对这寒着脸的年轻人有了好奇心,是谁能让越王对他伏低做小如此恭敬的?
他们的心里都有了个不确定的答案,但都不敢相信,那位此刻不应该正在养心殿养病吗,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等到赵渊站好,赵晖烨又恭敬的上前,“一切都已准备就绪,此刻便能打开城门将灾民放进,还请示下。”
赵渊的目光缓缓从人群从扫过,他的近卫全程戒备的围在他的身边,台子左右站着的则是官绅们,最外面是杭州城的守卫。
“开仓,开城门。”
赵晖烨恭敬的福身,而后直起身子,往沈如年的身后移了半步,准备随时带她离开。
朝着张燚下令:“开仓,开城门。”
张燚明了,挥了挥手,粮仓大门在瞩目下开启,西城门也在一声吱嘎声中打开。
没有人发现,在阁楼之上一支暗箭反射出了丝丝阴冷的光。
☆、第73章
余恒逸很早就起身了,队伍整合好,就准备往城内去。
路过马车的时候,他没听见里面有动静,想起祁无名说的,此女狡猾至极善于逃跑,就猛地拉开了布帘子。
他不想把个空的马车交给陛下,一拉开帘子,余恒逸就看见了靠坐在马车上的女子,清晨的阳光落在她紧闭的眉梢眼角,让她好看的不像话。
大约是感觉到了光亮,三两紧闭的眼皮下意识的动了动,看着像是要苏醒。
余恒逸手下一抖,迅速的将布帘子给放了下来,转身背对着马车,脸上有些微微的潮红。
侍卫将他的马给牵过来,瞧见他的脸这么红,关心的问了一句,“侯爷,您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余恒逸胡乱的摇头说没有,翻身上马,期间都不敢再去看马车一眼。
而马车上,方才还眼睛紧闭的三两,在听到他们的说话时,缓缓的睁开了眼。
她藏在身后的绳索已经被她给割断了一半,只要再给她半个时辰,她就能彻底的挣脱了。
三两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装睡,她只知道从昨夜之后,她看到余恒逸有点烦,就像烦他妹妹一样的烦。
她已经犯过一次错了,现在才会被人捆在这里,同样的错她绝不可能再犯,她得在进城之前离开这里。
马车朝着城门驶去,余恒逸坐在马上心中有些懊恼,他原本是想再劝劝三两的,毕竟进城之后他可能就没机会再与她单独说话了。
可他居然因为看到三两的脸而害羞了,余恒逸叹了口气,不管如何,等见了陛下,他还是得为三两求个情。
他能感觉的到,她其实是嘴硬,很多话并不是出自本心,就单从她最后救了如年来看,她还是有机会悔改的。
队伍到了官道上,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就连余恒逸也发觉不对了。
杨建安从领头的位置驾马过来,“侯爷,前面的路不好走,全部都被难民给堵住了。”
他这么一说,余恒逸才明白是哪里不对劲,这些人穿的都很破烂,看着便是经常乞讨的样子。
联想到前些日子西北大旱的事情,余恒逸就大概能猜到这么多的难民是从哪里来的了。
“前面可能更是不通,咱们要不要换个城门入城?”
杨建安派出了侍卫先上前去打探,但结果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出入,现在就已经这么多人霸着路了,前面肯定更多。
但余恒逸不是很想掉头,“西门如此,东门就没有了吗?我们现在换路就更不好进城了。”
“侯爷说的有理,那我们再往前去看看。”
马车内的三两此刻已经将绳索解开了,趁着没人注意马车,偷偷的掀开了帘子往外看。
她不过是看了一眼,就发觉不对,这些所谓的难民很有问题,但这些事情与她无关,她巴不得乱起来,越乱就越是利于她逃走。
果然再往前,难民就更多了,甚至堵着整个官道,看着他们的目光也越发的不善起来。
“侯爷,前面的路都被他们给堵住了,只怕是不好过。”
余恒逸闻言沉思了一会,翻身下马,“我去问问。”
说完朝着一个老人家走去,“老人家,今日是有什么大事吗?为何都要进城。”
老人家戒备的看着他,没有说话,余恒逸就让人送了个馒头过来,“我们不是坏人,只是想要进城。”
看到馒头,那人才稍微放下了戒备,将馒头接过压低了声音道:“今日越王开仓放粮,所有难民都可以进城领粮。”
余恒逸这才明白,看了一眼面前密密麻麻的人海,心里在想该怎么从这些人里避开一条路。
已经拖了一日了,不管如何,今日他必须得进城。
他在思索根本没有发现,那老人家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匕首,趁着他思忖不注意,朝着他的心窝捅去。
此时其他人都离他很远,甚至没有发觉那人的歹意,唯有马车上的三两看到了这一切,瞪圆着眼大声道:“小心!”
城门大开,难民们一拥而入,若不是有守卫和侍卫们在旁,只怕这些难民能直接往他们的人群冲过来。
那些官绅们从未见过这样的架势,尤其是那些夫人小姐,更是掩着鼻子往后缩,她们是来做善事的,但更是冲着赵晖烨来的。
越王组织捐赠,若是他们不参加岂不是不支持越王,尤其是他们还听说了一个消息,听说越王府来了个了不得的大人物,都想来看看那位大人物是何方神圣。
可如今真的看到这些像乞丐一样的难民,就掩盖不住厌恶,只想赶紧结束。
赵渊看到这些难民,也下意识的皱了皱眉,他不是觉得他们脏乱臭,而是看出了不对劲。
下意识的就揽着沈如年的腰往后,“有没有不舒服?若是觉得难受就先回马车上。”
沈如年看到他们倒没有嫌恶,反而没有看到那些夫人小姐时那么害怕,还很好奇的探出脑袋左右的看。
“我没有不舒服,赵渊,你觉不觉得他们很奇怪呀。”
赵渊嗯了一声,他没想到沈如年也发现奇怪了,“你觉得哪里奇怪?”
这她又说不出来,嘟着嘴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觉他们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难民不应该是肚子很饿吗?我要是肚子饿不是会脸扁扁的眼睛红红的,连走路都走不动才对嘛?”
沈如年边说还边学着肚子饿的样子,把腮帮子往里吸,搞怪的样子十分的可爱,成功的让赵渊绷紧的脸上露出了笑意。
而后亲昵的在她的鼻尖点了点,“你什么时候这么饿过?”
“小的时候啊。”沈如年拍掉他的手掌,哎呀了一声,“你不要乱动嘛,我是在和你说认真的。”
“好好好,我错了,我认真听你说。”
赵渊的声音里都透着隐隐的笑意,连沈如年都看出来的事情,赵晖烨居然还想妄图蒙骗他,最可笑的是,周围这些人居然还真的被如此低级的手段给骗住了。
这些人里或许有难民,可还有很多人混在其中假扮难民,那赵晖烨又想要利用这些人做些什么呢?
队伍秩序还算齐整,有专门的人负责维持秩序,将所有的难民都排好队,一人一勺米半勺面,在领取米面之前,还会有难民们自发的向越王跪拜。
“多谢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赵晖烨在台上接受众人的朝拜,一切都很正常,围观的众人也都在恭维的奉承赵晖烨,高声的呼喊王爷千岁。
可就在此时,不知是谁在人群中突然的道:“昏君当道民不聊生,王爷才是我们百姓的君。”
这个声音掷地有声慢慢的让场面失控起来,更多的人响应他,痛骂昏君说要支持赵晖烨。
赵晖烨侧头看了赵渊一眼,见赵渊神色不变,便向着众人伸手示意,“诸位先冷静冷静,本王以陛下为尊,此次救济也是陛下下旨,陛下爱民如子,尔等若还有此等不忠之言,本王决不轻饶。”
“我们只认王爷,根本不认那个狗皇帝。”
此时站在众人身侧的一个侍卫,突然指着赵渊高声道:“狗皇帝就在此处,他不仅昏庸无道害得举国上下民不聊生,还色令智昏偏宠妖妃误国,如今还要挟王爷意欲不轨,杀了狗皇帝保护王爷。”
他的话音落下,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赵渊的身上,他阴寒的眼微微眯起,浑身透着冷厉的气息。
原来赵晖烨想要的是这个。
不仅想要杀他,还想要好听的名声,真是个好算计。
在场的其他人也傻眼了,他们怀疑过这所谓的大人物会不会是赵渊,但都不敢确认,这会看向赵渊的目光都带了些许的迟疑。
难道站在这的真是赵渊?
当地的官绅自然与赵晖烨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他们开始犹豫了,若是杀了赵渊改立赵晖烨,是否对他们来说更有利呢?
赵晖烨的嘴角微微上扬,眼里有些许的狰狞,是了,他要等的便是这一刻。
赵渊身边只有这十几个侍卫,就算他们再武力高强又如何,他们能救得了他吗?
而且之所以净街让难民入城,就是为了将两处城门都给堵上,他知道赵渊不会这么坐以待毙,尤其是祁无名一直没有回来,就让赵晖烨起了疑心。
赵渊定是派祁无名出城联系援兵了,但就算来再多的人,只要城门进不了,那赵渊便是笼中之鸟,哪里都去不了。
这次,看你还如何能逃的了。
赵渊看着眼前的众人,面若冰霜,他的胸中有一团火在烧,他压抑了许久的怒火几乎要折断眼前所有人,在他要失控之前,身边的人握紧了他的手指。
他这才低头去看,便见沈如年也在仰头看他,四目相对,赵渊眼中的暴虐慢慢的熄灭了。
“你怕吗?”
沈如年摇了摇头,“我不怕的。”
然后从他的身后往前了一步,紧握着他的手站在他身侧,毫不畏惧的对着那个守卫道,“你在说谎,陛下是个好皇帝,他轻傜薄赋打压贪官,他根本就不像你说的这样。”
虽然赵渊是皇帝这一点让她很吃惊,但仔细一想,之前她所有的疑惑都能说通了,知道以后她反而不怕了。
余妈妈说过的,陛下很好,他对百姓尤其的好。
对她更好。
这些人都是在说谎,他们污蔑陛下,污蔑赵渊。
赵渊没有想到她会突然开口,看着她时眼底一片柔软,他曾经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当皇帝,直到沈如年的出现。
他愿意做这个皇帝,愿意让这天下变成她想看到的样子。
“赵渊,我不怕,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