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能模糊的记得一些,但又记不清楚,每次想要去回忆,头就会很疼,撕裂般的疼。”
她的声音里夹杂着痛苦的低吟,小脸更是惨白的,她的一声声一句句都像尖刺刺在赵渊的心上。
赵渊很想将她抱紧,可又怕她会更痛苦,只能双手虚空的拢在她的两侧,以免她会不小心跌倒,声音里是化不开的柔情,“那就先不要想了。”
曾经的记忆对他来说很重要,但若是会让她觉得痛苦,那就不要了。
他不满足于曾经,他要的是沈如年,只要两人在一起,便会有更多的未来。
沈如年也觉得奇怪,她以前明明不会这样的,这段时间她格外的多愁善感,动不动的情绪就会很饱满,一会想哭一会又想笑。
她很少会有这样情绪忸怩的时候,尤其是在刚认识的人面前表露出来,这让她有些害羞,连哭都不好意思哭了。
沈如年扶着赵渊的手臂眼红着停顿了好久,才站好,然后偷偷去看赵渊的神色,生怕他会笑话自己,确定他没有一丝嘲弄的意思,才放心下来。
“我没事了。”想了想她又用轻软的声音加了一句,“那是我的记忆,就算是不好的,我也想要找回来。”
赵渊既心疼又高兴,想要像以前那样在她的鼻尖捏一捏,可又怕吓着她,最后手掌就落在了她的头顶,轻轻的揉了揉。
“年年,别难过,我在这里。”就和以往她安慰他时说的话一样,
“不要过于勉强自己,顺其自然,没准什么时候,记忆就自己回来了。”
沈如年很喜欢听他说话,尤其是那个别难过,他的声音低沉又沙哑,总有一种她被宠着的错觉,好像不管她做什么都会纵容她,这种感觉十分的奇妙。
余妈妈从小疼她,皇叔也待她也很好,但都和赵渊是不同的。
他说的喜欢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即便他们才认识不到一天,却像是认识了很久,她可以肆无忌惮的信任他,或许,他们以前真的认识。
“赵渊,多谢你。”沈如年仰着头,认真的看他,她的眉眼弯弯像是小月牙,脸颊上的小酒窝比方才吃的糖画还要甜。
两人一路散步逛着街,这是沈如年在知道余妈妈不见后,最为开心的一日。
赵渊属于倾听的那一方,以前那些他觉得不耐烦没意义的话,如今却贪婪的想要时刻都听见,不忍心错过她的每一个字。
他不问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不问她有什么打算,她愿意说他就听,不愿意说他也不强迫,他会等到她想起来,等到她心甘情愿的跟他回去。
沈如年正说到她是来这个镇上寻人的,可惜没寻到,明日就要离开了。
“明日要回杭州吗?”赵渊在看到张燚起就明白了,为何这三个月来都没有沈如年的踪影,为何苏倾羽会如此的有把握他找不到人。
原来沈如年一直都被藏在了越地,一想起这个,赵渊的眼里闪过一丝的狠决,他放过赵晖烨是看在他对妻子的情长,也是他答应沈如年要当个好皇帝。
可他和苏倾羽触碰了他的底线,那他便没了饶他的必要。
“你怎么知道?张大人说最近外面很危险,家中叔父说回去安全一些。”
“叔父?”
“是啊,我和家里人走散了,多亏了叔父救了我。”
赵渊一直憋着气,在听见叔父两个字时顿时消了,甚至眼眸都有些星光,他不在意沈如年这三个月来发生了什么,但现在知道她与赵晖烨之间没有任何男女之情,让他更加的高兴。
“那真该多谢这位叔父。”他还故意的在叔父两个字上加了重音,听着像是心情很好,“说来也巧,我是途经本地,我的目标也是杭州,明日我们可以同行。”
沈如年原本还在想两人马上就要分别了,她还不知道下午那个小姑娘有没有获救,就听见了赵渊要与她同行,也忍不住的高兴起来。
“好巧啊。”她的眼睛亮闪闪的,看上去十分的可爱。
她正想要问,那今日那伙人要如何处置,便闻到了一股让人恶心的味道,是两个路人手里提着一篮子的花。
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花束,可沈如年就是觉得恶心,甚至觉得喉咙有些痒痒的,她原本是想要忍住,不想在外人面前做不雅的事情。
可胃里翻江倒海的根本就抑制不住冲动,她推开赵渊的手臂,跑到了旁边的树下,扶着树干吐了起来。
赵渊从未见过这样的沈如年,第一反应是她病了,那边跟在后头的常福也瞧见了,当然不能让陛下万金之躯去伺候人,赶紧要上前帮忙。
没想到就被赵渊给拦了,他掏出帕子,大步上前轻柔的拍着她的后背。
等她吐完了才将帕子递上前,“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已经让常福去请大夫了,现在陪你回客栈休息。”
沈如年吐得昏天黑地,眼睛都在冒泪花,甚至都忘了自己身边的人是赵渊,他的手坚定的递过来,她就下意识的搭了上去,无助的倚靠着他。
等听见他的声音才反应过来,湿漉漉的大眼睛无措的看着他,然后趁着赵渊没有反应过来,将他整个人往前一推。
“你别看我呀!”
她方才这么的不雅,更是吐得快要虚脱,不管是否得体至少现在肯定是非常的不好看,她下意识的就不想被赵渊看到自己的这一面。
赵渊被沈如年用力的一推,整个人愣了一下,而后明白过来他的年年这是不好意思了。
一双墨染般漆黑的眸子里满是笑意,他根本没时间去关心好看或是不好看,他的心全被她给占据着。
“无论什么时候,你在我眼里都是最好看的。”
赵渊看她不动也不说话,修长白皙的手指拿着帕子轻柔的擦拭着她的嘴角,像是在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他真的不在意。
沈如年呆呆的看着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他的手指可真好看。
“是不是中了暑气?还是吃了什么生冷之物?别怕,一会让大夫瞧瞧,我让他开不苦的药,还让常福给你准备果脯和糖糕,喝了就好了。”
“好。”沈如年头次觉得喝药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按照赵渊的性子,沈如年身子不爽落,他肯定是直接将人抱回去或是背回去,但这会都用不上。
只能避开嘈杂的人群,陪着她回到了客栈。
常福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总算把大夫给拖着跑了过来,“老先生您赶紧给瞧瞧吧,我们主子有些不舒服。”
大夫把脉,赵渊也不好在姑娘家的卧房一直待着,只好站在门外等着,没想到等来了不速之客。
赵晖烨并不是因为张燚的信函赶来的,而是因为那日大夫的话,他还是觉得不放心,便快马加鞭的追了过来。
却没想到一进城就知道赵渊追来的消息,此刻两人打了照面,一个冷若冰霜一个焦急如焚。
此刻廊上只有他们二人,或许是因为如今在越地,又或许是因为沈如年失忆,总之他对着赵渊并不算畏惧。
“陛下,别来无恙。”
“朕还以为,此生都没机会再见皇叔,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陛下微服到访,臣惶恐。”
“皇叔什么都没做,又何来的惶恐。”
赵晖烨一直小心谨慎的藏着沈如年,就是为了不被赵渊的眼线发现,他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将赵渊埋在封地上的眼线铲除,将封地的控制权重新夺了回去。
当然他也知道不可能瞒一辈子,只是没想到赵渊会来的这么快。
两人正在对峙,谁都没有先开口,直到沈如年的房门打开,大夫从里面走了出来。
顿时,两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同时开口:“她怎么样了?”
大夫原本脸上的喜色就僵住了,愣了片刻,才小心翼翼试探的看着面前的两人道:“夫人无碍,只是……”
赵渊的眉头紧皱,无碍?无碍为什么还要只是,而后便听大夫磕磕绊绊的继续:“夫人只是,只是有喜了。”
这是大好事,当大夫的最喜欢诊出喜脉,这可是能讨赏银的,可这外头站着两个英俊年轻的相公,没一个瞧着好惹的。
联想到方才丫鬟喊她姑娘,难道是未出阁就珠胎暗结?那到底哪个是孩子的爹?
话音刚落下,他就感觉身边一阵风扫过,已经有人朝屋内冲了进去。
☆、第62章
一句“夫人有喜了”,便让赵渊什么都思考不了,冲进了房中,他一贯冷静自持,此刻却乱了心也乱了方寸。
在沈如年出现之前,他从未想过成亲育子,他是个孑然一身的人,世上不留他,他便将这世间捅破搅乱,他没有喜好不会爱人,更没有人能让他留恋。
直到她出现,让赵渊尘封二十年的冰霜一点点融化,从接受她的存在到无法自拔的爱上她,赵渊的内心才算彻底的被打开。
以往子嗣对他来说是烦扰是累赘,沈如年说想要孩子,对他来说也是不痛不痒,秉承的态度也是,她若是想要那就给她,就和赏赐一件珠宝一样的平常,带不起一丝涟漪。
可明白自己的内心后,赵渊才发觉,曾经他最嗤之以鼻的东西,全变成了他最渴望拥有的。
他已经不满足只是简单的陪伴,他需要占有,不仅是她的身体,还有她的心,甚至现在还贪婪的希望能有属于他们两的孩子,不是赏赐,而是与他们骨肉相连的血脉。
屋内沈如年正迷茫的睁着湿漉漉的杏眼,她有点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丫鬟们好像都很惊慌失措,而大夫的脸色也怪怪的,怎么还要避开她说病情?
难道是她得了什么很严重的病吗?沈如年突然陷入了悲伤中,她还没有找到余妈妈呢,怎么就生病了。
好难过哦,她现在非常的后悔,当初不舒服的时候就该乖乖听灵鹊的话去看大夫的,也不知道现在开始吃药还有没有机会。
她正沉浸在自己的悲伤当中,就听见了脚步声,还以为是大夫,结果一抬头就看到了满脸欣喜的赵渊。
下意识的看呆了,之前赵渊也会笑,但都是浅笑,像是月光静谧深邃,可这次的笑却多了几分少年的气息。他平时的冷厉很容易就会让人忽略,其实他也不过是二十的少年。
若原本的他是寒潭的水,那此刻的他便是夏日的艳阳,从眉眼到指尖,全都是滚烫的炙热的。
沈如年迷茫的看着他,他怎么这么高兴啊,她都生病了,而且还很严重的样子,他为什么还这么高兴!
或许是因为怀孕了的缘故,她的情感格外的充沛,顿时就觉得委屈,咬着下唇可怜巴巴的瞪着他,就算你长得好看也不能笑话人呀。
“你怎么还笑呀,大夫说我病了,我可能,可能要死了。”
呜呜呜呜,明明是在责怪赵渊,可越说声音越轻,她觉得自己好可怜啊,眼眶瞬间就红了,她还有好多好吃的没吃呢,怎么就要死了。
赵渊看到她掉眼泪,这才知道她是误会了,心里是又心疼又想笑,真是他的小宝贝。
可就是他的小宝贝,如今肚子里还揣了一个更小的宝贝。
赵渊上前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掌,用最温柔耐心的语气哄着她:“年年乖,不哭,你没有生病,也不会死的。”
“你只是肚子里多了个小娃娃。”赵渊说这话的时候,喜悦几乎要溢出来,与他自身沉郁阴鸷的性子全然不同。
就连他的声音都有些发颤,“记忆再也不许说死字,没有我的允许,便是老天也不敢收你。”
他说的真切,沈如年却彻底的傻眼了,眨巴着眼睛把摇摇欲坠的眼泪又收了回去,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不敢相信的看着他,“小娃娃?我怎么会有小娃娃,是谁把娃娃塞进我的肚子里了。”
她虽然脑子受过伤比普通人要晚慧,但也不是真的傻子,怀孕她还是知道的,邻居家阿花的姐姐出嫁不到一年就挺着大肚子回来了。
阿花偷偷告诉她,那个大大的肚子里面有小娃娃,等小娃娃出来她就能当小姨,还可以和他一起玩。
沈如年当时听了十分的羡慕,她只有哥哥还没有弟弟妹妹呢,更别说是小娃娃给她玩了,要是她也能有个小娃娃那该多好啊。
她难以置信的原因倒不是因为不喜欢孩子,相反的她心里偷着乐呢,马上就要有小娃娃给她玩了。
而她觉得不可思议的是,成亲出嫁以后才会有娃娃啊,她又没有成亲没有嫁人,怎么会有娃娃!
赵渊的眼神似水般柔和,闻言轻扬着唇角,忍不住的捏了捏她的手掌,“我塞的,喜欢吗?”
沈如年瞪大了眼睛,一脸的慌张,“你这个坏蛋,我们又没有成亲,你怎么能塞娃娃进我肚子,现在可怎么办。”
对此赵渊也觉得后悔,他没想到就那么一次她竟然就有了孩子,若知道会这样,当时他应该再忍一忍,忍到册封之后,再与她同房。
或许未行房他的毒就不会解,苏倾羽也不会这么急的下手,只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他只能用余生来补偿她所有的遗憾。
赵渊紧握着她的手指放在唇边吻了吻,“是我的错,我会负责的,那年年可愿意嫁与我,让我照顾你和孩子。”
沈如年的脸又红了,她其实本身是不讨厌赵渊的,甚至对这个救了她又长得好看的人有些隐隐的好感,可两人才刚见面,这是不是有些太快了,直接从成亲就到娃娃了。
而且她也还不清楚要不要和他成亲,真是好纠结哦。
眼前的赵渊就半坐在床榻边,将她的手背放到唇边轻轻的摩挲,像是在对待什么珍贵无比的宝贝。
“你将会是孩子的娘亲,而我会是他的爹爹,只属于我们两人的孩子,你愿意吗?”
娘亲?爹爹?这真是个陌生又美好的词语。她自己从小就没有爹娘,要是她的宝宝出生也没有爹娘,那岂不是也很可怜。
她的内心想说愿意,可理智又告诉她还不行,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她还没有做好准备。
不等沈如年磕磕绊绊的要拒绝,就听见赵晖烨的声音从两人身后响起:“我不同意。”
他一进屋,目光就落在了两人紧握的手上,一双眼几乎能冒火,他能哄骗沈如年就在王府,却在赵渊的面前装不了,他若是想要江山和沈如年,唯一的方法就得除掉赵渊。
方才在外面他便是在思考,赵渊追来,或许反而是他的机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