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怕苏婉会瞧出什么,说完后忙道:“你早些歇着罢,明日一早便找人送你过去。”说完逃一般的出了相思阁。
虽说是旧宅,却也被苏尤绍命人收拾的甚是齐整干净,又是她所偏爱的素净。
“桓儿可喜欢此处?”苏婉不禁垂眸望向四处看视的苏桓。
苏桓一手牵着她,毕竟是陌生的环境,他不免有些害怕。但内心深处却又甚是好奇,微微躲在苏婉身后,却时不时的探头瞧看。
声音软糯道:“喜……喜欢罢,这里没有大夫人,大夫人讨厌桓儿。”
苏婉俯身将他揽至身前,心疼的道:“桓儿莫怕,以后都有姐姐在桓儿身边。”
听见此话,他心里的乌云一下子便散去了,顿时觉得这陌生的大院子,都瞧着顺眼多了,笑道:“那桓儿喜欢,桓儿最喜欢这里了!”
掌灯时分,苏尤绍便来了旧宅,还提了些吃食。
“哥哥原偷偷给我拨了几个人了,自有她们做饭的,哥哥怎么又麻烦一趟?”苏婉忙将食盒接了过来。
“今日是你头一日住这里,我怕你住不惯的,特来瞧瞧你。路过了万隆酒楼,便想起桓儿爱吃那儿的杏仁酥,便去买了些。”
苏桓正在里间塌上的小几上玩耍着,听说苏尤绍带了杏仁酥来,忙爬下了塌,小跑了出来。
苏尤绍一把接过冲过来的苏桓,笑着道:“并没有人抢你的,这么急作什么?”
苏桓憨憨的笑着,自己爬上了椅子,便坐着吃起来了。
苏尤绍见他吃的急,便从旁边倒了一碗水给他。
他一面吃着,一面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了一句:“哥哥,碧桐姨娘是自己摔倒的,不是姐姐害的。”
苏尤绍笑着伸出指尖,轻拭他嘴角的残屑,“哥哥知道。”
苏婉亦走了过来,从桌旁倒了一碗水,缓缓喂给他。
苏桓当即欣喜似是掉进了蜜糖罐子一般,一时高兴脱口而出道:“哥哥若是没有纳碧桐姨娘,而是娶了姐姐该多好。”
苏婉闻言嗤笑了一声,“哥哥是娶不得姐姐的。”
童言无忌,尚且桓儿亦常说长大要娶姐姐的话。因而苏婉并未放在心上,却不想戳中了一旁苏尤绍的心,他的眼眸不自觉的便停在了苏婉身上。
他才发现,苏婉越是长大,他心内那不该有的妄念便越是肆意滋生。
“哥哥怎么了……?”苏婉瞧他心不在焉,忙问了一句。
苏尤绍这才回过神来,忙道:“没什么,天也晚了,你与桓儿亦该早些歇着的。”
说着便起身向外走去,将出了房门,便被苏婉唤住了。
“哥哥,等等。”
苏婉见他神思恍惚,定是为了白日那没了孩子,心下不免也跟着失落起来。那到底是哥哥的第一个孩子,见他衣襟不整便要往外走去,忙跟上前替他理了理。
“哥哥衣裳都散乱了,我不在府中了,更该好生照料自己才是。”
鼻尖萦绕着她身上清甜的香气,令他心内微漾,情不自禁的从身后伸出了手。
“好了。”苏婉理好之后,唇角起了一抹笑意。
他忙退了退手,改为轻拍了拍她的肩,沉声道:“好了,快回屋去罢,外头凉,当心才好了风寒,又犯了疾。”
“哥哥走好。”说着苏婉盈盈一拜,送走了他。
在月门后躲着的碧桐,正瞧见了他们亲昵的一幕。她原只当是苏尤绍暗自喜欢着苏婉,万万不敢想,他们兄妹竟——
看着苏尤绍衣衫不整的从苏婉房门走出的那一瞬,她的心彻底凉透了,孩子没了,人也没了。
这一切竟都教那个恬不知耻的私生女抢走了。
“公子……那轿子好生面熟,似是咱们府上的轿子。”
苏尤绍正要上马车时,周叔蓦地提醒道。
他略顿了一瞬,便道:“你再等等,我进去一趟。”
苏尤绍的心登时揪了起来,只要是苏府的人来寻她,定不是善事。
苏婉将院中晒着的花瓣收了收,正要进屋,忽而听见有人唤她,转头去时,却没瞧见一个人。
碧桐正要去寻苏婉出气时,口突然被人捂住,一直拖至院外,那人才送了手。
“你来这里作什么?”苏尤绍的语气中充满了不悦。
事已至此,她也不想再装下去了,索性撕破脸皮道:“我来瞧瞧你们,瞧瞧你们这对狗男女。”
见苏尤绍果真怒了,继续道:“你们倒真是不嫌脏,你们这是乱.伦!”
碧桐话音才落,便得了苏尤绍一个干脆利落的巴掌,“住嘴!”
她才失了孩子,又得他打骂,霎时也哭了起来:“好,你竟还打我。等着罢,我要让整个扬州城的人都知道,苏婉是什么样的贱坯子!”
说着便跑了出去,苏尤绍在原地思索了一阵,忙追上了她,好言好语才将她劝上了车,又转对周叔嘱咐了几句。
不多时,周叔便提着些钗环首饰回来,苏尤绍皆赏了碧桐。
“公子今日,便留在西苑,行吗?”碧桐见他转了态度,又忙挽留道。
“这有何不可,我原便已纳了你为妾,这是应当的。”
苏尤绍说着向桌上斟了一碗茶,暗向其中倒了些方才让周叔买首饰时捎来的药末。
“喝碗茶,便早些歇下罢。”
作者有话要说:苏府剧情就要结束啦~~~
下章魏大人归来!!!!!!即将开启宫廷剧
☆、第21章
已入寒冬,凛冽的风直吹入骨。
一乘喜轿孤零零的走在城外小路上,除抬轿的四人外,只有一旁侍奉的一个丫头。
“姑娘,掩好衣裳,当心吹着了。”采青一面走着,一面对轿里的人道。
苏婉拢了拢喜袍,微微应诺了一声。
三年孝期方至,姜淑月便立即给她安排了一门婚事,姜氏本就想将她赶出苏府。如今还承着苏父的遗愿,自然是名正言顺的。
好在有哥哥在其间周旋,说只寻了个假名字,实则是个空庄子,嫁过去左不过是换个住的地方罢了。
只一点,日后便是有夫之妇了,再也嫁不得人了。她亦允了,送走他的那日,嫁人这回事便再也没有了。
再者,三年来,采青一直一人在苏府中,苏婉亦想借此机会将采青作为陪嫁丫头要出府来。
苏婉正神思游离着,喜轿忽而猛烈的晃动了一下。
她才要问采青发生了何事,只听见外面一声粗犷的声音:“此轿中系何人?”
采青先发声回道:“这是柳家庄新娘的轿子,你们还不让开!”
四个轿夫是苏府从外头找来的,亦也有些见识的,一瞧情形不对,忙撇下轿子跑了。
他们只当轿中的是苏府的什么有头脸的丫鬟,是以成婚只有一顶轿子连带一个丫头侍奉着。
为首身形高大的男人,连同左右的几个大汉忽而亮出了刀,缓缓逼近。
采青自小在苏府长大,从未见过此等场面,不禁双手发颤双腿发软起来。但仍是竭力站稳,轻拍了拍轿子侧门:“姑娘,快,将金银首饰都拿出来。”
苏婉已猜出了几分,忙将身侧哥哥给的妆奁盒子,连带身上的项饰臂钏一并摘了下来递了出去。
见那些人还在逼近她们,采青灵机一动,抬起盒子直接朝他们身后掷了出去。其中两三个人瞧见那明晃晃的首饰,忍不住心动,便跑回去抢。
为首的大汉对着他们低声咒骂了一句,仍举着刀要向前来。
“姑娘,”采青向里唤了一声,苏婉才探出身她便一把拉住苏婉的手就往后跑。
那人要追时,苏婉提起了喜袍,露出一双小巧的红色绣鞋,使劲浑身的力气一脚踹向喜轿。
见那人被压住,她们便拼了命的向前跑。到底是练过的,没多久便将身上的轿子推开了。
苏婉全身穿着喜服,甚是繁琐且行动不便,见人就要追来,采青慌忙道:“姑娘朝那边去,我去将他引向城里,回苏府寻大公子去!”说着便将苏婉推向一侧小路,自己则从大路跑了。
苏婉还要挣扎时,却猛然被人从身后捂住了嘴。她内心一惊挣扎的愈加厉害,待那大汉从眼前的草丛外走过时,那人才缓缓松了她的口。
她转身时,他正对她作了个禁声的动作。
长长的眉,高耸的鼻梁,面色微黄。只那双锐利的墨眸,不知怎的瞧着竟有几分熟悉,但她能肯定,此人她之前定是从未见过的。
“你是……?”她不由得问了一句。
那人不说话,只摇着头。
苏婉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只道:“多谢郎君。”
虽说他方才的行为是为了救她,但到底他是男子,苏婉略欠身行礼后便起身向城里走去。
走了几步,却发现那人在跟着她。苏婉警觉的回过身起,面带不悦:“郎君这是何意?”
他怔怔的站在原地指了指腹部。
苏婉这才恍然,问道:“你,不会说话?”
他点了点头。
闻言,她不禁松了口气,只是个饿着的人罢了。许是城外何处有闹上了饥荒,苏婉在原地思忖了半晌,朝他招了招手。
那人便顺从的跟在了她身后,虽是她在领着那人,但他体型颀长,远远的瞧起来,倒像是她在被挟持着。
不过,倒也不是什么坏事。此时她仍一袭喜服,这般招摇的走在路上确实有些危险,有他跟着,倒多层保障。
才历了一波惊险,苏婉的心才略略放下,只顾着早些回府去。全然不曾感受到身后那道目光,渐渐变得幽深炙热起来。
“夫人、夫人!”外门上的周叔形色慌张的跑入内廷来,边走边报道。
姜淑月才送走了苏婉,现下正是舒心的时候。听见乍乍乎乎的声音,不免心生烦躁:“你一个老人儿了,遇事怎的还这样惊慌起来了。”
“夫人,沈氏来了!”周叔急喘着道。
姜淑月并未停下手中修剪花草的动作,眼皮也不曾抬一下,只道:“什么沈氏?”
见大夫人仍不慌不忙的样子,急的他双手微颤,忙回道:“夫人的表亲,盛京沈氏!夫人快出去迎罢!”
姜淑月剪向花卉的手顿了顿,若非他提及盛京二字,她都已忘了哪里还有个沈氏。自打嫁来扬州城后,早与盛京中人的联系断的差不多了。这位沈氏正是年幼时常与她在一处的表姐,如今已是二品诰命夫人,唯一的嫡子亦尚了公主成了驸马爷,竟还记得她这个亲戚。
“快,扶我进去重新更衣来,”想了想,又道:“罢了,直接出去罢。”
迎香亦不知是何情形,只从未见大夫人这般着急过,忙扶着她一齐去了外厅。
只见门外一顶大轿被数人围着,中间一衣着华贵的妇人缓缓从中走出,轿帘外候着的嬷嬷忙迎了上去,低垂着头双手恭谨的扶着她出了轿。
姜氏欲上前唤一声姐姐,又恐失了礼数,只得在大门前带着众人行礼问安,她欠身候着,身后侍女们皆行跪拜大礼,道:“见过夫人。”
那妇人一身青红色银丝长衫,挽着包髻佩着八仙金钿,举止端正秀丽,微微笑着道:“快起罢,你我之间何须这些虚礼。”
饶是她如此说着,姜氏却未起身,直至沈氏走进身侧将她扶起,她才缓缓起身。
召集府内众下人,来拜了几番礼,沈氏皆一一赏赐过去,才渐次停歇下来。
姜氏这才有空思索,沈氏忽然间来防的目的。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她既屈尊前来,定有要事。
沈氏亦是直爽之人,略寒暄了几句,便进入主题,“你可知,宫里头要寻一位主子?”
姜氏怔了怔,扬州城里盛京甚远,这等消息她却如何得知。再者,也实是与她不相干,苏尤柔的脾性断入不得后宫,如今她只承望苏尤绍能得高升罢了。
“姐姐贵人,身在繁华的盛京中,自然消息灵通。我在这偏远之地,哪里能似姐姐一般,耳边八方眼观六路呢。”
沈氏微微笑了笑,向身侧的嬷嬷瞧了一眼,嬷嬷便喝令众人皆下去了,自己亦反身退出将门掩上了。
“什么?”
沈氏的话令她听得心惊肉跳,说宫里头寻的是位郡主,更有传言说是已故恒王之女,那女子正是在扬州城出生的。其他人或许不知,她却知道的清楚,恒王和苏致拯乃故交。若当年得势的是恒王,如今,绍儿袭的可不会仅仅是个三等爵位了。
“你们二人为夫妻,你该不会全然不知罢?”沈氏轻瞥了她一眼,淡淡道。
沈氏的言外之意,她自是知晓的,无非是认为她会知晓那郡主的下落。且不说后来恒王与苏致拯断了交,即便没断,根据苏婉的年纪推断,那时他便早有了外室,岂会事事与她推心置腹。自然,后面这些话,她是不能与沈氏说的,那仅有的脸面,她还是要的。
“老爷生前虽常与我交心,却从未听见过这等事。”姜淑月讪笑着道。
“你……当真不知?”沈氏似有怀疑,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