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衍斜睨了一眼,见她纤长的鸦睫微微颤着,口中却言辞凿凿,熟不知她的演技着实差了些。
苏婉因心虚便一意欲回寮房中去,但任她裙下双足迈的多快,身侧之人总是毫不费力的便可与她同行。
“抬头!”
她深埋的额蓦然被一只大手扶住,被迫扬起了头,才瞧清迎面跑来的小丫头,忙侧了侧身子才躲了过去。
那小丫头终于瞧见有人了,也不顾三七二十一,一把抓住了苏婉的袖子:“夫人,求这位夫人去救救我家主子。”说罢,祈求望了一眼魏衍。
她家主子晕倒在地,她本应寻个身强力健之人帮忙的,但男女有别,她只能先求这位夫人。
“她怎的了?在何处?”苏婉忙发问。
丫头见她的回答算是应承了,亦顾不上解释忙拉着苏婉就跑,魏衍亦紧步跟上了。
“这位官人,贵夫人与腹中胎儿尚且安康,无需担忧,只是——”医馆中的老郎中话还未完,只听见魏衍冷冷的一句:“她不是我夫人。”
方才混乱着,苏婉虽听得那丫头口中的‘夫人’二字,亦未来得及多想。如今又听见郎中的话,不免双颊又染上了红晕。
老郎中这才瞥见屋里还站着位女子,笑中的带着几分歉意:“失礼失礼。”
“郎中快说,我家主子怎么了?”一旁的小丫头急的忙插了话。
老郎中亦是眉眼带笑的拍了拍她的肩,“真是个忠实的丫头,你家主子无碍,只是近日忧思过虑,既得身孕便安心养着就是了,切莫胡思乱量,空熬了身子。”
小丫头忙哭道:“果教您说中了,主子近日整夜整夜的睡不好,因而才搬去了寺中,想着用佛祖来压压邪祟。”
老郎中轻捋长须,点了点头:“做做禅,打打坐亦是宁神之法。”
正说着门外冲进了一男子,“夫人,夫人!”瞧见小丫头在屋中后一把擒住了她,就问:“你家主子呢?!”
她噗通的双膝跪地,泣不成声:“是青儿失职,主子方才晕过去了,现下里间躺着呢。”
男子倒没再责备她,只奔向了里间去寻他夫人。
须臾,那人便出来了,走至苏婉与魏衍身前,作了一揖:“多谢二位出手相助,”又向苏婉作了一揖,“内人多亏夫人搭救,正巧也在寒山寺中小住着,还望小夫人日后可屈尊,多来走动相伴。”
她见方才郎中误会时魏衍面颊阴沉,恐惹着他,正欲出言开释时,见魏衍正点头回礼着。亦不敢再多言,只道:“承蒙夫人青睐,若得空暇,定会恭候。”
那男人言谈间,眼睛却滴溜溜的在苏婉身上打转。
“行了,走吧。”
魏衍恐惊着苏婉,强忍下腔内的怒火,钳着她的手腕,将她带了出来。
对于他突如其来的不悦,苏婉亦是不解万分,他虽并未使力,却也足以令她玉腕泛红,便小声嘀咕了一句:“分明是大人自己要跟来的。”
她以为他是在怪罪自己耽误了他的宝贵时间,因而才心中不快。
听见了她的话,魏衍并未恼怒,反而警醒了自己。这女子越来越能左右他的心绪了,不觉心下生出一股烦闷。
苏婉在原地怔了良久,见他未有动作,便想趁机溜走,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大人,我先走了。”
“好,走罢。”他出乎意料的应了一声,便自动与她同行了。
苏婉蹙着眉悄悄瞥了一眼,不是她先走么?
那人似是能看穿了她,淡淡的回了一句:“我的屋子,也这么走。”
苏婉轻“哦”了一声,便抿上了嘴,一路上二人再无交谈。
“大人……你到了。”
终于行至寒山寺下的凇泉庄前,苏婉‘好心’出言提醒道。
魏衍扬了扬眉,“本官与大师的话,还未谈完,正也要去寺中,一起罢。”
苏婉提着衣裙的手不由紧了紧,若他再往前走便要经过自己住的院子了,岂不是就明明白白的瞧见那院子就在他凇泉庄的顶头上。
心内虽万分不愿,却也不敢出言相驳,只硬着头皮微微颔首。
才走了几步,便瞧见采青正领着苏桓往山下走着,“姑娘,可算寻着你了。”
他们的出现也正解了苏婉的难,忙笑着揽住了扑进她怀里的苏桓。
“这是陈大人。”采青并未见过魏衍。
采青怔了怔,眼前的男子,颀长的身形。身穿一件织锦直裰,外罩着合衫绸鹤氅,腰间束着一条白绫长穗绦。高高绾着冠发,身后的墨丝长若流水,浑身皆发着清贵之气。与她耳中那个骄奢淫逸的陈大人,似是毫不相干。
“姐姐!”苏桓稚嫩的声音唤醒采青,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已失了礼数,忙欠身道:“见过陈大人。”
苏桓随着采青行礼的声音,眼睛亦瞧了过去,若有所思的盯了半晌,欣喜道:“我见过,姐姐,我见过他!这便是姐姐日日偷看的那位叔叔。”苏桓兴奋的伸出小手指着魏衍道。
苏婉见他这般口不择言,忙敛回了他的手,将声音压低了几分:“不许如此指着陈大人,没有礼数。”
苏桓见姐姐动了气,忙自己捂住自己的小嘴,再不出声只巴巴儿的望着魏衍。
叔叔?魏衍嗤笑了一声。
“桓儿还小,童言无忌,望大人莫要见怪。”苏婉福身行礼道。
“桓儿?”魏衍重复了一句,尾音上挑,忽而俯下身半蹲在苏桓身前:“你姐姐叫什么名字?”
对于稚童而言,没有什么比问及自己最熟悉的事情,更值得骄傲的了,一下子便挣脱了苏婉的怀抱,笑道:“苏绾,长发绾君心的绾。”
“小公子,可又记错了,你姐姐的字可是从女的,清婉的婉。”采青忙跟着解释道。
魏衍却站起了身子,颔首低声一字一句重复着:“长发绾君心……”
分明是一句不相干的酸诗,可这会子从他的口里落入耳中时,却觉得滚烫。
“大人,我们便不搅扰大人参禅了,先行告退。”苏婉扶着苏桓的额头轻轻欠下了身子,没等魏衍发声便匆匆转了身。
“苏尤柔……?”
三人行至院子门前,苏婉瞧见一人影闪了进去,打量那身形似是苏尤柔,便出声唤了一句。
谁料那人的步子却愈发加快了,她更加断定那就是苏尤柔。她原担忧苏府中人会来寻事,但一连过去了几日,都未有大事。
“姑娘……方才那人,瞧着倒像是二姑娘。”采青亦瞧见了那人。
“确是她,她若不来寻事,你只别理她就是。”苏婉轻声嘱咐了一句,她虽知苏尤柔再外与人有私情,但那到底与她不相干,若她不来招惹,她亦全当什么都不知。
“将那盘莲子糕送过去给何夫人罢。”
自那日之后,每当何文薛下山去当值后,那位夫人都会过来寻苏婉闲聊半晌。许是因腹中也怀了骨肉,便格外喜爱小孩子,对苏桓亦是万分心疼,吃的用的不知送来过多少。苏婉亦会时常送些吃食过去,当作回礼。
采青连连应着,何夫人只长她几岁,待人温和连她也是欢喜的。
才跨出了门,便见何夫人独身一人扶着腰,缓缓朝她走来,采青忙放下了手中的托盘,上前扶住了她。
“夫人怎的只身前来,实在危险,杏儿呢?”采青朝她身后瞥了几眼,却不见人。
何夫人欲言又止,进了屋内见着了苏婉才道:“夫君一日都不曾回来,遣了杏儿去府衙瞧了,说他一早便走了。如今又让她回怀远伯府瞧去了,我这心直跳个不停,便来你这儿歇歇。”
苏婉亦忙让起了身子,同采青一起将她扶上了塌前,又拿过一个引枕靠在她身后。
“何娘娘——”
苏桓见她来了,欢喜的跑了过去拥住她的长裙。
“桓儿,不可这样鲁莽,你何娘娘腹中也有个小宝宝呢。”苏婉说着轻抚了抚他柔软的头发。
“他也还这样小,能有多大的劲儿,我哪里就这样娇气了的。”何夫人说着将苏桓牵上了床榻,让他坐在自己身侧,握着他的小手往自己隆起的腹上抚了抚。
“何娘娘,桓儿还想要个姐姐,何娘娘能再给桓儿生个姐姐吗?”苏桓抚着她的小腹,期待的问着。
何夫人听见他的话,不禁也笑出了声,方才的愁绪散了一半:“桓儿不是有你婉姐姐了,怎的还想要个姐姐,可是厌弃你姐姐了?”
苏桓问言,小脑袋摇的似拨浪鼓一样,“才不是,只是……”说着又皱着小脸低下了头,许久才噎着嗓子道:“姐姐有自己的事要做,不能时刻陪着桓儿,桓儿想再要一个姐姐,一模一样的姐姐,能在姐姐不在的时候陪着桓儿。”
苏桓说罢,在屋的三人皆怔住了,苏婉只觉得心间揪了揪,温声道:“姐姐日后,会多陪陪桓儿的。”
听见这话,他的小脸上才又泛起了灿烂的笑,他知道姐姐从不会骗他,说会陪着他便一定会陪着他的。
屋内复又燃起了欢声笑语。
忽然,苏婉听见门外有响动,便放下了手中的活计,走了出去。
“苏姑娘,我在这儿。”杏儿立在院子中的槐树下,悄悄朝苏婉招着手。
“何大人呢?”苏婉开口问道。
杏儿将苏婉拉至一旁,才出声道:“大人并不在府中,我恐夫人知晓会忧心,遂不敢进去报,只得将姑娘引了出来。”
苏婉思虑了片刻,“你先进去回你家夫人,就说何大人叫府中事绊住了,就来。先去抚她回去睡下,我替你去寻他来。”
杏儿连连欠身道谢。
苏婉一人在树下伫立良久,思忖半晌,心想既出了府衙又不在家中,许是早入了寺也未可知。便决意先在略找一找。
行至一间大殿时,听见里头传来了轻微的声音,夜已深了。香客们早已下了山,极有可能就是何文薛了。
苏婉舒了一口气,便轻拎起裙子,欲往内走去。忽觉脚下被什么东西硌着了,低首一瞧——是苏府的腰牌,上面赫然刻着‘柔’字。
她半疑着拾起了腰牌,缓缓的跨入了殿中。
才进了殿,腰间便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手带去一侧,轻而易举的落入了那人怀中。
“嘘——”他遮住了她的口,双指轻触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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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谁让你来这儿的!”
苏婉虽被挤在紫檀八宝纹的立柜后,却仍可听清偏殿内男人的声音,正是那日遇着的何文薛的嗓音。
那语气中满是质问,女子很是不满,在他腰上掐了一把,嗔道:“你几日不来寻我,我去府衙寻你也寻不着,如今你却怨怪起我来了。”
是苏尤柔的声音,苏婉捏在手中的腰牌不禁握紧了些。
何文薛的声音软了下来,抚慰道:“宝卉有了身子,身上又不畅快,才来这寺中休养的。并非是我有意要避着你的,我如何舍得呢?”
苏尤柔登时面色沉了下来,推开他的手:“她有了身孕?”
何文薛复拉起了她的手,解释道:“若不然,我怎会——”
“何文薛,你可还记得你应承过我什么?你说了要休了她的!如今竟与我说她怀上了?”苏尤柔言辞激烈,高声指责着他。
他咂了一声,央告着:“我的小姑奶奶,你且小点声儿吧。这可不是在我的院儿里。”
苏尤柔忽然冷笑起来:“你这会子知道教我小声儿了,哄我在床上时可不是现下这副嘴脸。”
何文薛见她口无遮拦起来,只低叹了一声,无可回应的。
“好,你既不愿作这恶人,便由我来罢。我即刻去告诉了她去,让她自请滚回她的渝州老家去。”说着便甩了袖子,要出去。
何文薛一把将她扯住,双手紧紧擒着她的双肩,究竟男女有别,力量悬殊。苏尤柔被他一揽,再不得动弹。
“宝卉可是带着十里红妆嫁过来的,在我怀远伯府有难时救了我们。她从前一直不生养,我本指着这条休她娶你的,可如今突然间又怀上了。如今全府上下连同老太太,都疼的跟什么似的。这会子我如何敢开这个口,怕是我自己都难保了,你也知道的,老太太的脾气,她真敢做出将我撵出府的事儿来。”何文薛滔滔不绝的将自己的委屈全倒了出来,顿了顿,还道:“你若实在愤愤难平,自此,便与我断了罢。”
苏尤柔瞧他突然间这样决绝起来,方才的气焰皆不见了。扬州城里怀远伯府算是数一数二的人家了,她爹爹只是个四品知府,又只是个郡伯位。若她能嫁入何家,才是真正的高攀。
“文薛哥哥,你这是不要柔儿了么?”苏尤柔见强取不下,便转为软攻,登时眼泪婆娑起来。
何文薛最是个优柔寡断之人,见眼前的美人儿这样淌起泪儿来,不由的心下尽软:“瞧你说的,分明是你不要我了,怎的还倒打一耙起来。”说着上前抬起她的脸,用袖口拭干她两颊的泪。
苏尤柔见势便依偎进他的怀中,娇声道:“我哪里是认真恼你,只太久未见你了,实在思念的紧。”
因孟宝卉有了身孕,他原已两三个月不曾亲近她。现下怀中人儿的绵绵情话,更是狠狠拢住了他的心,当下便化为一摊春水。
苏尤柔亦察觉到了他的动情,好容易才见着他一回,哪里放得下这机会。大着胆子便伸手缓缓探入他领口中……
何文薛见她敢在佛祖脚下如此放肆,又惊又羞,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还不放下,你胆子也忒大了些。”
gu903();口里虽这么说着,但手却停在胸前未有动作,苏尤柔瞧见他这副样子,便愈发肆意放纵起来,将那礼义廉耻尽数抛之脑后。轻轻的勾着何文薛的腰带,便将他勾倒在一旁的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