爻筝听他一本正经的胡言乱语,气得鼻子都快歪了,“难道你想狡辩说是这把剑自己从我储物袋挣脱,再飞到你房里?!”
“正是。”
爻筝终于气歪了鼻子,“爻楝,你,你这个……”他气愤至极,不顾门规欲拔剑和爻楝拼个你死我活,但右手触及腰间却摸了空,他这才想起争雄还被抵押在云生阁。
眼看着二师弟就快疯了,爻楝赶紧面无表情地将白剑递过去,“还你。”
爻筝:“……”
爻筝下意识接过白剑,和剑对视半秒钟后猛地倒吸一口气,准备展开一场精彩纷呈的单人开喷,骂爻楝一个狗血淋头,但他还未来得及组织好词汇,只听一道陌生的男声已经先行帮他叫开了:
“爻楝你能不能要点脸啊!说好的先算我身世呢!你就这样明目张胆地想摆脱我,然后你要去哪??!我如今很是怀疑你到底有没有失忆!你是不是在推脱!”
竹涧越骂越觉得有道理,当即不管不顾地挣动着从爻筝手心里变为人形,他将剑气凝聚在指尖,这就要攻向爻楝面门。
爻楝早料到竹涧定会沉不住气变为人形,准备充分眼疾手快,师弟妹们只见白光一闪,厚重的绒披风就已经遮住了突然出现的那人的身体。
“……???”
爻筝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待耳边爻楝已与陌生男子讲了好几轮相声贯口,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是谁?白剑妖?”
“大概是吧,我就是为此事来主岛寻掌门师尊的。”爻楝单手制住竹涧的后颈,另一只手艰难地从剑爪爪里抢回自己的衣襟。
“……”真是剑自己化成蝴蝶飞走了???爻筝感觉自己的脸被打得啪啪响,他沉默一会,看这两人之间关系很是微妙,又问道:“你们什么情况?他好像对你很是不满?”
竹涧一双英挺的剑眉扬起,他转头朝爻筝大声喊道:“你这师兄当年侮——”
“噤声。”爻楝毫不留情地一道禁言咒下在竹涧身上,爻筝一看有情况,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朋友,他爽快一个解字念出,催促竹涧继续道:“当年如何?”
“他侮辱我!”竹涧瞪了爻楝一眼,“他——”
“噤声!”这次爻楝先行禁了爻筝的声,再回头一指点在竹涧的唇间,后者十分识相地自动消了音,虽然满脸恨不得把爻楝手指吞吃入腹的表情。
爻楝低头为竹涧整整披风,遮住他的身体,再拉着人往自己身后站,“师弟,情况就如你看到的这样,这把剑说他与我失忆之前的事有关,所以我要带他去寻师尊大人。如果你实在舍不得他,等算出他的身世之后,我再带他来找你。”
爻筝虽是前五师兄弟中最废柴的那个,但也不至于解不开爻楝的禁言咒,他看看呲牙咧嘴的白剑,一点把他要回来的想法都没有,“给你了给你了,把五十两金子还给我,然后你爱拿多远拿多远。”
“这样,白剑算我借你的。”爻楝微笑道,“日后定会还你。”
“求你别还我!把钱给我就行,爻楝你能不能讲点良心,争雄可还抵在云生阁呢,被师尊大人知道了,他非剥了我的皮不可。”
话音刚落,一女子的声音便从阶上传来,“好呀二师兄,你竟然当了右长老赐下的争雄剑。”
爻楝抬首,只见四、十六,两位师弟妹皆站于台阶上方,四师妹一如既往笑逐言开地对爻楝挥了挥手,而十六师弟身旁还立着一名不认识的年轻男子,男子手臂上挂有一只气宇轩昂的雄鹰,另一手腕间似有毒蛇穿梭盘旋而过。
看样子是驭兽一派的弟子?习此类派别的弟子比起法修和剑修来说相对较少,因此爻楝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察觉到大师兄疑问的视线,十六师弟上前一步出声介绍道:“两位师兄好,这位是我的朋友,来自西北万界门,修习驭兽术,师承……”
十六师弟侃侃而谈,爻楝却不感兴趣地将话粗糙囫囵从耳旁筛过,他目前最关心的还是竹涧的身份,以及自己的记忆,他点点头,“知晓了。”
“友人想献给掌门大人一样礼物,我便托师姐引荐。”十六师弟归于右长老名下,想见莞月师尊总归不如掌门旗下的四师妹那样方便。
“嗯。”爻楝再次点头,一边竹涧对着他们站着的上位则皱眉道:“献礼之类的又不打紧,什么时候都可以,我们可是有正事去找掌门,让我们先进去,你们排后面。”
十六师弟尴尬地笑了笑,“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万界门的来人倒是颇感兴趣地挑起唇角,未曾言语。
四师妹貌似是这才注意到爻楝身后还站着个人,她奇怪问道:“师兄,这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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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呐,取名地狱,关键取了日后也不怎么会用,但没名字光用四师妹,六师弟这些代称头又痛……
第7章本体
这个问题让爻楝怎么回答?
——他是一个男人,还是,他是一柄剑?
爻楝更不敢让竹涧自己解释,说不定答案就是:我是一把已经被爻楝玷污,不再干净了的剑。
他忽然非常怀疑当年的自己是多么饥不择食,竟然连这种剑都下得去手。
所以爻楝觉得根本没法回答,所以他干脆保持微笑,闭口不谈。
四师妹笑容缓缓僵在唇角,尴尬地发现爻楝没有要回复的意思,她有些嗔怨地轻轻哼了声,倒也知趣地没有再问。也只有不识相的爻筝一直在向爻楝讨要他那五十两金子。
要钱没有,要剑一把——爻楝甩下狠话,兀自带竹涧入了殿。
身为大师兄,爻楝自有寻常弟子难得的权限,可以不用报请进出莞月的宫门,不过他入殿之后没有直接带竹涧往莞月的住处去,而是从侧门拐个弯,先行去了造办处。
一路上,往来弟子都对大师兄身后的这名男子表达出了莫大的好奇,全身上下只着披风,行走间白皙的大腿、手臂毫不避讳地裸露在外,女子还稍显羞赧,男子好些就直接盯着看,如若不是竹涧的脸色太臭,可能还会大胆地前来搭话询问。
“你这门派未免太没规矩了些。”竹涧逮到一个点就开始吹毛求疵,“你不是什么大师兄吗,怎么对你一点也不尊敬?不说是噤若寒蝉,那也该懂得非礼勿视吧——看什么看!再看把你招子都挖出来!”
爻楝头也不回地捂住竹涧的嘴巴,将他带离人群,“师尊大人不喜死板,非常随和。”爻楝一旦提起莞月掌门,语气就非常柔和,“她厌恶教条与僵硬的规矩,鼓励弟子们打破常规,多看多听多问,我们君湖岛名下弟子比起其他门派,自然活跃许多。”
“等下,你带我往哪儿走呢?”竹涧对君湖岛的教学理念不感兴趣,他看着路越来越偏,从大道变为小径,怎么看都不是一派掌门的居所。
“织房,给你领一套衣物,你如此袒露身体,师尊又是女子,去见她总是不妥。”
竹涧撇撇嘴,他本想说我觉着你这披风就挺好的,一听是女人,赶紧咽回喉咙里去,他又想到有衣裳穿,不穿白不穿,“要白的!听到没有,白的。”
“嗯。”爻楝回眸朝竹涧笑了笑,笑容的背后就是竹涧被层层叠叠包了五层白衣,里衣、中衣、外衣、两层重衣,越来越厚重的外袍裹笋一样将他裹得严严实实,最后全身又罩上一袭白绒裘,只剩半张脸露在外面。
“够白了吧。”爻楝背着织娘们对竹涧挑挑眉,唇角的弧度满是不怀好意,“如今的你纯洁若盛天山雪莲。”
话毕他转头看向其他人,周身气质又化为那位矜贵温雅的大师兄,“谢各位,衣裳钱从我名下账目划。”
竹涧:“……”
纯洁的他消停了,再不消停爻楝指不定拿出什么非人手段来招呼他。
※
掌门每日晨必会在瀑布前高石台上舞剑,如若右长老辰朔不曾闭关也定会在一旁弹琴伴曲。
鱼鸟驻足聆听,林间百兽静寂,草叶潇潇和鸣。辰朔又奏出一高音后,缓缓收了曲,他微笑抬首对莞月道:“爻楝来了。”
说罢他便看向来人,随即情不自禁地笑出声,“爻楝,你背后这位怎的方才深秋就如此怕冷。”
莞月收去剑锋,单手执之背于身后,她一身青色干练劲装,矫健灵敏地跃下高台,大步走到早已备好糕点的桌台前,直接就着茶壶嘴大口喝着茶。辰朔为她这不拘小节的动作眉心一皱,欲斥又不忍生气,“……莞月,你!”
“渴死了。”莞月毫不在意地背过身,一副看不见就听不着辰朔训斥的无赖样,她痛痛快快地解过渴才看向自己的大徒弟,“小楝,何事?”
“师尊,师叔,我来此是想烦请师尊大人为此人算一下身世。”爻楝拉出了身后的那颗白到晃眼的笋,莞月和辰朔同时望向竹涧的面容,后者很是好奇,而前者微微凝眉,她将剑搁在桌上,上前几步问道:“这位是?”
“一只剑妖,名为竹涧。”爻楝恭敬地沁头介绍道,而他身边的竹涧则倨傲地抬头直立,直视莞月和辰朔打量的视线,明明是在场最弱的那个,却摆出了天上地下我最大的架势。
莞月再问:“为何要算他身世?”
“昨日我探他记忆,看到了些许我处于失忆中和他相处的画面。”爻楝解释道:“但奇怪的是竹涧他也失忆了,我们都无从知晓当时那些事的缘由,他甚至不知自己来历,所以我想请师尊为他算身世,从而推测我们相遇的原因。”
“哦?看到了何画面?”爻楝受伤失忆一事一直是莞月心中的一根刺,这些年她无数次出岛探查,但就是遍寻不得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爻楝先小心地瞥了眼竹涧,见他没有回答的意图才松口气道:“我与他共处一方雪山洞穴内。”
莞月等了会,见爻楝没有再说下去,惊讶道:“没了?”
“没了。”难道要将你首徒如何强迫一把剑的过程细细道来吗?爻楝敛目道:“据竹涧言,时间长达三月之久,我只看了其中一日,其余还未曾用回影看过。”
辰朔闲适地喝了口茶,见莞月低吟思忖片刻后看向自己,微笑道:“为他算吧,不用管我。”
“好吧。”莞月点了点头,话毕她指尖于空中轻点,细黄的流沙从她指腹缓缓泻出,少顷,汇成了一块圆盘。
“此乃沙镜。”爻楝用发丝想就知道竹涧肯定好奇惨了,未曾侧头看他就解释道:“辰朔师叔早年为师尊炼造的法器,隐于血脉间,可算天地万事。”
“能让她算算我何时才能杀了你吗?”竹涧难耐地扯了憋闷的绒裘,又开始脱碍手碍脚的外袍,爻楝立刻出声制止他,“不可无礼。”
“什么礼不礼的,你故意给我穿这么多衣服,让我在众人面前出糗,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怎就多了?”爻楝一本正经地给他看了看自己胸前的襟衽,“君湖岛上下弟子,无论冬夏皆是五重衣,你既入了岛,自当随我门规。”
“……”竹涧被爻楝唬住,竟然真的去数了,随后他惊恐地叹道:“你们都是竹笋成精吧!”
不远处辰朔听到他们的对话,忍俊不禁地抖落出些许茶水,“咳咳……”他以手成拳掩唇遮去笑意,过了会招呼爻楝和竹涧道:“过来坐吧,你师父要算一会呢。”
“谢师叔。”“不。”
两道全然相反的答案同时响起,爻楝看了竹涧一眼,好笑地问:“真不用?无你生辰八字,算出大致身世少也需一个时辰。”
竹涧:“……”
辰朔待两人一同落座后,笑着推去桌上的糕点,“这位小兄弟可曾辟谷?”
“……”
沉默中爻楝推了竹涧一把,后者这才意识到面前这个男人是在问自己问题,竹涧不耐烦地交叠起双腿,“不清楚,四年没吃东西也没死,应该就算辟谷了吧?”
“四年未食?”辰朔疑惑,竹涧则恶意满满地对爻楝挤眉弄眼,贴耳道:“你走后,我花了四年时间才得以从山洞中脱困。”
“随后你便迫不及待地找我寻仇?”爻楝不适地避开他口中的热气,再将人推回原位,“坐好。”
“那是自然,不杀你难解我心头之恨。”竹涧似乎还有点得意,也不知是谁和仇人和和善善地并肩齐坐。
辰朔听不懂现在年轻人之间的话题,他一边想着弟子们也有了属于自己的小秘密,一边向竹涧示意最靠外的鲜花酥,“即便辟谷了也不碍事的,尝尝我们君湖岛饮食坊的手艺。”
竹涧不知被辰朔这动作触动了哪根神经,非但不领情,反而怒上眉梢,“诶,我说你这人哄小孩呢?”他啪地拍响了石桌,无礼至极地吼道:“区区几碟糕点就想讨好我?”
爻楝眉心蹙紧,当即翻脸,起身对竹涧喝道:“竹涧!”
被吼的人寸步不让,将桌上茶杯一推,跟着站起来呛声道:“你想怎样!!!”
……一个时辰后,竹涧舔干净了石桌上所有的盘子,还恬不知耻地拿手肘戳爻楝的腰,“还有没有了?再拿点来。”
爻楝手执黑子,一心对弈不理他,竹涧哼了一声,故意把空盘子往石桌上重重一抛,余光正好瞥见辰朔仙尊眉眼堆笑地看着他,一副快来求我,我特别好说话的模样。
但奇怪的是竹涧虽恨爻楝恨得牙痒痒,每逢开口不是喊打就是喊杀,但他就是乐意黏着爻楝,碰上其他人连正眼都不愿给一个。
辰朔仙尊是真的太好说话,即便竹涧对他爱答不理的,他还是唤人端来了各色茶点,再经由爻楝的手推给竹涧,吃得他两腮鼓鼓,满意得不得了。
“你这朋友倒还缠你。”辰朔喝一口茶,“不像是坏人。”
爻楝惊了,“师叔?!”他想说你病得不轻吧,多年教养与对长辈的尊敬令他改口道:“……你何出此言?”
gu903();辰朔但笑不语,这时,久久保持同一动作的莞月忽然睁开眼睛,发出一声疑问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