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一巡很少特意叫陆肯“陆助理”,一般这么叫,就说明他没有真正生气,是在故意板着脸开玩笑。
陆肯迅速把刚刚的气势给撤了,换上乖乖表情,就让封总又觉得,他生气是假生气,陆肯的乖,真的仿佛也只是装乖。
这让封一巡一时间很没好气——主要是由于他发现自己偏也很吃这人的装乖——他把“狠话”继续说了下去:“你这是在威胁我。”
封一巡摆出虚张声势的坏脸色,他一本正经地对陆肯说:“我本来还没想着反悔,听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真的得考虑一下,是不是反悔才是更好的决定。”
不然现在就开始发飘了,以后等真有了白纸黑字的契约,他堂堂Alpha的家庭话语权岂不是颇受危机?
封总把自己的异议明明白边传递了出去,他有心逗陆肯,想看对方那张装乖的脸上表情变成委屈巴巴的真乖。
谁知道陆肯听完,眼睛居然更亮了一点。
陆肯以一个封一巡疏忽了的角度来解读他那句话,眼睛好像要跟码头已经亮起的标灯比亮,他瞳孔深处甚至隐约透出一点蓝,就好像是他一时过于高兴,都克制不住的漏出了一点原形的“小尾巴”。
他将封一巡抱紧:“你不介意我对申报登记先斩后奏的事,你同意了是吗?”
“……”封一巡已经在给摩托艇减速,他们快要靠岸,不远处的码头上都已能看见等候在那的工作人员。
陆肯坦然热烈的快乐从这一抱中传过来,封一巡强装的不高兴脸根本撑不了多久,就很快被对方的高兴情绪给突破了防线,自己眉眼也跟着松动,继而舒展,嘴唇在轻轻抿了下后弯起来。
“我要是不同意。”封一巡说,“刚才我听完后说的第一句话就该生气。”
而封总非但没生气,只半真半假的计较了下陆肯的行动力,就足够表明态度了。
终于赶在风暴来临前归岸的封总和陆助理看上去都颇舒心,以冷面坏脾气著称的封总在下摩托艇时甚至唇边犹带一丝笑意,倒是把接待的工作人员给吓了一下,投向他们的眼神十分惊疑不定。
封一巡也是在跟陆肯进了中心,在接引下被带去陆肯之前靠通讯安排好的休息室,他就才发现——他忘了陆肯上身的衣服已不翼而飞的事情。
陆肯之前大方向封一巡展示了翅膀,他上身原本穿着的速干短衫在翅膀伸展时就惨遭“分/尸”,变成了挂在翼展上摇摇欲坠的破布片。
紧接着陆肯潜入水下去逮那只小沧龙,在海里爆发一场高效战斗,等他重新回归摩托艇后座,收起翅膀,角以及尾巴,那残存的布片也就已彻底丧生大海。
整个回程路上,陆肯都是以一个十分无私,大方向世界奉献出胸腹线条的姿态回来的。
封一巡自己起先一人独享美景,陆肯身上也没哪块漂亮肌肉是他没看过,他自己单独一人面对如此“奉献”时不觉得有什么,顶多就思考了一下“既然翅膀顶坏了上衣,那尾巴为什么没崩坏裤子”的问题。
此时此刻,回到中心,忽然发觉无论是中心员工,还是往来的其他因天气回到中心暂歇的游客,陆肯身上就好像自带聚光灯,是个行走的眼球收割机器,谁都忍不住要暗暗瞅他两眼。
封一巡:“……”
封一巡就快速上前两步,把陆肯给他披上的一条毯子拉下来,三下五除二地给对方裹紧。
陆肯有点诧异地扭头看他,封一巡若无其事道:“我看你有点冷,给你吧,反正我其实也用不着,我又不冷。”
不巧的是一说完,封总就在一阵冷风下打了个喷嚏。
封一巡:“……”
陆肯:“……”
碍于封总满脸写着“敢笑你就试试”的威胁,陆肯到底忍住了笑,他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将衣服半湿的对方和自己一道打包塞进休息室里,休息室那间嵌套的盥洗室内很快漫开氤氲水汽。
“你去哪?”封一巡在陆肯转身准备出盥洗室时叫住他。
陆肯一开始真的把这当做了一个普通的问句,他以为,封一巡是问自己出去做什么,想要回答他去看看熟食和饮料,这样一会对方泡完热水澡出来,立即就能补充体力。
但他回过头,看清了封一巡表情。
室内温泉池里的男人放松又慵懒,白色雾气缭绕在他脸旁边,那薄薄一层水雾却挡不住他看过来的眼睛。
封一巡的瞳孔是深色,虹膜则比瞳孔略浅,偏向深棕。
这一刻,陆肯对上他的视线,却发现他的眼睛格外深沉,神情莫名看起来似笑非笑,见陆肯扭头,就慢条斯理地抽出一条胳膊,把它随意支在池沿。
“过来。”封一巡带着两分沙哑道,“让我再仔细看看你的尾巴。”
这似乎是一个邀请,陆肯一顿,却是不太敢立即确定。
有水珠顺着封一巡的手臂滚落下来,而在那有幸淌过对方指尖的水珠落向地面瓷砖之前,陆肯决定,就算这不是一个邀请,他也要把它当做邀请。
足够宽敞的温泉池并不因多了一个使用者就变得拥挤,但它发出的水花响声确实是比单人使用时要吵闹的多。
陆肯的亲吻让封一巡又有了先前摩托艇上被蹭到脖子时的那种奇妙感受,他觉得自己好像正在面对一只猛兽,这本该令他感到危机,引发他的自卫本能,但同时,他又能够清楚地知道,这只猛兽在面对他时收起了爪牙,是将利齿包裹着,只用鼻颌在他脸上亲昵碰碰。
对方能撕碎猎物的爪子也不会伤害他,那所有尖锐伤人的部分都被对方妥帖收好了,只用那双力气大到可怕的手臂托载着他,小心拥抱他。
最多最多,也就只有他亲口说要看的那条尾巴,这个东西比较坏,它压根不能算在四肢的范畴内,又灵活出奇,让封一巡时常根本不知道它在哪,总是趁他注意力在其他地方时突袭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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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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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为了对应封一巡之前想过的那条“陆肯身上没哪块漂亮肌肉是他没看过”,总之这一天,他将陆肯的所有都仔细的,全面的复习了一下。
他们回到中心的时间大约是下午四点半,暴雨在五点半光顾海湾,而他俩制造出的水声听起来仿佛比层层墙壁之外的暴风雨更大,封一巡完全没意识到是什么时候开始下的雨,倒是陆肯,也不知是不是又是他的一项种族异能,他在某个间隙微微朝墙壁侧了下头,说了声:“下雨了。”
封一巡当时正处在一个比较不好形容的阶段,他第一反应陆肯不是在单纯的形容天气,还以为这话带着某种暗喻,有调戏他的嫌疑。
于是真的只是做了个天气汇报的陆肯十分无辜,就被封总默默踢了一下。
“是真的下雨了。”陆肯好脾气的收下这一脚,顺手还按了按封一巡脚踝处的骨头。
封一巡飞快把腿又收回去,问:“你在这里也能知道外面下没下雨?”
“我可以听见。”陆肯说。
这个简短的谈话大约也就持续了两分钟,在陆肯答完之后,他们就又顾不得外面究竟下没下雨。反正等封总的体力暂时宣告殆尽,他们俩终于是回到了有落地窗的外间休息室时,雨都快停了。
封一巡再才知道,陆肯之前插空问了那么一句,原本是想要问他想不想回去。
“那你怎么后面又没问了?”封一巡在用叉子卷着中心提供的意面时随口问着。
陆肯正帮他将调味汁均匀拌进沙拉里,闻言一脸正气凛然地道:“因为你看起来有点急。”
这个“有点急”是什么急……
封一巡表示拒绝去想,甚至后悔自己多嘴问了这个问题。
他的羞耻心好像严重滞后,在什么都发生了之后才姗姗来迟。
而陆肯为什么会想要问他想不想回去,这一点,封一巡就在他俩真正踏上了回家道路时才想明白——陆肯是还记挂着他的“领地意识”,对方对他的照顾心理太重,好像他在……时也会像猫科动物挑窝一样挑地方,得回到一个自己更加熟悉的环境里才行。
一经想明白这点,封总便哭笑不得。
他虽然有点挑剔又确实领地意识强烈,可他到底不是一个能完美践行所有“原则指令”的AI,但凡他真的能做到一切事情都完美遵循原则,绝不违背他曾经信奉的种种条框,他也做不到逐渐从他给自己贴的标签枷锁中走出来,开始变得敢在陆肯跟前抛去“霸总包袱”。
甚至像是今天,敢卸下自己最后一道防线。
陆肯照例是他们家大SUV的专属司机,上车前还给副驾驶的位置上新增了个软垫和腰靠。
封一巡注视了开车的陆肯片刻,趁车在变道口等灯时停下,他戳了戳陆肯的腰:“我以前问过你,我在你心里是不是特别娇气、你那时候回答我不是,说你就是想照顾我,跟我是什么属性没关系。但现在我怀疑你撒谎,我觉得你对我的照顾是比着娇气易碎品的等级来的。”
封一巡说完,等着看陆肯这回会怎么“狡辩”,他在说起这事时也记起了陆肯上一回是怎么怼得他目瞪口呆,心里便盘算起等陆肯待会反驳,他又该怎么有理有据地还击。
谁知道陆肯又不按着他出题的角度来,居然承认了:“我上次是撒谎了。”
……哦?
封一巡把这个反问的单音节都呈现在了脸上。
陆肯在变道指示灯转为绿时重新踩下油门,他气定神闲地说:“我确实对你照顾心过重,所以上次撒谎,说你本身并不娇气,但那不影响我想要照顾你。”
封一巡:“……然后?”
“然后。”陆肯提了一下嘴角,他在宽敞的直道上改为单手扶稳方向盘,另一只手精准按住了封总又想骚扰驾驶的爪子,“我当时真正想说的其实是——你在我心里很娇气,因为我真的很宝贝你。”
譬如“宝贝”这种词汇,它放在平日生活里如果说个不停,就难免显得肉麻,好像两个人之间过于黏糊了,非要把所有浓烈的东西都通过口头表达。
但在一些相对隐秘又特定的场合里——比如说两人之前或之后正要分享亲昵,它的出现就变得顺理成章,能轻易牵动起人的情绪。
陆肯对于领地的顾虑没有白费,等他们回到封总的领地里,他们是扎扎实实的又亲身探索了一回这个封一巡更为熟悉的环境。
不过碍于封总家实在过大,算上顶楼露台多达三层,所以他们倒也没有那么非人的把全屋都给一次性探索完了。
毕竟陆肯是真的非人,但封总还是□□凡胎,哪怕Alpha也追赶不上一头龙的精力。
一头龙。
封一巡背靠在自家地毯上,他由下自上的看着陆肯,能同时清楚看见对方头顶尖锐的龙角,背后肆意展开的双翼,以及那条缓缓拍打在地毯上的尾巴。
他是一头龙的宝贝。
脾气再好的对象在特定时刻里似乎也会攻击性变强,封一巡很快被陆肯不轻不重叼了一口耳朵,他听见对方带着轻微一丝不满道:“你在走神。”
陆肯下嘴的力道很轻,但那不妨碍封一巡发出故意的抽气声,他在陆肯真以为自己力量过了,准备拉开距离仔细检查时又反手勾对方肩膀,把人拉了回来。
“我又没有走神到你之外的地方去。”封一巡说,“你在这种时候的醋劲意外的大。”
陆肯丝毫不为自己醋劲大而羞愧,反倒对于自己有醋劲这一回事十分理所当然。
他听到说走神也没离开自己,落在地毯左边的尾巴就摇了一下,心情很好似的把尾巴挪到右边。
他问:“那你走神是在想什么?”
封一巡起先自己胡思乱想时觉得无所谓,要把它说给当事人听,他忽然就又不好意思起来,被陆肯以执着的目光灼灼盯了半晌,才终于扭开脸,避开与对方直视地道:“我在想,我正在给一头龙当宝贝。”
封一巡说完就脸上发烧,觉得之前已经够高的体温竟还能直线上升,让他几乎开始嫌脸颊旁边的毛绒地毯太热。
陆肯作为听众加当事人之一,作为连变种沧龙都咬不破皮肤的外星龙,他听完,不仅就十分坦然,还立即乘胜追击,硬是将试图往地毯的长毛绒里埋脸的人给扒拉出来,又不依不饶地亲了亲。
封一巡缓了有好一会,他在挣脱那阵宛如少女娇羞般的窘迫感后终于松一口气,继而反省,自己怎么总在陆肯面前丢盔弃甲,连说两句调/情的话都仿佛不太行?
当初两个人头一回发展出亲密的关系时候,虽然他精心筹划的酒店之夜最后翻车了,还一下给他翻出了新世界的大门,但好歹在翻车之前,主动接近的是他,大大方方说了那句“我给你一个机会让我高兴”的也是他吧?!
怎么就越活越回去了呢?
还是感情上的事向来是如此,越是开始认真,反而越容易没法像以往只想找个固定伴那样,将信手拈来的调/情说得随意?
gu903();因为有真心,所以每句出口的话都变得很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