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瑜低声说了什么,于是谈汀眨了眨眼,茫然地扭过了头,两人眼看着就要嘴对嘴的亲上.....
周松只感觉自己眼前一黑。
卓瑜这辈子最讨厌的事就是被人训话。
很不巧他又是整个秋旖山上被师傅训过最多次的人:把门派里小自己五六岁的臭嘴小屁孩打得嚎啕大哭的人,是他,把师姐新种的甜瓜一个不剩地偷偷采走和别的弟子分了吃了的人,也是他。
“….我知道刚开学,大家难免都有点心浮气躁,你们俩以后走路做事也都小心着点,别再毛手毛脚地出了事故。“
周松低头吹了吹保温杯里的热茶,抿了一口,继续痛心疾首地说,“…..而且老师对你们已经够松了吧?啊?知道你们也都是快成年的人了,班里那么多谈恋爱什么的我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就过去了,想着不影响学习和班级秩序就行….”
“然后你们俩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啊?”
周松咣地把保温杯往办公桌上一放,“光天化日之下在读书学习的地方搂搂抱抱,再怎么浓情蜜意都不能到这种地步吧!啊?!”
卓瑜真的很烦。
昨天他听人说话几乎都是云里雾里,但一夜之间继承了原主的部分记忆后,除了一些较为生僻的词汇,卓瑜已经能大概明白一些话里的意思了。
然后卓瑜就更烦了。
这个世界的人真的是要了命了。卓瑜想,一个中年男人,而且还是位师长,不应当更加成熟稳重一些吗?
怎么能一口气说这么多婆婆妈妈的的废话啊?
而且听他这意思,似乎是误会了自己和谈汀是...是那种关系,他们两个是大男人啊?怎么可能啊??
卓瑜总觉得自己的脸有点发烫。
平日里师傅训他,他都有胆子顶嘴莽回去的的,就算现如今换了个世界,自己难道还能怕了这种人不成?
如果不是谈汀一直默默地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声张,卓瑜真的很想现在就就扯着脖子这人人辩上几句,比比谁的嘴上功夫更胜一筹。
却没想到身旁的谈汀还开始火上浇油——他突然抬头,轻声说:“对不起,老师。”
卓瑜立刻难以置信地扭过头看他。
他不敢相信谈汀竟然真的在和这个婆妈的男人道歉,而且还有模有样地叫他老师?
谈汀他怕不是得了失心疯吧?
周松低头又喝了口茶,叹气。
他知道,自己又该死地心软了。
“看在你们俩身体刚好,这次就不罚你们写检查了。”
周松怅然地说,“回去自己好好反思一下,以后注意一点——而且你们俩身上的信息素味道有点浓了,记得去找校医及时补上抑制剂,行了,先上课去吧。”
“你竟然真的给他道歉?”
刚出办公室。卓瑜不可思议地冲谈汀低吼道,“谈汀你怎么想的?你竟给一个素不相识的婆婆妈妈的老头子说对不起?”
谈汀只是安静地抬头看他。
他说:“卓瑜,你不要凶我。”
卓瑜哽了一下。
他想说我不就是音量大了点吗我怎么凶你了啊?
可卓瑜又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似乎确实有点莫名的急躁了,好像胸膛里烧着一把没有由来的火,鼻尖萦绕着是谈汀身上传来的,甜腻到有点令人晕乎的梨子味道。
“…..我没有想凶你。”
卓瑜像是蔫蔫的小兽一样低下了头,半晌闷闷地说,“我就是......我…..对不起。“
谈汀沉默了了一下,说:“没关系的。”
“虽然现在我们已经有了原身体主人的一些记忆。”
谈汀解释道,“但我们仍然不知道我们身处的,究竟是个怎样的世界。”
之前俩人见面就是拔剑相向,认识以来几乎都没好好的说过话,这倒是第一次,谈汀一口气和自己说这么长的句子。
卓瑜这才发现谈汀的声音原来很好听,是清冽的少年音,尾音却又带着些难以察觉的软糯,让人的心不知不觉就静了下来。
谈汀的眸子是浅色的,像是没有杂质的琉璃珠子,清清亮亮地盯着卓瑜看。
“我知你性子向来不羁,但此地仍然有太多的未知,唯有谨慎应对才为上策。”
谈汀说,“为了你我能无恙,有些事,我们仍是不得不做的。”
“我知道你想师傅师姐了,我也是。”
谈汀淡淡地笑了笑,“我们会回到秋旖山的,卓瑜。”
卓瑜只觉得自己的心头倏地酥麻了一下。
他没明白过来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莫名的感觉,只是在一刹那间觉得自己这位小师弟的这个笑似乎...太好看了点。
卓瑜一时间也有点慌乱,连忙偏过头,瓮声瓮气地说,“….我相信你,那我们去…去干那个什么,去上课吗?”
“不。”
谈汀叹了口气,“我觉得我们应当先去那个叫做校医室的地方。”
卓瑜茫然地看着他。
谈汀说:“我有点头晕。”
“刚才那位老师口中的信息素,应该就是我们彼此身上的气味,我不知道于你而言,我的味道闻起来究竟是怎么样。”
见卓瑜还是没明白过来,谈汀耐心地解释道,“但卓瑜,你的味道对我而言,实在是太浓了。”
校医还是昨天的那位温柔的omega女性。
还没等谈汀说明来意,她就笑眯眯地打量了一下门口站里的两人,了然地开口问道:“昨天其实就想问你们俩来着——是不是来要抑制剂的呀?”
谈汀顿了顿,点了点头。
“现在的小年轻啊,恋爱谈着谈着就上了头,总忘了去及时补上抑制剂,你们已经不是这个月第一对结伴来找我补的了。”
校医在抽屉里一边翻腾,一边摇着头感叹道,“不论怎样,在学校还是要注意一点的哦。”
卓瑜:???
谈汀听的也懵懵懂懂。
校医先用酒精给谈汀手臂上的一小片皮肤消了毒。
这干啥呢,弄的有模有样装神弄鬼的?
卓瑜看得云里雾里。
然后校医从身旁的抽屉里出了两只针剂,利落地褪去了外包装,露出了前端尖锐细长,泛着不详的银色光芒的针头。
卓瑜倏地瞪大眼睛,寒毛顷刻间竖立而起。
他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太对劲。
下一秒,校医小姐姐干脆果断地,将针头刺进了谈汀柔软细嫩的皮肤之中。
第4章自热小火锅
卓瑜差点就把桌子给掀了。
他惊疑不定地死死盯着谈汀的侧脸看,发现谈汀似乎只是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眉,依然很平静地看着校医把针管里剩下的小半部分液体推进自己的皮肤。
疯了。
卓瑜木然地想,这世界疯了,谈汀也疯了。
校医抽出了针头,用棉球堵住了溢出来的一小串血珠,柔声和谈汀说可以了。
然后她冲卓瑜和善地微笑了一下,开始上手拆第二支还未开封的抑制剂。
卓瑜看着那锋利尖锐的针头,额头直冒冷汗,下意识地后退。
“我,我不用了….”
卓瑜喃喃道,“我不需要......”
校医小姐姐似乎愣了一下,抬头看了卓瑜一眼,直接扑哧一声乐了出来。
“信息素浓度都这么高了还说不需要?”
校医小姐姐弯着眼睛打趣道,“而且这位同学,你可是个alpha呀?怎么还会怕打针这种东西?”
卓瑜并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会喜欢用针往刺进自己的皮肤里刺,他承认他是害怕,但他最看不得别人瞧不起自己。
“谁怕了?”
卓瑜梗着脖子,凶巴巴地驳道。
于是十分钟后,卓瑜摁着同款小棉球,口袋里塞着一大把抑制贴,表情空洞地和谈汀一起走出了校医室。
“气味确实淡了些许。”
谈汀有点轻快地说,“那医师说将这贴纸覆在咱们的后颈上,就能更好地遮住这些气味,看来这个所谓的信息素,确实是从咱们的后颈传出的。”
卓瑜好像还没回过神来。
不过那一针过后,他确实感觉谈汀身上的梨子气味淡去了不少,似乎连带着自己心头萦绕着的那股子躁意也被压制下去了不少。
放学铃响起来,两人光是为了捣鼓明白自己身上的气味,就整整折腾了一天
“从我这副身体原主的记忆以及今天一天的经历来看,这个世界的人虽是怪了些,但咱们身处的这个地方,应该还是算妥当的。”
卓瑜叹息着说,“你我可以暂时先在此处落脚,继续模仿原主的生活作息,少露马脚,适应过后再来查明这一切的一切,究竟是如何发生的。”
谈汀见他没有再像早晨一样耍疯闹脾气,甚至还难得说了点靠谱的话,似乎是有点诧异地点了点头。
“所以现在...我们应当做什么?”
谈汀小声问。
卓瑜努力捕捉着自己脑海里零碎的记忆:“这个时间.....似乎咱们需要回到各自的寝房了,我是和昨天那个傻大个一起住的,你呢?”
谈汀了然地点了点头。
“我的寝房只有我一个人。”
谈汀说着,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小小的抑制贴,微侧过身,指了指自己的脖颈。
他轻轻地问:“能帮我个忙吗,卓瑜?”
卓瑜恍然地哦了一声,接过了贴纸,翻来覆去地端详了一会儿。
他费了很大劲才笨拙地把贴纸的包装撕开,然后将贴纸覆在了谈汀后颈的那片柔软的皮肤,又用手指力度不大的在贴纸的边缘处摁了摁。
“好啦。”卓瑜说。
谈汀似乎是抖了一下,半晌才慢慢地回过了头,说了句谢谢。
“不必客气,你我师兄弟一场,除了平日切磋剑法时我不会让你,其他时候我本就理应照顾你多些。”
卓瑜有点不好意思地别过了脸,但还是硬邦邦地开了口,“我这人向来不会说话,今早和你说话确实是,确实是冲了些,主要现下这个情况,我真的是一时接受不了.....”
谈汀呆呆地盯着他看。
我在道歉啊?还看不出来吗?给个话行不行啊谈汀你这个木头??
卓瑜真的快要尴尬死了。
他清了清嗓子,试探性地问道:“那明日还是在...那个...教室里见?“
谈汀这才点了点头,说好。
卓瑜吊着的的心一下子就放下来了。
alpha和omega的宿舍是分开的,于是他们道了别,分道扬镳继续各走各的路。
不过谈汀他....应该还是不大舒服的吧。
卓瑜迟疑地想。
不然刚才自己给他贴那个什么抑制贴的时候,他的脸,又怎会这么的红呢?
卓瑜摸索着回到寝室的时候,姜大仁正在美滋滋地抱着手机刷微博。
卓瑜握住门把的手顿了顿,转过身,慢吞吞地把门关上了。
“您老人家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姜大仁奇怪地问,“我去你们班也找不到你人,徐子谦说你人上午就不在了,这是干啥去了?”
卓瑜只能含糊道:“不大舒服。”
他把口袋里的一大把抑制贴掏出来,想塞进床边的抽屉里,却被眼尖的姜大仁一下子给瞥见了。
姜大仁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
“害,抑制贴没了找我要啊,跑校医室多麻烦啊……”
姜大仁摆摆手,“不管了来来来,今天不去食堂吃了,我今天给您整一场饕餮盛宴.....”
”什么?”
卓瑜没听清。
姜大仁从床底下掏出了两个黑黢黢的方盒子。
“河底捞自热小火锅。”
姜大仁热情洋溢地介绍道,“麻辣红油牛肚宽粉款,无需热水无需开火,简单便携,是你我幸福快乐生活的开端。”
卓瑜也不是没吃过什么新奇的东西。
每月师傅都会准他们下山自由玩耍一天,这时候卓瑜就像是刚出了狱的囚犯一样,在热闹的集市里肆无忌惮地疯窜。
他会买些有趣的画本和花草种子,或者是去给自己的剑佩新的剑穗,然后再去酒楼里尝些平日里在山上吃不到的点心和美酒。
只不过在他眼里,那些点心大多还都是中看不中吃的——虽说做得样式花里胡哨,名字也起的充满噱头,但入嘴不是齁甜便是干巴,远远不如师姐做的核桃酥香甜美味。
不好吃是一回事儿,见没见过又事儿一会儿事。
卓瑜此时很确定,他这辈子,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食物。
姜大仁把小火锅里的密封食材包一个个打开,把牛肚和辣包一股脑地往塑料碗里倒,一遍又抬头催促着他:“磨蹭啥呢,快点儿的。”
这是卓瑜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二天,惊恐和焦虑之中使得他一直忘了进食这事,闻着辣油和肉类混合的香味,卓瑜的胃很配合地痉挛了一下。
卓瑜缓缓地哦了一声。
他惊疑不定地偏头偷瞥着姜大仁的动作,学着他的模样,笨手笨脚地把自己的那份那份火锅材料倒进了塑料碗里。
然后姜大仁庄重地拿起一杯水,安详平静地浇到了底层的自热包上,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两人的碗盖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