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勤伯被他搞得,怒也不是,喜也不是,只能僵硬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皇帝眯起眼:“林昇,你到底想说什么?”
林昇转而朝向皇帝:“微臣后来听说,伯爷回到府里后,打碎了两个焕彩珐琅瓷瓶和一个清玉石笔盅。”
忠勤伯立马跳脚:“血口喷人!”
林昇猛然看向他:“伯爷慎言,这可是皇上跟前,说错话那就是——欺君。”
忠勤伯一听,登时变了脸色。
一旁谢之舟冷笑道:“林大人真是喜欢绕圈子。”
“微臣只是想让大家更容易明白点罢了,”林昇敛了笑道,“当面敢不敢,和背后敢不敢是两码事,这些外族素不安分,一旦有了轻视之心,就容易多生变故,对我朝不利。”
此言一出,大殿内再无人说话。
若是关系到大齐的边境安危,就没有小事一说了。
皇帝看了一圈众人,慢慢开口道:“这几日,朕也一直在想,这事该怎么办才好……若是照谢丞所言,言行禁止,的确能让天下人闭嘴,可是,他们是真的闭嘴么?”
他抬手点了点心口,指腹在那龙袍上轻轻一滑:“这么做,不能让人心服,非但如此,还会给别有企图之人可乘之机。”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皇帝一叹,“从前先帝在时,常教导朕,对待百姓,不能一味用强,法度自然要有,可更重要的是治他们的心。”
“再者,若你们真的对先帝当年的判决坚信不疑,又何必害怕重开此案呢?”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呆了一呆。
罗居正下意识抬眸看向林昇,林昇却还是那副稳若泰山之色,没有丝毫波动。
之前,皇帝还对刘志瑾一事震怒不已,绝不翻案重查,怎么短短几日之间就变了态度?
刚刚那些臣子,其实不是附和谢之舟,而是自以为摸得圣意,趋炎附势罢了。却没想到,皇帝已经改变了心意,竟然想要重查此案。
此时,林昇目光一转,看向秦王,秦王对他微不可见地眨了眨眼睛。
“这个案子,牵连众多,”皇帝也不管底下人如何反应,只兀自道,“就由秦王主审重查,刑部林昇、罗居正从旁协助,不日启程去敦煌——”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剧情的更进一步,意味着感情即将迎来一波高潮~~
第84章聘礼
小鱼这几日在院子里待着,哪儿也去不得。
她自那日收了那信后,便让两个丫鬟对此事装作不知,心里成日迷惘担忧。
她那对杭州的阿爹阿娘最是疼爱儿子,也就是她那个明面上的弟弟。
可这次,看他们信中意思,竟仿佛是不带他一同上京,夫妇二人自己过来的。
小鱼越想越觉得心里发沉,可她最近遇上林昇行刺一事被禁足在院子里,又哪儿也去不了。
原本,他倒或许可以帮帮她打探一不一定,可这几日这人都没在她眼前出现过,似乎是有什么别的要紧事在忙。
小鱼在书桌前,手拨弄着笔筒里的毛笔,心里有些空空的。
算算日子,她阿爹阿娘恐怕是还有半个月才能到京城。
“小姐,有客人来看您了。”
在她出神之际,巧心笑着打帘走了进来。
而跟着她一道进来的人,竟然是……
小鱼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姬娜!你怎么会……”
姬娜走到小鱼跟前,立即紧紧地抱了她一下:“小鱼,我早就想来看你了,都是那个臭阿使那,说什么也不肯,不过,昨天也不知道他中了什么邪,突然就点头了,还一切都替我打点好了。”
小鱼闻言,不禁笑出了声:“那还真是多亏他。”
“对了小鱼,我有个事要跟你说。”姬娜突然压低声道。
小鱼一看她目光,便领悟她意思,摆手让两个丫鬟去了外间。
“再过半个月,我就要走了。”姬娜道。
小鱼一怔:“你们要回去了?可你不是说……”
话说一半,她突然明白过来,一下子睁大了眼睛:“你是说你要……逃走?”
姬娜点点头:“我越想越觉得不能进大齐皇宫,要我天天对着四堵墙哪儿也不能去,还不如给我一个痛快呢!”
小鱼:“可是你怎么逃?逃去哪儿?逃了以后,阿使那……”
“嘘——”姬娜伸出手指按在小鱼唇上,眨眨眼道,“你别担心,我们西胡女子不像大齐姑娘娇生惯养,我可不止是会跳舞而已,想要逃走,法子太多了,诈死,或是找个人掉包,又或是……”
小鱼眼皮子一跳:“你还会诈死?”
“对啊,我可不唬你,”姬娜道,“你若想学,我大可以教教你。”
小鱼不作声,只是睁圆了眼看她。
姬娜本以为小鱼这样柔柔弱弱的,对这种事多半没有兴趣,可眼下一看她神色,竟仿佛是……
“怎么,难道你是也想……”
小鱼忙捂住她的嘴。
姬娜这才惊觉自己声音太大了些,她拿下小鱼的手,冲对方吐了吐舌头。
小鱼咽了口唾沫,轻声道:“你用的到底是什么法子?”
刘志瑾一案重查的事,这几日在京城掀起了轩然大波。如此,京城中人反倒没有注意到另一桩事。
秦王不日前竟向佐家下聘,要娶佐家大小姐为妻。佐家如今,声誉不比从前,可说是末流之门,没想到会突然有此转折。
而且佐辛月毕竟年纪不小,之前又与林昇有些不清不楚的事。
这门亲事,太后那边原本颇有微词,谁知道秦王一意孤行,竟然是非要娶佐大小姐不可。
如今聘礼一下,天下皆知,自然是尘埃落定的事了。
此时的佐家,好些人还是相当高兴的。毕竟借着这次和秦王.府攀亲,佐府在京城也算是有所根基了。
独有一人,并不高兴。
“小姐,夫人说了,亲事已经定下,大婚以前不让您出府,您就不要为难奴婢了。”
佐辛月看着那说话的嬷嬷冷冷一笑:“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拦我?”
“奴婢当然算不得什么,只是这是夫人的意思……”
如今的佐家夫人是佐老爷的续弦,并非佐辛月亲生母亲,而是她的继母。佐家二小姐才是如今的佐夫人亲生。
佐辛月猛地一下站起来:“你这……”然而她才起来,话还没说完,就浑身瘫软,又跌坐了回去。
从当初在林家看到那林小鱼和林昇在一起的情景时,她就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不,还要更早。
从她第一眼看到那个女孩子开始,她就不喜欢她。
佐辛月捏紧了帕子,心底一阵阵地冒着寒气。
她的心头除却冰寒,更添了一丝钻心的疼,过往的一幕幕像针一样朝她刺过来。
从最开始,她就对林小鱼不喜欢,没有想到,当时那一点点的不喜欢,真会一步步演变为今日的如鲠在喉、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女孩纯净无邪的模样,令她一旦想起,就觉得心头滞闷,恨不能……亲手刮花了那张脸。
只是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勿动妄念。毕竟以那人的性子,若她真做了什么,必定瞒不过他的眼睛。
可她始终是忍不住。
从前她从未将华阳公主放在眼里,在她看来,以林昇的性子,绝不可能看得上那样的女子,就算是他们二人成了婚,也不肯举案齐眉。
华阳公主肤浅善妒,霸道专权,她有时都恨不能为这个愚蠢无知的女人拍手叫好。
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半途会出来一个林小鱼。
嫉恨,像蜘蛛丝一样紧紧缠绕住她的心,令她无法透过气来。
那个低贱的冒牌货,真以为自己是千金小姐了?
也不知为什么,眼下就算出了秦王的事,她心里竟还只想着林小鱼那张脸。
对佐辛月而言,林小鱼更可恨,比秦王可恨百倍。
想到前日夜里的那一幕,佐辛月不禁深吸了一口气。
一旁的宝琴见她脸色难看,不由吓了一跳:“小姐,您是不是哪儿难受了?”
她淡淡摇头:“无妨,有些困罢了。”
宝琴见如此,也不敢多问,忙给她倒了一杯茶。
就在这个时候,佐夫人突然就派了人来,将佐辛月请了过去。
堂内,佐夫人独自坐着,脸上带了几分笑意。佐辛月一进去,就看到了佐夫人跟前堆着的大小礼盒,不禁神色一凝。
“月儿,你瞧瞧,不愧是王府,这排场真是给足了咱们颜面,可见王爷待你的真心。”
佐辛月呵呵一笑道:“他对我有真心?夫人莫不是和月儿说笑呢,我是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的,难道您不知道么?”
佐夫人看她如此,就知道她还没有想明白,不禁皱了皱眉:“你看你,那不过是意外,王爷也不想的,他为了你的名声着想,三媒六聘的要娶你作正妃,你还……”
“三媒六聘我也不稀罕,他算什么东西?”到了这个时候,佐辛月也不装模作样了。
佐夫人的脸色登时难看起来:“你怎么说话的?王爷是什么人,咱们佐家如今在京城又有多少斤两,你敢这样说话,莫非是想把整个佐家都拉去给你陪葬么?你忘了你爹当初是怎么说的了?”
佐辛月沉着脸不说话。
就在此时,有下人通禀,说是秦.王府又来了人,要面见佐夫人。
佐辛月心里一突,当即攥紧了帕子。
佐夫人也有些云里雾里,聘礼都下了,怎么王府又有人来,难道是出了什么变故?
谁知,未过多久,就见秦王.府的一干下人抬着系红绸彩带的箱子浩浩荡荡地搬进了大堂。佐夫人几乎是瞠目结舌,打头的人上前来对着她拱手作揖,笑意盈盈道:“这位就是佐夫人吧?小的是秦.王府的管事,这回过来,是得了王爷的吩咐,到贵府来送礼的,您差人点点。”
佐辛月当场变色,佐夫人也是口干舌燥。
敢情这些东西还是聘礼?
“这位管事,你们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弄错了,我们府里之前已经……”
管事笑着打断了她的话:“王爷久闻大小姐贤德之名,爱慕已久,因此特特派小的过来,再上大礼,只等下月初九,将贵府大小姐迎娶进王府作秦.王妃。”
佐夫人一噎,目光都变了。
不光光是接连下聘,竟说什么……下月初九就成亲?这简直是……
佐辛月抑制住身体的颤抖,缓缓道:“成亲之事,自来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王爷如此不管不顾,又置我于何地?”
管事的朝她略一打量,拱手行礼,仍是一脸的笑:“王爷说了,请帖已经发了出去,不出半个时辰,整个京城都会知道这桩喜事,届时,大小姐是想也得想,不想也得想,您若抵死不从,倒也不是不行……”
“若抵死不从,又怎么?”佐夫人咽了口唾沫道。
“咱们王爷也不是强人所难的人,您要是真不愿意,那就罢了,不过帖子发也发了,不管您嫁还是不嫁,这个王妃的名头算是坐实了,”管事道,“小的奉劝您二位一句,不要想不开,能够进王府,还是当王妃,是多少人想得都得不来的福气,您这光让人以为您是王爷的人,却得不到实在的好处,那多亏呀!”
佐辛月盯着眼前这个笑面虎,几乎站立不住。
“东西和话,小的就撂这儿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夫人和小姐千万别忘了和佐大人说,一准把他给高兴坏了。”
佐忠勉如今半死不活还在榻上,这管家此时提及,分明别有意味。佐辛月的脸色一时间冷得几乎透出青白。
随后,那王府管事就领着一干人出了佐家的院子,留下满满一堂子的聘礼,还有目瞪口呆的佐夫人。
“夫人,秦王这分明是要强逼女儿嫁他,女儿不想嫁,就算是一辈子不嫁也好过受他胁迫。”
“你不肯嫁?”佐夫人当即拧眉,“人家做到这个地步,就是由不得你不嫁的意思,咱们有什么能耐,事到如今,还能和秦王对着干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佐辛月的悲剧开始了~
第85章惊痛
最近不知林家是不是流年不利,前几日才出了林昇被当街刺杀的事,眼下又出了意外。
那个借住在侯府的方从军,夜里和友人坐船游湖,喝酒作乐,没想到醉过了头,竟一头栽进了湖里再没起来。
原本他就算不会水,呼两声救,船上也会有人去救他。偏偏他喝了个大醉,掉进湖里,毫无知觉,一个多时辰以后才有人发现他不见了,此时再去找人哪里又来得及?
人捞上来的时候,气早没了。
瑞平侯大半夜地出了门,亲自去把这位小表弟的尸体带了回来。
小鱼听说这事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早上。
夜里瑞平侯夫妇没有差人去叫她,是觉得她年纪还小,怕方从军被水泡胀的尸体会吓着她。
毕竟不是他们林家的人,也不能在林家发葬。瑞平侯自认对他的死负有责任,就亲自带人把他的尸身运回本家。
众人在侯府门口送走了瑞平侯,便都往回。
“二公子还没回来?”林旻问下人道。
“回大公子的话,二公子还在刑部。”
“刑部,刑部,又是刑部,他往后真要在刑部建邸了。”
“大郎,”闵氏上前道,“你表舅死得突然,这是谁都料不到的,二郎如今重务在身,也有诸多不得已处,咱们得体谅他些。”
林旻看着母亲,摇了摇头:“我不是气他不来看表舅,只是再过不久他就要去敦煌了,这一别不知又是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如今还剩这么些天,他还日日待在刑部不回府,实在是……”
闵氏叹了口气,在他肩头一抚,没有再说话。
小鱼侧首,望着他们二人,目光轻轻地垂下了。
她成日被关在院子里,直到今日才听闻他要去敦煌的事。
怪不得,这几日都不见他的人影。
原来是这样。
她抿了抿唇,暗道:他要走,走便是了,于她而言,反而是再好不过的事。
“小鱼,你等等,”闵氏突然出声叫住了她,上前牵住了她的手,“这几日你爹不在府,那禁足令便罢了,不用太过,我看你怎么脸色不好,是不是这几日一个人在屋里睡不好?”
小鱼感觉到自己的掌心一片温暖,她轻吸了口气,抬头冲闵氏笑了笑:“没有睡得不好,就是想吃娘亲做的奶酪酥了。”
闵氏闻言,眉头一松,眼睛里还多了几分笑意,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子:“小馋猫。”
小鱼挽住她的手,靠近她蹭了蹭:“娘亲最好了。”
林旻看着她如此撒娇,也不由笑了:“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小孩似的。”
小鱼在闵氏屋里吃了东西,又同闵氏说了会儿话,心情倒不似先前那样有些郁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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