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佐辛月见林昇并没有要开口多说的意思,捏着帕子的手微微一紧,仍微笑着福身同他们二人告辞。
她就是如此,永远都能够控制得住自己,永远不会让自己失态失仪,尤其是当着林昇的面。
她们主仆二人绕过回廊拐角时,恰好能看到不远处那还未走远的二人并肩往林家里面去。
小鱼正仰着头,不知在说什么,腮帮子鼓鼓的一副气呼呼的模样。
在她身侧的那人,低头望着她,看似一脸漫不经心的。
此时,小鱼因为一直仰着头,没留意脚下,突然就一脚踩空,身子一歪,险些摔倒。
惊险之际,林昇的手往前一伸,勾住那抹细腰,仿佛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她整个人都带了回来。
他的动作那样及时,在小鱼刚歪动时就已经伸出了手,简直就像是……早有准备一般。
那墨绿色的官服,如天边的云突然涌来,将当中的那个娇小的身影团团罩住。
刹那间,佐辛月什么都看不见,唯有小鱼紧紧抓着林昇官服的那只手……
落在她眼中,分外刺眼。
佐辛月主仆与林家兄妹二人别过后,出瑞平侯府,就坐上了回佐家的马车。
宝琴想着方才种种,轻声笑道:“小姐,这林家的四姑娘可真是没规矩,一个没出阁的姑娘家,竟然穿成那样招摇过市,若是给人认出来可怎么好?”
佐辛月闭着眼道:“往后你在她跟前,得仔细着些,不能怠慢,我瞧着……我师兄待她倒像是有几分不赖。”
此时,外头车夫道:“小姐,宝琴姑娘,前面的路好像走不通了,咱们得绕道。”
宝琴皱眉:“怎么搞的?”
“是谢家六公子的马车陷进水坑了,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动不了了。”
宝琴一听是谢其枕在那儿,登时大为警惕,忙不迭小声催促道:“赶紧些,千万别给他们发觉了。”
马车掉转时,车外远远地传来一阵怒喝:“蠢奴才,这么大的水坑都没瞧见?你这眼睛长着也没用,干脆剜了!”
然后就是谢家奴仆一连串求饶磕头的动静。
宝琴听得瑟瑟发抖:“这魔头可真是越来越吓人了……”
最近这阵,谢其枕不知是触了什么霉头,接二连三地倒霉。
他手底下的几家暗坊都给人盘了不说,还给谢恽放火烧了屁股。之前谢恽在谢家受谢其枕欺负,事事容忍谢其枕几分,是因他生母的命给谢夫人拿捏在手里。可事实上,谢恽的生母早就给庄子上的恶奴虐待致死,只是谢恽毫不知情。不知谢恽是怎么的就知道了实情,竟然在谢其枕院子里放了把小火,现在他人却不知所踪。
这两件事早在京城传开了,京城的人背地里都说他这是恶有恶报,活该罢了,多的是幸灾乐祸、看他笑话的。
马车转头后行进没多久,佐辛月忽然睁开了眼睛:“宝琴,你记不记得之前谢三妹妹来梅花宴的时候说过的话?”
“小姐是指什么?”
“她说她六哥在挖空心思地找人,还说是个女扮男装的丫头,是也不是?”
宝琴歪头想了想,立马眼睛一亮:“正是呢,当时谢三姑娘跟您笑那魔……咳咳,奴婢是说谢六公子,她还说谢六公子是魔怔了,竟迷上一个不知哪里来的野丫头,成日茶不思饭不想的,还特意找人给那女子作画像呢……”
佐辛月眯了眯眼睛,幽幽道:“你觉得,这个所谓的——不知从哪儿来的野丫头,会是谁呢?”
宝琴一愣:“这……奴婢不知。”
佐辛月一笑,却不言语。
“小姐,莫非您是知道不成?”宝琴给她这高深莫测的一笑,勾得好奇不已。
佐辛月:“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宝琴还是云里雾里,不知所云。
佐辛月在她手背上轻轻一按,低声温柔道:“明日,你去谢家传话,就说是……我邀请谢六妹妹去佐家小坐。”
宝琴愣住,却只见她家小姐眼里笑意微微、晦暗不明的,更加不解其意。
瑞平侯回府这日,不是一个人回来,还带回了他表弟方从军。
这方从军生得与瑞平侯有三分像,尚算俊美,如今在京城做了个七品官,虽说品阶不高,但平素颇为清闲,日子过得也有滋有味。
不过,他最近实在是过得焦头烂额,几乎可以说是一个头两个大了。
原来两个月前,他在南湖坐游船,意外落水,险些就给溺死,是一个住在附近的女子将他救上了岸,那女子非但救了他,还好生照料,悉心周到处,连府里头的下人都不能比。
方从军大为感动,为了报答那女子的救命之恩,就答应了她让她到自家去做丫鬟。
说是丫鬟,却也不是。毕竟人家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怎么好意思真把人家当下人使唤?那不是恩将仇报么。
所以这女子就是给他白白地供在府里头,平时什么活也不用做,只是顶了个丫鬟的名头。
可有一天,这女子竟鬼迷心窍端着茶水就摸到他书房里了。
她意欲何为,昭然若揭。
方从军毕竟是读圣贤书长大的,知道色字头上一把刀的道理,再说他与妻子黄氏过得也还算凑合,即便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也没有真的做什么出格的事,只是苦心劝说对方“悬崖勒马”。
可没想到,偏偏不巧就给他妻子黄氏撞见这一幕,那还了得,当场就是一顿鸡飞狗跳。
现在,黄氏已经收拾东西回了娘家,说什么都要和他和离。方从军一方面不知道怎么把妻子给劝回来,另一方面,他也不知道怎么处置那个曾救他一命的女子邵采儿。
现在家里家外都没人信他,都说他是色迷心窍,活该媳妇跑了。
他穷途末路,只有跑去求瑞平侯帮忙。
从瑞平侯一进城,他就跟着后头,不论瑞平侯骂得如何难听,都不肯走人,眼下都直接跟到侯府来了。
“侯爷怎么就相信他不是有色心呢?”闵氏一边给瑞平侯宽衣,一边道。
瑞平侯哼了声:“你要是见过那个邵氏就明白了,那等姿色,表弟还犯不着为了她……”
闵氏似笑非笑:“侯爷还特意去见过那个女子了?”
瑞平侯一个激灵:“没有,不是,当然不是我要去见,是那小子硬拉着人过来才……”
闵氏抬手在他心口按了按,嗔怪道:“侯爷怕什么,我不过是随口一问。”
瑞平侯打量她神色,狠狠地咽了口唾沫,强自镇定虎着脸道:“瞎说八道,我有什么好怕的?”
闵氏笑而不语。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又传来方从军的叫喊:“表哥,表嫂,你们好了没啊,小弟我这可是千钧一发、九死一生啊!你们可不能不管我!”
瑞平侯皱眉:“这小子,书读下去都给狗吃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整理整理,便推门出去。一到院外,却看到他那表弟抱着自己二儿子的腿不撒手:“子望啊,你可得救救你倒霉催的小表舅,念在你小时候我还救过你的份上,你也不能见死不救!”
方从军与林昇一直以来都挺亲近,那是因为林昇小时候,险些就有一次在猎场丢了性命,是方从军误打误撞地救了他。
所以,林昇对方从军总是多几分宽待。
瑞平侯本来还很不耐烦,一看如此,登时哈地一笑,停下脚步竟远远看起了热闹。
就算林昇平时永远一副稳坐泰山的模样,眼下遇着他这脸皮比墙还厚的草包小表舅,肯定也会……
瑞平侯正如是想,却见林昇只略微低头,不知跟方从军说了句什么,竟吓得对方面如土色,一溜烟地从地上爬起来,眨眼之间就跑了个没影。
瑞平侯简直是瞠目结舌。
此时,林昇又伸手轻轻扯了扯衣襟,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步履从容地就朝南边去了。
瑞平侯见他走路时步子略有不稳,有些虚浮,不禁拧起了眉头。
其实林昇行走时的这一点不同,常人都难以察觉,是瑞平侯目力过人,不过一会儿就能发觉他的异样。
事实上,就在瑞平侯回府的前一天,京城出了一桩大事。
赫赫有名的大齐无双士林子望,竟在佐家给佐忠勉用藤鞭狠狠地责打了一回。
此事的起因在几天以前。
当日,永德帝在朝会上关心了一下火刑犯一案的近况,谢之舟在旁阴阳怪气刺了刑部几句,言语间不甚客气。林昇便回敬他,指出他所写的名作《缥缈录》中有一句话,乃是抄袭他已故师弟蒲彦霖的文章。
对文人而言,这种事最为忌讳,清誉可以说是比性命还重要的东西。
谢之舟当场发作,几乎要对林昇大打出手。
然而林昇说得有理有据,字字珠玑,他竟连反驳都不能,气得险些癫痫发作。
蒲彦霖文章绝佳,可惜几乎无一留存。因为早先,传出他嗜赌,又有传他给人当娈童的丑闻,之后佐忠勉把他逐出师门,将其除名,更是坐实了这些丑闻。
蒲彦霖名声尽臭后,不说官场,就连外头寻常的活计都寻不到,人人都对他避之如蛇蝎。
他那些惊才绝艳的文章书稿,也都给人烧了,不再有人提及。
所以,林昇说谢之舟抄袭蒲彦霖,可以说难有对证。他说指的蒲彦霖的那篇文章,根本就已经找不到了。
就在朝会当场,谢之舟当着皇帝和文武百官的面,发了一个毒誓,若是他真有抄袭,那便叫他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不仅如此,他还放下狠话,就算掘地三尺也一定要找出蒲彦霖的手稿,借以自证清白,如若不能,他就卸去谢家家主一职,回老家种田去。
永德帝初登大宝,还未见过这样的场面,别说是制住谢之舟和林昇,他在一旁,基本就是在看热闹,只嫌他们闹得还不够大罢了。
当日一下朝,佐忠勉听到传闻,便叫林昇过去当面证实。结果,林昇就挨了这一顿毒打。
虽然外头已经传得满城皆知,可小鱼却到今日才知道这事。
说来奇怪,她原本是讨厌极了他,恨不得他能有个不好,可真听说他被打得这样,而且还被全京城的人笑话……她心里,竟有些生生的疼似的。
“二公子身上明明伤成那样,谁想到第二日一大早竟又去刑部当值,简直就是铁打的……”巧莲叹道。
“真伤得有那么重么?”小鱼皱眉。
“自然是有,”巧心端着茶杯过来,“头一日,奴婢碰见七映从院子里出来,手里端着的那个盆,里头可全是血。”
小鱼手一颤,险些就没有拿住茶杯。
这狗官,不是一向都很会装模作样的么,怎么会突然就在朝堂上那样……
“听说今儿二公子回来的早,这会儿正在书房呢,小姐若是担心,去看看二公子也无妨。”巧心道。
小鱼咬唇:“哪个说我担心他了?我才没有……”
越到后面,声音却越小。
巧心笑了笑:“奴婢是知道小姐的,刀子嘴豆腐心罢了。平素二公子待您虽然及不上大公子亲近,可在奴婢看来,也是十足的好了,之前小姐受伤生病那几回,回回二公子都会让人送上好的药过来,奴婢还记得,小姐肯定不会忘……”
夜里,天光如雾。
小鱼到了那院门口,正打退堂鼓,七映却刚巧从屋里出来,一眼便看到了她。
他行了礼道“四小姐是找大人么?”
小鱼:“二哥是不是在忙,他若忙的话,我就先……”
“不会,大人今日难得清闲些,”七映道,“我这就进去通传。”
小鱼却叫住他:“别……你别去了,我、我看一眼就走……”
七映不解:“为何?”
小鱼跺了跺脚,气势不足地瞪他:“让你别去,你别去就是了,问这么多做什么!”
七映看她这样,当下不敢再问,想想也无妨,他家大人这会儿应该是在看书,再说这四小姐……也没什么好防范的。
小鱼见七映默许,很是松了口气。
她进了院子,又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屋。
屋子里比外头温暖许多,且有一股熏香的味道,令她有些眩晕。
眼前是一道山水屏风,后头仿佛有个人影。
小鱼提起裙子就要走过去,谁知一低头却发觉脚边烟雾腾腾的,竟有白色的烟气缠绕在她裙摆上。
她心头一窒,低喃了一声“着火了”,然后猛然一震,反应过来,扯开嗓子大喊出声:“二哥,你这儿着火啦!”
一边喊,一边一头扎进了屏风后头。
屏风后更是烟雾缭绕,眼前几乎是白茫茫的一片。
然而小鱼此刻却顾不得“逃命”了。
在这烟雾之中,有一道朦朦胧胧的影子,虽然看不清楚,却分明是……
一丝不挂。
小鱼此时才惊觉,这些白色的雾根本就不是烟,只是……沐浴时的热气罢了。
雾气仿佛被她身上的寒气所激,突然淡了些许。
那道朦朦胧胧的影子一下子变得清晰。
他背靠在浴桶上,目光不咸不淡的,看着她幽幽道:“看够了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评论,么么哒~明天也是晚上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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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齿印
小鱼两眼一直,啊地一声,伸手捂住了眼睛,一溜烟跑了。
结果还没跑出屋子,就听到林昇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站住。”
小鱼脚步一顿,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她听到一阵脚步声,似乎是有人走近,不禁扭过了头。
她两手还捂着脸,只是松开手指,从缝隙里露出眼睛看他。
林昇已经穿了一件衣服,只是乌发披散,身上还带着些许湿气。
小鱼看他还往自己这儿走,一个激灵,举起手做发誓状:“我、我不是成心的,我发誓!”
林昇只扫了她一眼:“你有什么事?”
小鱼想到自己的来意,脸上那一抹红晕更深,嘴一抿小声道:“路过罢了……”
林昇眯了眯眼睛。
小鱼顿时有些心虚。
然而她此时看他,瞧着也不像是刚给打过的,莫非是巧心诓她的么?
“我没什么旁的事,二哥要是……还没洗完,那就接着洗吧,不必管我。”
林昇:“那可不敢,我又不知道过会儿会不会还有人闯进来。”
小鱼:“才不会,说了不是成心的,你怎么……”
“我怎么?”他淡淡一笑,那样微微勾着唇,又是长发如墨、面如冠玉,风流高华之态,不可近述。
小鱼心头一跳,情不自禁地往后一退,谁知才退了一步,后背就抵上了冷冰冰的屋门,当即哆嗦了一下。
林昇伸手握住她的手,眉头一拧:“穿这么少,是又想扎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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