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喜欢这样的日子!
然而管碧莹看得出来,她并没有全力以赴,于是两人再次短兵相接时,管碧莹轻声叹道:“江湖险恶,你这样心慈手软是不成的。”
鹤鸣没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不禁微微错愕,然而下一刻便疯狂涌现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眼睁睁看着管碧莹用胸口去接了自己的剑尖。
噗一声轻响,兵器划破皮/肉,切碎骨骼,然后带着一汪血水透体而出。
脑袋里嗡的一声,鹤鸣浑身僵硬,血液都好像被冻住了一样的冷。
她的双手颤抖,几乎要拿捏不住剑柄,可两条腿却像扎根进了土里,一动也不能动。
管碧莹的眼底映出她惊惶失措的表情,脸上竟然有两行亮晶晶的眼泪滑落。
管碧莹脸上的血色以惊人的速度消退,可她竟抓住鹤鸣的肩膀,就这么顶着剑锋,又拼命往前走了两步,然后捧着她的脸,痴痴笑道:“真像啊。”
有滚烫的血顺着剑锋流到鹤鸣手上,她被烫了一下,终于重新找回对身体的控制。
“你不要死!”她撒开剑柄,用力抱住管碧莹的身体,可还是止不住她不断下滑。
管碧莹似乎还想笑,但口中喷出来的只是混着血沫的咳嗽。
“替她……活下去。”
有血溅到脸上,鹤鸣被烫得哆嗦了下。
管碧莹死了,脸上挂着满足的笑。
“啊,管碧莹被鹤女侠杀死了!”
有眼尖的人看见了,不由欢呼出声,将这个消息散布全场。
鹤鸣头脑中一片空白,属于明腾的情绪发了疯一样席卷全身,令她眼前一阵阵发黑,胸口疼得像被重锤一下下狠砸,几乎喘不过气来。
胜利的喜悦如海浪起伏,将她吹得东倒西歪,随时都要昏死过去。
不,不是我……
雷霆一击鹤鸣鹤女侠手刃恶贯满盈的魔道头子管碧莹,从今往后,她的名望和地位无可动摇!
管碧莹用死成全了她。
但鹤鸣不想要。
她觉得自己像个笑话,抱着管碧莹的尸体蹲坐在地的样子像个傻瓜。
她想喊,却喊不出声;想哭,却好像已经没有了眼泪。
“鹤姑娘?”
有人从远处飞奔而来,焦急地喊着,声音中有熟悉的安全感。
鹤鸣直拉拉地看过去,双眼一点点重新聚焦,充满了视野的是苏清风第一次如此失态的表情。
她张了张嘴,然后终于不堪重负地昏了过去。
闭上眼睛的前一秒,她看见管碧莹的灵魂在空中消散,无牵无挂。
鹤鸣以明腾的身份和视角重新回顾了她与管碧莹短暂的一生:
“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管,没有,没有名字……”
“这块美玉莹润如碧,你叫管碧莹好不好?”
“管姐姐,你想过出去看看么?”
“教主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管姐姐,我又杀人了,大家夸我,可我为什么一点都不开心?”
“那么,以后我替教主杀人。”
“管姐姐,你的心里累不累?”
“管姐姐……”
“管姐姐……”
“管姐姐……”鹤鸣轻轻念了一声,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你醒啦?”睁开眼后第一个看到的,还是苏清风焦急又带几分欢喜的脸。
他似乎已经许久没有休息了,双眼布满血丝,头发也有点乱,嘴巴周围冒出了细细密密乱糟糟的胡茬,看上去很有几分狼狈。
鹤鸣控制不住地流泪,伸手摸了摸他的胡茬,带着哭腔道:“扎手。”
苏清风愣了下,然后笑了,用衣袖替她擦了擦眼泪,柔声道:“你先休息一下,我去梳洗,顺便通知大家。”
在鹤鸣昏迷的两天里,苏清风听她喊了无数声管姐姐,但他没有问,其他人也不打算问。
死者已矣,何必刨根问底?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等苏清风离开后,鹤鸣望着床帐上方怔怔出了会儿神,突然将被子拉过头顶,捂住脸,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第三批前来支援的人中恰好有江疏泉,他替鹤鸣把了脉,说并没有大碍,昏迷只是因为她一直以来都忧思过度,又值心绪起伏过度,急火攻心,昏过去倒是好事。不然一直这么强撑着,反而容易走火入魔。
鹤鸣一睡就睡了两天,不少人来了又去,江湖上已经将她以一己之力斩杀女魔头管碧莹的事迹传遍了,“鹤鸣”两个字一时风头无两。
冯元一死于众人围攻之下,至此百鬼窟最具威胁的几个头目尽数身亡,其余喽啰群龙无首不过一盘散沙,便不足为惧了。
曾经称霸一时的庞然大物百鬼窟,终于轰然倒下。
刘文君和裴绿裳多少猜到几分,都很体贴的没有多问,不知内情的江疏泉倒是随众人一道恭喜了一回,但见她兴致缺缺,也就没有再提。
鹤鸣倒下时苏清风的失态众人都看在眼中,便刻意回避,让他们尽可能多单独相处。
晚上用过饭后,苏清风主动道:“你要去看看么?”
鹤鸣低着头,看着干净整洁的双手,觉得当日被热血灼伤的感觉犹在。
良久,她点了点头,“好。”
冯元一死后,曾有人想将他和管碧莹的尸体挫骨扬灰,不过都被刘文君制止了。
“死都死了,何苦作此举动?他们生前杀人都知道给个痛快,若你我有此行径,岂非禽兽不如?”
众人面上讪讪,见苏清风也不赞同,只好散了。
武林正道的尸体由人各自带回,冯元一和管碧莹则就地草草掩埋。
人终有一死,管碧莹生前张扬热烈如霞似火,可死后也不过一个小小土包,再过些时日,便要化作白骨……
鹤鸣是很想来看看的,但真到了这里,却又不知有什么能做的。
人都死了,还能干什么呢?
苏清风也不催促,就这么静静地陪她站着,直到夕阳西下,暮色四合,吹过来的风中带了凉意。
天边一点落日烈火灼烧一般的红,像熊熊火焰拼尽最后一点威力,试图将整片天都焚烧殆尽。
鹤鸣盯着看了会儿,很快双眼便酸痛难当,重新低下头去时,两滴泪啪嗒落在无名土包上。
她从口袋里掏出来一颗柠檬黄的糖果,端端正正地放了上去。
“走吧。”鹤鸣抬起头来,冲苏清风灿然一笑。
再见了,管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两个小番外,这两天就要完结啦,回首过去的三个月,百感交集,不管数据如何,这本书算是完成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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