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开钥匙进了门,心里还在酝酿着各种风格语气的感谢词,一回头就看见他已经走远了。
周燃青叹了口气,趴在桌子上,努力回想着自己昨晚喝醉后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做什么奇怪的事。
门外突然听到锁孔转动的声音,一回头,沈瑜披散着头发素面朝天的回来了。
她吓了一跳:“你怎么跟鬼似的。”
对方关上门,幽幽道:“我又没带化妆品,现在这样就已经够不错了。”
察觉到沈瑜心情不太好,她偷偷看了一眼,试探道:“美女,大美女,你怎么啦?”
“叫我大美女也没用了。”
把鞋子踢到地上,沈瑜有些脱力地躺上了床,“郑弋阳说,要重新考虑我们之间的关系。”
周燃青一愣:“为什么?”
对方面如死灰答:“就是昨天晚上得意忘形,露馅了。”
“他说……”她想了想,“他说,我看起来太熟练了。”
周燃青沉默几秒,控制着脾气开口:“他以为他是谁啊,当初不也是死皮赖脸追你你才勉强同意跟他在一起的吗,他不领旨谢恩就算了,还好意思跟你在这得寸进尺?”
平复了一下情绪,她又补充一句,“帅哥千千万,不行你就换,别理他了。”
睡了之后提分手的男人有几个?当时看画展的时候怎么没看出来郑弋阳不是什么好东西。
闻言,沈瑜忽然笑了笑:“不说我了。”
她抬头看过来,“昨天晚上陆忍给我发微信,我告诉他你没带钥匙,他就说让你先在他那儿凑合一晚。怎么样,姐们儿是不是神助攻,准备怎么报答我?”
看着她独自沾沾自喜,周燃青叹气:“什么也没发生,我就只是很简单的,在他床上睡了一觉,而已。”
“真的假的?昨晚你俩都喝了不少,我就不信你们孤男寡女,干柴烈火——”
“停停停,”她一副无语的样子,“你赶紧去洗澡换衣服吧,这衣服上全是酒味儿,熏死我了。”
忍不住抬手闻了闻自己的袖子,沈瑜决定接受这个提议,于是从床上爬起来去找换洗衣服,找着找着,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我昨晚听郑弋阳说,他有时候会跟陆忍林叙一起去健身房,通常不是早上七八点,就是下午六点下课,你考不考虑去健身房跟他来个偶遇?”
“你都分手了,还不忘帮我打听情报,好兄弟。”
周燃青感动得一塌糊涂,“我正想着找什么机会去见他呢。”
总觉得昨晚的记忆出了偏差,她的头应该一直靠在他的肩膀上才对,他应该坐在床边跟她说了很多话才对,他应该是很温柔的才对。
被她这副肉麻兮兮的模样恶心到了,沈瑜啐她一口:“滚蛋。”
周六下午六点一刻,周燃青开学以来第一次出现在学校健身房里。
她穿着一身新买的白色运动装,头发扎成一个清爽的马尾,脸上画着淡妆,刷卡进了健身房大门。
一楼的室外游泳池里里一群白人正在比赛游泳,个个都吆喝着自己是菲尔普斯第二,旁边还站了一堆不知道是来加油还是来看热闹的人,她挤在人群里,找了好几圈都没看见陆忍,于是又往篮球场的方向走。
透过玻璃门就看到篮球架底下站着五个人,穿着不用颜色的球衣球鞋,好像正在讨论规则,其中一个人穿着非常亮眼的黄色球衣,个子很高,皮肤偏黑,肌肉也很发达,他手里颠着球,身子懒洋洋倚上篮球架,时不时插几句话。
突然,像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刚刚还在跟朋友谈笑风生的人突然转过身来。
她猝不及防与他对视。
那人看见是她,一双细细的眼睛立刻睁大,她下意识想转身离开,却不及那人眼疾手快地推开篮球场的大门,朝她小跑过来。
“周周,你怎么在这里?”那人站到她眼前,黑黝黝的眸子尽是讨好,就是那天在KTV刚见过的赵予西。
她是不是该说一句冤家路窄?
勉强弯起嘴角笑了笑,周燃青随口答:“我最近有点胖了,准备从明天开始健身,所以今天先来熟悉一下健身房的环境。”
不能说自己今天就要开始健身,不然他肯定阴魂不散。
对方听见,立刻热情道:“我带你各个地方转一遍,健身房我特别熟。”
如果是放在以前,她肯定想也不想就会拒绝,顺便送他一个白眼,可是现在……
或许是心底里觉得她和他同病相怜,在接受范围之内的事情,竟然没办法干脆的拒绝了。
于是,她被迫跟着赵予西从一楼的游泳池转到三楼的瑜伽房,顺便听他热情讲解了一番每种运动的好处,尤其是篮球。
看他话语里隐隐透露出一丝想教自己打篮球的意思,她赶紧开口拒绝。
别的不论,只说她身高才一米六五,怎么可能打篮球。赵予西开口之前,能不能先看一下实际情况。
不知道是自己心底里原先就带着抵抗,还是对他的话真的不感冒,总之,他提出来的所有想法,她全部都不感兴趣。
这就是跟自己不喜欢的人一起相处的感觉吗?
怪不得陆忍不喜欢跟她在一起。
所幸赵予西的朋友还在等他回去打篮球,所以两个人没能呆太久,临别的时候,他充满歉意地说,作为补偿,今晚请她吃饭。她赶紧搬出沈瑜拒绝,谎称两个人已经有约。
太阳慢慢坠下了地平线,整个天空都染成绯红色,四面八方的云朵渐渐散去了,很快又以斑斓晚霞的方式在天上重逢。
周燃青走在那条熟悉的棕榈小道上,在心里想着,下次不能挑周末去,周末他肯定跟朋友有约了。
等过了天桥,往宿舍楼的方向走,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来来往往的学生有的准备去食堂吃饭,有的穿着漂亮的裙子画着精致的妆容准备开趴。
美国大学里的兄弟会姐妹会特别多,他们通常会穿着相同的衣服,成群结队在校园里出现,当然,终点站还是他们租下来的某一所专门给他们用来开趴的house。
周燃青有时候看到几个美国女孩子喝得醉醺醺在校园里放声大笑或大哭,会觉得这个组织很像邪教。
正想着,一个金发碧眼的美国男生擦着自己的肩膀走过去,又回到说了句sorry,她摇摇头,突然想到了Jeff。
Jeff现在在干嘛呢?上次聊天的时候,他说自己最近交了一个日本女朋友,最近每天都在陪她吃日料,强行适应日本文化。
想到日本女孩都温柔,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中莫名其妙浮现出他手臂上那个深深的牙印。
她昨晚有没有问是谁咬的?他又有没有回答她?
如果不搞清楚,心里总是有个疙瘩。
心不在焉地走进宿舍楼,周燃青穿过正前台步入一片绿植花园,刚准备拿出手机给Jeff发条微信问问近况,突然看到远处伫立着的一棵高耸橡树。
Jeff曾经跟她说过,橡树是美国的国树,在美国象征着坚强勇敢、不屈不挠的宝贵品质,是强大的象征,所以美国遍地都种着橡树。
除了橡树,还有……
她停下脚步,疑心是自己看错,下意识又往前走了几步。
树影剪断了月光,拼凑成大大小小形状不一的碎片,在夜色中模糊地摇曳着,被路灯映成漆黑的影子。
而他就站在墨绿色的树影边缘,头微微仰着,手里燃着一支烟。
她步子停下来,定定看着。
她确认自己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可他却忽然回头,在灯火阑珊处,看着她慢慢笑了。
他笑的时候,眼尾总是微微上扬的,总是很暧昧,很想把谁装进眼里。
她曾经彻夜难眠,反反复复回想这双眼睛里到底有没有装进自己,此时此刻,看见他回眸一笑,却终于释然。
有没有都不重要,只要在自己踏破铁鞋的时候,总是能够看到他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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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她怔怔站在原地,很久都迈不动步子,而他就站在一片摇曳树影里,眼波温柔,很像是在看她。
想到刚刚在健身房里跟赵予西不太愉快的偶遇,她忽然有些犹豫。
她现在应该不管不顾地走过去吗?
他希望她走过去吗?
就在她迟疑不决的时候,却看到他慢条斯理在白沙里捻灭了烟头,又在原地停了几秒,才踏着月色从吸烟区里走出来。
“找我?”
她几乎是直觉性地点头,在心里酝酿了一番才开口,“你的手臂,好点了吗?”
那人点点头,神色很平静。
“哦……”她点点头,想做出一副放下心来的模样,却还是忍不住追问,“我昨天有没有问你,这里,是谁咬的啊?”
说完,颇有些忐忑不安,因为潜意识里,总觉得在手臂上咬一口这种行为,看起来也太亲密了,万一是他下一任女朋友咬的,那自己毫无意义的追问可真是像个笑话了。
想来想去,忍不住扭头看他,他的眼睛却只看着天上的月亮,良久,忽的冷冷笑了,“一次两次,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
这是在……嘲讽她?
她忘什么了?
真是莫名其妙。
从小到大谁不是看着她脸色说话,怎么在他这里就一而再再而三地碰钉子。
她也有点生气了,脱口而出道:“难道是我咬的不成?”
那双桃花眼终于回到她身上:“如果我说是呢”
真的假的?不太可能吧……她昨晚醉成那样,怎么会有力气咬他啊。
她有些狐疑,可是他此时此刻的表情看起来又不太像在跟自己开玩笑,一时无言。
看出了她的犹豫,他垂下眼,慢条斯理地把右手的袖口拆开,然后往上挽了几道。
月光一照,手腕上那个淡红色的牙印无比清晰。
他抬眼,似笑非笑道:“你再好好想想,昨天晚上在郑弋阳家,你喝多了,我要送你回家,你不肯。”
虽然他的眼睛是在笑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眼底却很冷。
周燃青莫名其妙地觉得,自己一定要想起来。
她开始仔细翻越记忆,模模糊糊好像是记得自己当时醉得厉害,趴在桌子上半天都起不来,有人过来拉她,被她一把推开。
然后呢?
然后,是不是以为生气,所以咬了他一口?
不会吧……那一口咬得也太深,都见血了,她潜意识里,的确不太想接受这一口的始作俑者是自己。
可是,为什么被他一提醒,记忆里却又觉得好像确有其事?
就在她苦思冥想的时候,他淡淡开口:“想不起来就算了。”
直觉陆忍好像是生气了,她赶紧回头,正想着要不要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说是自己咬的好了,却看到天边月光映出他一张冷若冰霜的脸,连多情的眉眼都覆上霜雪。
他转身,毫不留恋就要离开,她下意识跟过去几步:“你生气了?”
一盏盏路灯亮得整齐,他不言,径自走进橘黄色的光线里,被映出地面上一个黑漆漆的影子。
她眼光一直追,直到那个身影消失在前面的拐角处。
无精打采地回了寝室,看见沈瑜点了一个domino的10寸烤肉披萨,正在一边吃一边看综艺。
余光看到她,嘴里含着东西问:“怎么样?见到陆忍了吗?”
把钥匙放在书桌上,她心不在焉答:“见是见到了,但是感觉……还不如不见。”
“怎么,吵架了?”沈瑜的目光终于从电脑上移开。
她想了想:“我问你,昨天晚上在郑弋阳家里,最后大家都准备走的时候,陆忍是不是来拉我,却被我咬了一口?”
咽下手里最后一口披萨,沈瑜想都没想就点头:“对啊,不是我说,你那一口咬的也太狠了,都出血了。”
说到这里,她似乎是觉得好笑。“陆忍想带你回家,结果你一阵撒泼,又是咬他又是打他,你不记得了吗?当时笑得我差点岔气。”
周燃青听着听着,不知道为什么,舌尖好像突然尝到了鲜血的味道。
她赶紧伸出舌头看了看,记忆却忽然电光火石般涌现。
“我想起来了,确实是我咬的他。”她猛地从床上站起来,胡乱把鞋穿上就要往外走。
沈瑜吓了一跳,赶紧起来拦她:“祖宗,三更半夜了,你去哪啊?”
“我要去找陆忍,我有话对他说。”
沈瑜叹气:“现在已经过了晚10点了,电梯要刷卡才能进,咱们住在一楼又没卡,你跟我说你怎么去?”
“我不管,我一定要去找他。”
妈妈跟她说,到了国外之后要收敛自己的脾气,因为大家都是娇生惯养地长大,都是父母心里的宝贝,没人会惯着她。
她听话照办了,可是本质上,她还是一个不知人间疾苦的任性妄为的富家小姐,喜欢的东西一分一秒都等不了,喜欢的人想见了就要立刻见到。
“不是我不让你去,但是现在都这么晚了,万一碰到楼上谁在嗑药怎么办?而且,你怎么知道陆忍睡没睡?他说不定已经睡着了,你还要在外面哐哐砸门把他吵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