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轻的脚步声在外面响着。
只是,这脚步声一会儿在这边,一会儿又远去。
似乎有一个人在兜圈子。
又像……一只狡猾的狐狸,在陷阱周围故意试探、挑逗着猎人。
阿乌屏住呼吸,安详的在雪中一动不动。
他有足够的耐心。
他已经等了好久好久了,所以不急这一点点时间。
以往他是小鸟,人是大网,他惶惶不可终日。
如今,人是小鸟,他是大网,这心情……真的是非常令人安详。
足足半个时辰之后,阿乌才听见开门声。
阿乌侧耳倾听。
……
“混账!谁让你到这里来的?我刚派人去找你!”一个愤怒的压低了嗓音的声音,愤怒之下,还夹杂这几声咳嗽。
“殿下!情况紧急啊!传信的人被堵住了,我不得不冒险前来!”
阿乌听了,心里面简直要佩服他们。
是杨买办,原来是他!他跟马自芳不是仇敌吗?看来一开始,这两个人就在演戏!就是算计好了以此掩人耳目!
两人第一次反目成仇,是为了常家的马车,一个做贼,一个捉贼。其实现在看,当时如果做贼成功,他们会掌握车的秘密,做贼不成功,则杨买办可以凭借检举贼而获得常家的信赖,他们也能得到马车的秘密,总之羊肉烂在汤锅里,得实惠的总是他们。
两人第二次大闹,是阿乌送出假尸体,造出“马小车死了”的事实,马自芳第二天一早就跑到杨买办房里大闹——当时自己还疑惑,马自芳为什么不赶紧找他的上司汇报,谁知那时马自芳就是在用这种方式,第一时间跟杨买办汇报了。
所以才会有马自芳马上就决定走西域的事情。这个决定,原来是杨买办做的,马自芳只不过是快速执行罢了。
两人第三次相见,是十二甲首聚会时,马自芳果断的“揍”了杨买办一顿。大约在两人滚在一起时,杨买办的命令就已经进了马自芳的衣兜吧。
可恨自己竟然被他们完全迷惑,完全没有想到这些,还在绞尽脑汁的寻找马自芳怎样联络他的上司,还一遍遍到地下通道去找朱雀皇孙。
想明白了这一切,再听马自芳那个带着哭腔的声音——他马自芳什么时候这样卑微、这样畏惧过?也就有些了解。马自芳老早就在朱雀皇孙手里捏着了。
当前,这还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那一声“殿下”!
这个称呼一出,阿乌终于断定,屋内那个人,就是传说中的朱雀皇孙!就是他找了无数次的人!
“禁声!不准这样称呼!”那个愤怒的声音说。
“是,是,老大。”
“快说!”愤怒的声音很急躁。
“他们非得要定价一两银子一斤,我,我顶不住了。明天这个事情一定是要结束的。”
“那个马家小崽子,不是让你干掉他吗?怎么还让他活着,在这里捣乱?”
“他住在山右会馆,那里有护教兵,咱们下不了手。”
“你是他堂叔,你不能把他骗出来?还要我教你?”
“现在,来不及了。”
杨买办想了片刻,冷静下来说:
“改策略吧,实在顶不住,就权且接受,先保住熟青贸易的位置。一定要留住这个位置,跟白皑人接上头。
马家那个小崽子,你要是下不了手,就让守夜人的人去做。他务必不能活着。
还有那个马小车,不是也还活着?虽然看不见这人在哪里,不过,我总觉得他就在眼前。他活着,就没有好事。这人也一并交给守夜人去做,这次一定要死,不论花多大价钱。”
“属下明白。”
“好,就这样,快走吧。”
再一次的开门声响起。
趁着开关门一刹那的声音,阿乌稳定而快速的拔出了墙壁上的匕首。
然后,他再次听到那兜圈子的脚步声音去往远处。
阿乌想,马自芳一定是向着张买办那边去了,看来,这个张买办就是杨买办——不,朱雀皇孙早已准备好的幌子。
就是不知道,假山上的人在做什么。
……阿乌忽然想起一件事。
朱雀皇孙要求马自芳找守夜人杀死马思成和自己,如果这件事真的提上日程,自己和马思成将永无宁日,而且很可能在不知什么时候,就悄无声息的死掉。
他再善于伪装,再善于斗争,他一个人,也对抗不了整个守夜人组织。
这个守夜人,资源太庞大、太丰富了,最关键的,阿乌承认,那些人,都是高手。
那么,唯有此时抓住薄弱环节,把马自芳干掉,这个事情才能被暂时阻断。
至于以后,以后他已经知道朱雀皇孙是哪一个了,朱雀皇孙却还不知道自己是谁,自己再找机会把这个皇孙干掉,也就是了。
他不能让屠刀落到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