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枝咬排骨的动作顿时一僵。
“我也想跟容徽做同桌……那个女生也太幸运了。”有一个女生适时感叹。
另一个女生白了她一眼,“这是重点吗?容徽那个同桌是不是喜欢他啊?”
马尾辫女生咬着筷子,轻哼一声,“肯定是,但是容徽能看得上她吗?”
“我记得那个女生上次打过架,平时那副样子也真看不出来她那么会打架……”
“她就装成一个软妹呗,就会骗骗那些男生了,我们班还有男生喜欢她呢……”
“……”
桑枝听得内心有点复杂。
“我说你们嘴挺碎啊?”
听着她们渐渐地越说越过分,封悦先撂了筷子,声音放大了一些。
隔壁桌的女生终于将目光移到了她们俩的身上,或许是没想到她们说小话讨论的人就坐在和她们隔了一个走道的那张桌子前,她们的神情多多少少也有些不大自然。
“我们有说错什么吗?”但也只是一瞬,就有一个女生忍不住反驳。
她笑了一声,抱着双臂看了一眼桑枝,“不说别的事情,就今天,人家看的又不是你,你拉窗帘有意思吗?”
桑枝这会儿心情不太好,也不太想搭理她们。
但见她不理,她们就更来劲了,嘴里吧啦吧啦了一堆没完,也亏得封悦愿意跟她们互怼。
桑枝连饭都吃不下了,干脆就抬头看向她们几个,“窗帘我拉就拉了,下次再有人把脸往玻璃窗上怼,我照拉不误,不服可以找我打架。”
也是此刻,食堂门口那边忽然有了些哄闹声。
桑枝还没回头,坐在她对面的封悦就已经伸手推了推她的手臂,“桑枝桑枝!容徽来了!”
她反射性地回头。
少年已经脱了校服外套,只穿着一件雪白的衬衫,手里提着一个袋子,另一只手则插在裤袋里,周围有太多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可他却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似的,只是自顾自地抬眼在人群里搜寻着什么。
终于,他的目光停在了桑枝的身上。
那一瞬,桑枝好像明显看见他的那双眼睛里有短暂的光彩闪过。
桑枝的手指收紧,眼见着他一步步地走到她的面前来。
当他在她身边的位置坐下来时,桑枝匆忙回头,就撞见了封悦目瞪口呆的样子。
周围有许多人一直在注意着容徽,见他在她的身边坐下来,人群里有了一阵阵的惊呼声,还有嘈杂的议论声。
“你,你干嘛?”桑枝紧张得身体都变得僵硬了。
容徽却将手里提着的袋子放到她的眼前,说话的声音很平静:“为什么不等我?”
桑枝终于看清袋子里是一瓶矿泉水,以及一盒酸奶。
酸奶仍是她熟悉的牌子。
她忽然就忘记了自己刚刚想要说些什么。
“我要吃饭呀……”
她小声地说。
作者有话要说:容徽:我不管,甜甜的恋爱一定是轮到我了:)
桑枝:……好像也轮到我了?【挠头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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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再次心动
中午食堂里的那顿饭,桑枝几乎是难以下咽。
一个下午的时间,桑枝和容徽的名字被连在一起,快要传遍半个校园,很多人都在猜测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晚自习下课后,桑枝收拾好东西,背上书包走出教室门外时,正看见容徽等在楼梯口。
她磨蹭了一会儿,还是走了过去。
在回家的路上,桑枝心里始终装着今天的许多事情。
从昨天夜里开始,桑枝的心里就一直难以平静。
她克制不住地回想起他昨夜凑在她的耳边,说过的每一句话。
他的眉眼轮廓,以及投在那扇玻璃窗前的昏黄影子,他的呼吸与温度,都失去了应有的真实感。
今天他的只字不提,更令桑枝忍不住去想,是不是昨天他昨天说过的那些话,不过只是他的一时兴起。
可今天清晨薄雾间,他却又是那样真实地牵过她的手。
恢复记忆后的容徽,让桑枝有些不太敢接近,因为她还清楚地记得,当初的他到底是什么样子。
可今天中午在食堂,他却又是那么自然地将她最喜欢的酸奶送到她的眼前。
那明明,是十七岁的容徽才会记得的事情。
夜里人行道上行人渐少,路灯的光芒照得行道树的叶片折射出细微闪烁的光泽,桑枝垂着脑袋一边走,脑子里也装了乱糟糟的事情,谁知下一秒,她忽然被人拽住了后领。
桑枝就像是一个忽然被抓住后颈的小动物,她瞪圆一双杏眼,偏头就对上了身旁少年那双漆黑沉静的眼瞳。
桑枝回头就看见还差几步就能撞到的那棵树,她有点尴尬地抓紧书包的肩带,“我没注意……”
“在想什么?”
容徽松开她的衣领,或许是因为早晨已经牵过她的手,所以这一次他也并没有开口问她,伸手牵住她的动作已经很自然。
桑枝忍不住把手往回缩了一下,却被他稳稳地攥住手指。
“容徽……”
桑枝有点泄气。
她大约是也受够了自己这一天以来无论如何思索都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她索性站定,抬头望向他,“你昨天……”
她又有些说不出口。
容徽就站在那儿,背着路灯那一圈柔和微暗的光芒,垂眼看她,像是在耐心地等待她再次开口。
“你昨天晚上,说得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终于问出这句话,像是用了自己所有的勇气,她的手心里都已经有了些细密的汗意。
呼吸也好像在这一刻变得有些艰难。
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的面庞,像是想从他的脸上寻找到任何一丝不一样的神情。
“我说的话,”
容徽捏着她的手指,“很难懂吗?”
当他抬眼睨她,
那一瞬桑枝明显僵直了脊背,站在那儿,动也没敢动,她嗫喏着,“也没有……”
即便是到了现在这样一刻,桑枝也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容徽怎么会喜欢她呢?
当桑枝那份本就不算深刻的暗恋湮灭在那个灰暗阴沉的暴雨天里,她就已经忘记了,曾经那份对他的忽然心动,究竟该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从她发现他并不是一个普通人的那时候起,从她发现除了自己,这世上再没有任何人能够看清他的身形时起,她本能地开始恐惧。
后来,她莫名其妙地成了记忆倒退到十岁的他,唯一依赖的“姐姐”,在他如深陷梦境般的沉浸在自己十岁时的记忆里时,她也同样因此而见证了他的过去,也见证了他从十岁到十二岁所经历的所有不幸。
记忆倒退到十七岁那年的他,再一次割破了自己的手腕,幻想自己溺死在浴缸的水里。
他生来不幸,被那许多的人和事,困死在了对面的那栋居民楼里,从此十五六年的时间,令他永远无法从那些痛苦的记忆里解脱。
桑枝一开始,只是想让他好好地活下去。
后来,她还想让他快乐。
这一年的第一场雪,在新湖公园的湖心亭里,桑枝只是那样看着少年明净漂亮的侧脸,就脱口而出:“你喜欢的,我都送你。”
那并不是一时的冲动,就好像他此刻站在她眼前时,虽未言明,却也足够令她从他的那双眼睛中看清他的认真。
他也并不是一时兴起。
桑枝想让他去发现这个世界上还未曾被他发现过的那许多值得留恋的美好事物,让他感受到,活在这个世界上,其实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让他对生活重燃希望,是她最想要做的事情。
她盼着他能够过得快乐一些,这种心情说来简单,却也始终在她的潜意识里留有一些说不清的东西。
他的喜怒哀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够轻而易举地左右她的心情。
她会担心他一个人会不会觉得孤单,她也会怕他会因为吃了食物而难受,她也会不自禁地将自己喜欢的东西都分享给他。
只要他微弯眼睛,哪怕只显露出一丝浅淡的笑痕,她也会跟着开心一整天。
同他相处了这么长的一段时间以来,桑枝从来没有去想过,她究竟为什么会这么在意他的开心与不开心。
或许有些情绪也曾在她的心头有过片刻的犹疑,但她仍旧不由自主地选择了逃避。
“如果你不愿意,”
彼时,容徽忽然松开了她的手,目光停在不远处浓深夜幕间灯火弥漫的那那座车流不息的桥上。
好似万家灯火都入了他的眼底,却未曾留有丝毫温度。
半明半暗的光影之间,他的眉眼便更清冷疏淡了几分。
桑枝手心里的汗意仍在,但在他松手的瞬间,夜风穿过了她的指缝,带着这夏夜里唯一的一抹凉意。
她什么也来不及想,伸手就抓住了他的一根手指。
容徽即将要说出口的话骤然被他咽下,他垂着眼,定定地望着她牵住自己的手。
他的指节稍稍曲起。
桑枝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刚刚到底做了什么,她的脸颊在一瞬间红透,那样绯红的颜色落在容徽的眼里,就像是落在宣纸上逐渐晕染开来的微红颜色。
“希望你,不要骗我……”
他的嗓子似乎有些发干,就像是被跳跃灼烧的那团心火给燎过似的,他忽然俯身去抱她,下颌就抵在她的额头。
桑枝并不能看见他此刻的神情,鼻间满是他身上清冽微甘的隐秘香味。
那一刻,她听见他说:
“桑枝,我只相信你这一次。”
他的目光流连在她的耳廓,瞳色如漆,晦暗深沉。
她绝不知道,此刻拥抱着她的这个少年,仅仅只用了几秒钟的时间,就已经轻易原谅了她之前对于他的,那份浅薄的喜欢。
但,他只相信她这一次。
此刻的她绝不知道,就在刚刚那一瞬之间,她眼前的少年因为她闪躲的眼神,沉默的模样而生出了多少阴暗的心思。
她也不需要知道。
桑枝飞快地跑回自己家,一如昨天晚上那样,还没来得及听桑天好说些什么,她就已经关上了卧室的房门。
她垂着眼帘,怔怔地盯着自己的手好久,面庞上的温度久久未散,胸腔里的那颗心也在提醒着她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明明从那个暴雨天之后,桑枝的那段暗恋就已经无疾而终。
但这夜,她捂着自己的胸口,裹着被子躺在床上时,那样急促的心跳却在告诉她,
她为着同一个人,心动了两次。
住在对面的那个少年,他孤僻冷淡,却养着一只狸花猫,他有着这世上最好看的眉眼,是桑枝只看了一眼,就顷刻沦陷的存在。
但在那个暴雨天里,少年沾衣未湿,宛如水墨画里一抹空洞的留白,将她那些加诸在他身上的美好想象毫不留情地击碎。
桑枝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再一次喜欢上他。
曾经她以为他是恶鬼,是食人精魄的孤魂,是她永远都不敢再靠近半分的存在。
可那些,说到底不过是她对他浮于表面的浅薄印象。
他也曾赤诚纯粹,眼底有光,可是这个世界对他不够好,将那许多的不幸,都加诸在他的身上。
或许从那第一场雪开始,当她偷瞥身旁少年明净白皙的侧脸时,他之于她,就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当桑枝不知不觉地沉沉睡去,在她窗外的那条窄巷里,有一个少年缀夜前来,穿过巷子,在她对面的那个小区楼下站立良久,最终还是走进了那栋单元楼里,上了三楼,就停在那道锈迹斑斑的门前,手指摩挲着那把钥匙的纹路,却迟迟没有开门。
当他终于鼓起勇气,将钥匙插到钥匙孔里,手腕一转,转动门锁。
猫叫声忽然传来,在这样寂静的夜里,显得尤其清晰。
借着楼道里昏暗的灯光,孟清野朦胧中瞥见了客厅里有一抹模糊的影子,于是他愣在那儿,仿佛浑身的血液都在此刻冷透凝固。
这个房子明明已经锁了十几年。
两岁的他从这里走出去,从此就再也没有踏进过这里一步。
因为这里,是他父母惨死的地方。
是他一直以来,都无法面对的地方。
但今夜,他却分明在客厅里,看见了一抹身影。
“你……是谁?”
孟清野站在那儿,隔了好半晌,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你果然还记得。”
容徽似乎对于他的出现,并没有分毫讶异,他反而显得出奇的冷静,手里攥着几颗棋子,任由它们一颗颗地掉落在棋盘上,碰撞出清晰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