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西红柿被照顾得好,果子滴里嘟噜的,一旦开始成熟,每天都能摘不少呢。
她又抓了一会儿虫子,薅草松土,检查一下转圈的绿篱,发现有些地方长得不好留下不小的空隙,会让小牛犊钻进来。
她就浇了灵泉水,让它们悄悄长大,然后插上结实的幛子门回家。
荆泽艳正好从知青点出来,这几天天热她有些没胃口,但是看到姜芸自留地里的西红柿就忍不住嘴馋。
说句怕人的话,她一直留意着姜芸自留地的西红柿,就等着熟了好去摘呢!
但是昨晚上她看的时候还青着,感觉可能得再过两天才能熟,她就想自己见天来看着,第一时间给摘下去。
哪里知道,自己一个不察,居然就被姜芸捷足先登!
虽然这是姜芸的自留地,可因为在知青点边上,而荆泽艳又自诩比姜芸看得勤快,加上喜欢那水灵的番茄,所以潜意识里难免就把那些番茄当成了自己的。
她看着姜芸笸箩里水灵鲜红的西红柿,眼睛都要红了,她沉着脸,“姜芸,你把洋柿子都摘了啊?”
姜芸不爱搭理她,但是也没什么大矛盾,就随口应一声,“熟了就摘了。”
如果是别的知青,姜芸会很大方地给她两个尝尝,但是眼前这人是荆泽艳,不说她和宋占刚那时候眉来眼去,就说她在自己离婚后为宋占刚抱不平讥讽自己,姜芸就不喜欢她。
她端着笸箩就要走。
荆泽艳看姜芸居然不主动送给自己尝尝鲜,顿时恼了,“姜芸,那洋柿子酸不酸,能不能吃啊?”
姜芸朝她笑了笑,故意气她,“酸酸甜甜,当然好吃啊。”
就是不给你!气死你!
看她迈着轻快地步伐走了,荆泽艳气道:“有本事你锁起来啊?”
姜芸听见,笑着回击,“多谢你提醒啊,晚上我就来上锁。”你想进去摘,偏不让你如意,晚上就真的去上把锁!
她家的绿篱天然紧密,进不去人了,幛子门是福爷爷用棍子绑的,结实高大,上了锁还真进不去。
村里人种菜,都是夹个幛子拦牲畜,没有挡人的。一般也不会去偷摘别人家的菜,就算应急摘一点也会说一声。姜芸这样,无非是气荆泽艳,因为荆泽艳真的会去摘她的西红柿。
姜芸回村的时候,就听见大队喇叭里郑毕臣在广播,说的是县里有新政策下来,“为了改善广大社员生活,上头政策放宽,允许各家随便养鸡。”
以前割尾巴不让养,后来发现不让养实在不行又说两人养一只,其中一点也是为了节省粮食。
这会儿经济变好粮食产量也有提高,城里对鸡蛋、鸡肉的需求大起来,所以就要刺激社员们的养鸡热情。
不过这东西到了冬天要吃好几个月的粮食,一般人家也不敢多养。
大喇叭里郑毕臣继续说:“养鸡,把鸡蛋和活鸡卖给供销社,有布票、煤油票等奖励。”
姜芸一听,那她的生意可来了呢。
社员们养鸡,就需要抓小鸡。这时候很少人会自己家里孵小鸡,哪怕有抱窝鸡帮忙,但是一抱窝就二十多天,还得有配种的鸡蛋,还不能保证都孵出来,孵出来也不能保证活几个,成本不小,还是买现成的小鸡仔更划算。
那陈家大队就得来找她了。
她去大队逛了一圈,把摘的西红柿分给宋书记、郑毕臣几个吃。
郑毕臣负责浇菜地,知道番茄干净,接过去在自己衣服上擦擦浮灰就开啃。
“嗯~~好吃!”
郑毕臣吃得两眼发光,“一点都不酸,好甜!”
其实有点微微的酸,因为后劲甜,所以感觉不酸一样。
宋书记原本还有点不好意思吃,大老爷们宁愿吃棵葱,也不会吃这种孩子的零嘴。不过被郑毕臣说的,他也拿起来一个擦了擦就开啃。
牙齿轻松地咬破橙红色的皮,立刻就有一股微酸回甘的汁液流进嘴里,生番茄的清新、微酸、清甜,几种味道在口腔里散发,真是一种无比清爽的享受,整个人都感觉神清气爽起来。
不知不觉吃完一个,宋书记擦擦嘴,“这洋柿子格外甜,什么品种?”
姜芸笑道:“多亏郑知青勤浇水,水分大就甜。”
郑毕臣:“这柿子我看比别家的大,而且长得也俊。”
宋书记也觉得是这样,起码他从别人家菜园旁边经过,那些小柿子一个个别别扭扭的,还有不等熟就裂口的。人家姜芸家的,柿子随主人,人美果子也俊。
关键别人家的都没熟,就她的熟得这么好。
宋书记笑道:“跟大队长说说,来年葱地旁边咱们再追加一块洋柿子试验田,说不定以后卖葱和柿子咱们大队就能赚。”
郑毕臣已经对着柿子和姜芸的侧影发呆,感觉灵感如泉涌,想要写更多的文章出来。
姜芸正想告辞呢,就见公社邮局的快递员骑着二八大杠自行车过来,后座带着草绿色的邮政挎包,
邮递员喊道:“郑知青,有你的信。”
郑毕臣跑出来接着,见信封居然是省文思编辑部的,顿时热血往头上涌,忍不住喊道:“姜芸,我中了!真的中了!”
看那架势跟范进中举差不多。
他把信直接递给姜芸,高兴得脸都红红的。
他投稿的编辑部有言在先,不录取也不退稿,让投稿者自留底稿,如果回信那必是录取了。
姜芸也为他高兴,宋书记听见都跑出来看。
姜芸把信封递给宋书记,让他先拆封。
宋书记点点头,“行,我来!”他对着光看了看,拆开信封,里面一张折叠的信纸,写了寥寥几行字,另外还有几张票子。
宋书记张口结舌,“娘嘞,这写文章真赚钱,一篇小散文就能赚十几块钱?这说什么,要是以后录取的稿子多了,还给涨呢。”
郑毕臣给他解释了一下,以前就算写文章的也是拿工资的,只是这两年开始有新政策,可以投稿。
姜芸笑道:“书记,你也可以试试,把咱们大队的一些搞建设的经过写出来。”
宋书记赶紧摆手,“可拉倒吧。”
他会告诉小年轻,自己小时候写作文三百字都能挠秃头,总是被先生打手板?
我适合写工作简报,不会写酸文人那一套。
他如是自我安慰。
姜芸恭喜郑毕臣,万事开头难,他现在稿子被录取,以后就会更多。
郑毕臣把钱都塞给姜芸,“这是伙食费!”然后他就跑回办公室去写新的灵感了,生怕不写下来就飞了。
姜芸只得把钱收着,回去记在账本上。
姜芸回家,见哑巴在那里喂牲口吃野菜,他喜欢割姜芸种在牲口院墙外的野菜喂它们。
因为用灵泉水浇灌过,牲口们特别喜欢吃,它们喜欢吃哑巴就开心,他不喜欢和人打交道,唯一感兴趣的就是牲口。
姜芸路过的时候给他放了一个西红柿,然后家去收拾。
天要热了,她得赶紧把小哥俩的新衣服缝好。
这时候布票紧缺,各家都不宽裕,除了她自己买的布,娘家也不能帮衬。因为他们家也一堆孩子,大孩子穿下来给小孩子,没有空档。
她把一些碎布头都留着,到时候可以打袼褙,留着纳鞋底。
小孩子们长得快,鞋子很容易就小了,而且他们活动量大,布鞋很快就破。所以家家户户的孩子,基本都是冬天穿蒲子编的蒲袜,暖和天就是草凉鞋,小哥俩自然也不例外。
姜芸想给他们做双新布鞋。
正忙着,外面传来小哥俩欢笑的声音,还有福爷爷和陈福基的说话声。
姜芸忙出去,就见他们一起回来,“陈大哥也来了,今儿这么早就下集呢?”
她去帮福爷爷抬铁锅,陈福基直接帮他们搬过去装在东间锅框上,福爷爷再去和泥密封。
陈福基哈哈笑道:“大妹子,你没听说么,改政策了,放开养鸡!”
放开养鸡,都买鸡仔,他现有的不够卖。大队的肯定也不够卖的,所以他们还需要收更多种蛋,孵更多小鸡仔!
这就需要姜芸帮忙了,以前十只活三四只,甚至两三只,这会儿要是能活八/九只就行。
他其实并没有真的指望活十只的。
小海跑去屋里拿出账本来把今天的收支入账,他脑瓜好使,虽然还没上学呢,算账却又快又清楚。
小河则跑去剁野菜,一边剁一边咕咕咕,然后院子外面的、里面的母鸡们都往这里飞奔。
剁野菜,就是它们开伙的信号,可以吃灵泉水了!
小海用铅笔指着那小童子鸡数,“……18,19,20,陈大叔,你看,一只不少。”
陈福基惊讶地看着,真的一只都不少!他丝毫不怀疑别人会拿另外的鸡来充数,因为到时候请了去帮忙,有没有真本事一试就知道的。
他高兴万分,“大妹子你真厉害,有本事!我们请定了。”
原本大队还寻思要如何跟姜芸讨价还价,商量了至少五个合作方案,这会儿他已经决定抛开一切让姜芸提条件。
姜芸:什么条件呢?
姜芸想了想,自己主要是靠灵泉,这是天赐的金手指,以此来发横财坐地起价是不行的。她只需要改善自己和孩子们的伙食条件就行,其他的,等改革开放以后,他们会凭着自己努力来赚的。
她道:“我就想要点细粮,再就是大队杀猪的时候,能不能分几斤猪肉给我们。”
陈福基有些惊讶地看着她,就这么点?还以为要狮子大开口,工业券,棉花,布之类的都要呢。
看姜芸的意思,是割麦子的时候分她几百斤麦子,过年杀猪分几斤猪肉就行?
他笑道:“猪肉过年才杀,要不另外我们一个月给你一只鸡吃。”
一个月一只?
姜芸和小哥俩也惊了,好大方啊,月月吃鸡,在这年头的乡下,那可是以前大地主的日子啊。
小河:“陈伯伯,你太好啦!”
大叔是不熟的人惯常的称呼,这会儿叫大伯,说明陈福基已经是自己人了。
陈福基看他们高兴的样子也得意起来,“对,一个月一只,这个事儿我跟我们书记大队长商量过。”
他们大队除了孵小鸡,还养不少母鸡和公鸡,为了收集种蛋。
孵小鸡是很废种蛋的,一般社员家里不爱养公鸡,那就不会有配种鸡蛋,单靠收不行还得自己养一批。
那些母鸡到了时间也需要处理,一般都是卖给供销社,一个月给姜芸一只,他们付的起。
于是他们说好了,每次孵小鸡的时候姜芸去给帮帮忙,其他时间不必管。收麦子以后,他们给姜芸三百六十斤麦子,一个月一只鸡,年底给至少十斤猪肉!
就这些东西还不到一百块钱,他能做主!
而现在养鸡政策放开,城里对鸡蛋、鸡的需求非常大!
他们大队已经决定扩大孵小鸡规模,扩大自己村养鸡的规模,到时候也可以给公社卖鸡蛋和活鸡。
卖小鸡仔、活鸡、鸡蛋,这都可以给大队增加副业收入,可不是区区一百块能比的呢。
姜芸就说先合作一年的试试,年底的时候大家再总结经验,寻摸最好的合作方式。
陈福基就代替大队同意了,他们正在孵下一批小鸡,让姜芸后天去看看。
姜芸答应了,就留陈福基吃饭。
陈福基出门带着干粮,也有些饿,就同意了。
姜芸先在西间锅里蒸上蒸杂合面馒头,顺便炖着鸡蛋酱。
农家酱加上葱、虾皮,加一点油,盖上纱布上锅蒸就行。
她又把东间那锅用猪油拌面粉炼炼锅,然后做个杂菜鸡蛋汤,又把西红柿洗洗,切成小块撒上一勺白糖,捏一丢丢盐进去拌一拌。
陈福基可没想到姜芸家吃的这么好,掺了细面的馒头,鸡蛋汤,鸡蛋酱,糖腌西红柿。
这年头,自家有菜园子,种两棵西红柿不稀罕,稀罕的是日常吃饭居然舍得拿糖拌!
乡下人一年也凑不到一斤半糖票啊。
姜芸家的白糖自然是郑毕臣和福爷爷的,她和小哥俩是没票的。
陈福基吃完这顿饭,对姜芸就更加信服,又想提亲事,不过怕姜芸不好意思,他就悄悄跟福爷爷说。
福爷爷听完以后,忙摆手,“我说大侄子你别忙活,俺家闺女没那个心思。”
才从一个火坑里跳出来,不可能立刻想进另外一个坑,哪怕那个男人听着不错,可陌生男女都带着孩子,还得磨合,只怕没那么容易。
这事儿还是缓缓,等姜芸有那么个意思再说。
而且就说提,也是让姜晟或者二大娘提,他提算什么啊?
他和姜芸从来不说那么私人的话题,多害羞啊。
陈福基懂了,笑了笑,“对,日子还长呢。”
他看出来郑毕臣喜欢姜芸,初始以为姜芸也喜欢郑毕臣,可能想嫁给知青。
不过这年头有知青在乡下互相结婚的,却很少有女知青嫁给庄稼汉,男知青娶了村姑的。主要是大家都盼着回城,而乡下结婚,可能就一辈子都是乡下人,不能再回城。男人还能抛下老婆孩子狠心走,女人未必能狠心抛下孩子。
所以他觉得郑毕臣和姜芸成不了,那他就等后面找机会再说和。他早就给堂弟送信让这几天回来,估摸着后天差不多能见个面,留个好印象以后也好介绍。
下午小哥俩割了韭菜和菠菜,带着去姥娘家找姐姐们玩儿,姜芸继续在家里做衣服。
晚饭后姜芸就交给郑毕臣一把锁头和钥匙,让他把障子门锁上。郑毕臣也不问,她说锁就锁。
两天后一早,姜芸起来收拾做早饭,她饭后要去陈家大队一趟。
gu903();郑毕臣挑着水过来,一进门就笑道:“你们猜昨晚上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