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课，昏昏沉沉，无聊透顶。

老师照本宣科，为PPT增加了语音功能，是个站着不动的播报员，对着PPT一顿狂念。学生沙沙记笔记，或者呼呼大睡。

姜桐拿出手机，在搜索栏里输入“叶染”，搜索出来的内容都是起名同名之类；

他又换了一个关键词“兰城一中叶染”，这回搜出来的内容令姜桐大吃一惊，惊得都张大了嘴巴。

早恋，同性恋，情杀，校园暴力，这四个关键词，每一个关键词都劲爆无比，加在一起更是□□到□□的变化。

姜桐正深入研究两年前的社会新闻，根本不知道一向学习机一样自助学习的老师，今天不知道抽什么疯，偏偏要提问。

“下面，请一位同学分析一下阿Q的精神胜利法。我按照学号，随便点一位同学来回答。——来，学号第一位的同学来回答一下吧，姜桐同学。”

“谁是姜桐？”

吴刚又趴在桌子上继续会墨小姐去了，没法提醒姜桐，其他同学离得有点远，也提醒不到。

最后老师尖刻的声音已经能将屋顶掀翻：“姜桐，回答问题！”

姜桐这才回过神来，颇为不好意思。虽说他常常厚着脸皮自诩为五好青年，实际上经常上课开小差，偶尔逃课。在学习一项上，实在没什么特长，不然也不会考到祖国的边疆城市，兰城。

他站起来，支支吾吾的回答不出来，事实上，他连老师问的问题是什么都不知道。

只有满脑子的，他脑补出的，高中时的叶染。

清清秀秀，肯定没现在这么瘦，刘海应该是比较长的吧。

“你知道我的问题是什么吗？”女老师问。

姜桐满脑子的社会新闻，自然不知道老师问什么，他是个诚实的好孩子，只能摇头。

“旁边睡觉的，给他叫起来。”

姜桐又捅了捅睡得死猪一样的吴刚，吴刚不明所以，也被老师批评了一顿。

“最后一排，趴桌子上的同学，该醒醒了。”

她说得是叶染。

叶染独自坐在最后一排，自然没有人叫他，连老师也没报希望。

谁知叶染竟抬起头，站了起来。

“你知道我的问题吗？”

叶染没有回答，而是说：“自欺欺人，欺软怕硬，自轻自贱，妄自尊大。”

老师愣住了，全班同学也都愣住了，纷纷小声议论。

他竟然知道老师问什么，而且能回答出老师的问题。

姜桐又有点怀疑他是不是狐狸精了，不然怎么能睡觉都知道老师的问题呢？不然怎么会惹得两个男人为他争风吃醋，最终拔刀相见呢？

下课后，叶染照例坐在最后一排，等人都走后再走。

姜桐让吴刚先走，说姜鹏会来接自己，吴刚打着哈欠走了。

同学陆陆续续都离开了，偌大个阶梯教室，只剩下姜桐和叶染两个人。

姜桐回头对叶染一笑，说：“我们回去吧。”

叶染面上看似毫无波澜，其实姜桐知道，他该是想笑的，只是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笑了吧。

两人一起走到家属楼楼下，一路上晚风吹拂，又凉快又舒服。

叶染对姜桐说：“四楼，401，能找到吧？”

姜桐点头。叶染说：“你先上去，我一会儿回去。”

“你干什么？”

叶染低着头，不说话。

他低头的样子有一种沉静的美感，姜桐想到了徐志摩的那句“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恰似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这本不该用来形容男子，叶染也冷漠大过温柔。

但姜桐就是觉得，骨子里，叶染是一个沉静而又温柔的人。

“我想去买点东西。”叶染说。

“是吗，刚好，我想起我也要买可爱多，走吧。”

姜桐拉着叶染欲走，他的胳膊几乎都是骨头，姜桐攥着直硌手。

叶染想了想，说：“好吧。”

姜桐不知道叶染要去买什么，就跟着叶染走，反正他是路痴，也记不得路。

叶染拐进了一个漆黑的巷子里，姜桐一开始不觉得怎么，越往深走越有点害怕，不自觉的将叶染胳膊攥紧了。

到了一家亮着昏暗灯光的商店前，叶染立住了。

姜桐抬头一看，门上面写着“吴记熟食店”五个字，他听吴刚提起过，学校附近的熟食数吴记最好吃，原来在一个这么隐蔽的巷子里。

姜桐问：“晚上了，熟食会不会不新鲜？”

“没事。”叶染说完，就进去了。姜桐也跟着进去。

叶染要了一整只熟鸡，姜桐暗想，原来他不吃饭，是因为晚上要吃鸡。

这么晚了，不会不消化吗？

姜桐想，算了，等回去后再说吧。

往回走的时候，姜桐已经没那么害怕了，可他一松懈，还真出事了。

“叶染，你还敢走夜路，不怕他的鬼魂找上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东北麻辣烫很便宜的233

猜一猜叶染买鸡做什么啊~

今天双更了！求收藏！

第10章要点脸

姜桐和叶染被人堵了。

姜桐做梦都想不到，身为五好青年，他竟然有被人堵的那天。真是太稀奇了，稀奇得他都忘了反抗。

当然，对面是一个大块头，一个人能把他和叶染都装里，他和叶染一起上，胜率都几乎为零。

那人黑塔似的站在他们面前。不知道是胡同里灯光微弱的缘故，还是他本就生得黑，姜桐看着，这黑塔竟黑漆漆地直发光。

姜桐竟不由得生出一丝寒意。

叶染却十分淡定，显然这种事不是发生一回了。

他动了两下，站到了姜桐前面，是个微微保护的姿势。

“我和你的事，和他无关。让他走。”叶染垂下眼帘，道。

黑塔狞笑了几声，随后用一种鄙夷的，嘲讽的语气说：“新男朋友？”

说完，不待叶染回答，又马上“啧啧”两声：“深情啊，还护着他。你这新男朋友知不知道轩哥是怎么死的？你敢告诉他吗？”

“没什么轩哥，他只是个强.奸.犯。”叶染面不改色。

黑塔呼吸骤然剧烈，鼻孔发出“哼哼”的声音，显然是被气到了。

叶染一点都不在乎黑塔的呼吸是欢乐还是愤怒，他转过头，把手里拎着的烤鸡递给姜桐，对他说：“你先回去。”

怕姜桐不听似的，末了，又加上一句：“听话。”

倒把姜桐弄不好意思了。

他是想保护叶染的，但看起来，自己不但没有能力保护他，还要反过来受他的保护。

姜桐没有接过烤鸡，他的自尊心受了一点小伤。

黑塔听到了，更加怒不可遏，他扬起手，像是要给叶染一个嘴巴。那手要是落下来，必然会在叶染的脸上留下个五指山。

姜桐爱美惜美之心又起，想叶染一张白白的脸，要是印上五个大印子，那得多难看啊。便英勇上前，攥住黑塔胳膊，大喊：“叶染你快跑！”

他是个斯文人，向来不会打架，但也不能看着叶染挨打。

在喊这句话的时候，姜桐觉得自己的身影瞬间高大了许多，他的脑海中闪过了：董存瑞、黄继光、刘胡兰……

等等，怎么好像有点不对劲儿。他竟然轻而易举地就制住了黑塔，根本没费力气，这太不可思议了。

看到姜桐离弦箭一般冲出去的时候，叶染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他小小地、小小地笑了一下。

姜桐好像看到昏黄路灯下，叶染右边的脸颊，出现了一个梨涡，俏生生的，竟然有几分可爱。

但转瞬即逝。

叶染对姜桐说：“回去吧，你也看到了。他没多大力气的，伤不到我。——去吧。”

他再次把烤鸡袋子递给姜桐，并嘱咐他放到厨房就可以。

姜桐缓缓放下黑塔的胳膊，拿过烤鸡，想了又想，说：“那我回去等你，有危险……”

“不会有危险的。”叶染笃定道。

姜桐深深望了叶染一眼，终于慢腾腾地转身走了，还一步三回头，看得黑塔鸡皮疙瘩如雨后野草一样，疯狂生长。

终于，他抖了抖身体，说道：“看不出来，口味变化真大，什么时候喜欢这种废物了？”

叶染看着姜桐走出巷子，走向大路，这才收回目光，对黑塔说：“放心，我口味怎么变都不会喜欢你。”

黑塔嗤之以鼻：“这么长时间没见，你还是那么招男人喜欢。”

“这么长时间没见，你还是那么粗鲁无礼。”叶染针锋相对。

“我粗鲁？我粗鲁你现在已经跪在我面前叫爸爸。”

叶染说：“如果你想，我不介意。”

“要点脸！”黑塔愤愤然，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你这话，是替‘轩哥’说的？还是替‘东哥’？”叶染一字一字地说。

提起这两个名字，黑塔的气焰熄了下去。他抱着头，有点痛苦地说：“我说不过你，我一直都说不过你。”

叶染不再看他，盯着地上昏长的影子说道：“走吧，如果这是你的目的。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他走了五步，听到黑塔的脚步声跟了上来。

黑塔并不叫黑塔，他的本名叫魏城。

渭城朝雨浥轻尘。

不过他本人和这句诗一点都不沾边。

魏城和叶染找到了一处僻静的空地，旁边有一些室外运动器材。此时天色已黑，这周围又没有路灯，黑漆漆的，很少有人来。

叶染在跷跷板的一边坐了，没有看他：“说吧。”

魏城踌躇良久，走来走去，像个钟摆一样。却并不说话。

叶染也安安静静地坐着，说他一句静若处子一点都不为过。

魏城终于停止了摆动，走到叶染面前，俯身问道：“李子旭前两天是不是来找过你？”

叶染面无表情，没有说话。

“回答我。”魏城声音大了一些，但能听的出来，他已经在刻意压制自己的怒气。

“是。”叶染直视魏城，答道。

魏城的手攥成了拳头，他想打叶染，无比想打，但他知道，自己不能打他。

“你和他睡了？”

“这不关你的事。”

魏城站直了身，低头看着叶染，眼里竟有一丝悲悯：“是不关我事。”

他转身，背对叶染说道：“轩哥的忌日快到了，东哥……他也快出来了。”

叶染的眼神终于有了松动，他的眼神闪烁：“两年了。”

“是，两年了。你去不去看轩哥我不管，但是——”魏城猛地转身，死死地盯住叶染，“但是，东哥要见你。”

叶染回望魏城，眼里不是希冀也不是恐惧，灰色的眸子里流出的是复杂难言的情绪。

——该来的，迟早会来。

姜桐走出巷子，叶染让他走，他见叶染没有危险便听话地走出来了，可他忘了一点：他是路痴，不认路！

该往左走还是往右走，还是直走呢？

姜桐像一个巨大的婴儿一样，懵了。

返回去找叶染吧，他觉得叶染和黑塔可能有一些恩怨，在叶染没有危险的前提下，他并不想打扰他们。

硬着头皮走吧，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走啊！

此时是晚上九点多，路上学生有散步的，有出学校玩的，有回学校的，他无法尾随任何一人回去，因为他不知道谁是出去玩的，谁是玩完回学校的。

正懵之时，姜鹏从天而降。

当然，这是比喻，在姜桐的眼中，姜鹏就是踩着七色云彩的盖世英雄。

现实是，姜鹏慢悠悠地朝姜桐走来，堪称闲庭信步。

姜桐就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等着他的英雄，一步一步地走到他的面前，由远及近。面目由模糊的，到渐渐看出了轮廓，再到轮廓清晰地立在他面前。

姜鹏停到了离姜桐三步远的地方，姜桐在朝他笑。

“笑什么？”

“我在笑，你怎么知道我迷路了。”

“心灵感应。”

姜桐走到姜鹏面前，和他距离近极了，几乎呼吸相闻，他伸出小指勾住了姜鹏的小指：“走吧，小英雄。”

“买了什么好吃的？”姜鹏看到姜桐另一只手里拎了袋子，便问。

“这个啊？”姜桐抬起手，看了看，说：“烤鸡。”

“你什么时候爱吃烤鸡了？”

“我才不爱吃。是叶染买的，他遇到一个凶巴巴的熟人，让我先拿回去。”

“叶染……咱们房东？”

“对。”姜桐轻快地应着，没有看到姜鹏眼里掠过一道寒光。

他的哥哥，什么时候和叶染那么熟了？叶染和吴刚不一样，他比吴刚漂亮多了。

而姜桐喜欢漂亮的人。

姜鹏觉出了危险，几乎是动物的直觉。

“真不知道他为什么大晚上的吃鸡，又不是游戏，多腻啊。”

“嗯，腻。”姜鹏应和道，却想，你和叶染在一起不腻吗，但他当然没有说出口。

只是在心里，默默地把叶染分到了一个特殊的分类之中。

这个分类大概叫做“情敌”，也许叫做“可能性情敌”。不过现在的姜鹏并没有想那么多，他只知道他不喜欢叶染，非常不喜欢！

到了家，姜桐依言将烤鸡放进厨房，然后和鹏洗漱之后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