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时心想,他的谢尔总是这样——总是很担心他出什么事。
他笑了一下,通过纽带跟谢尔菲斯说:“别担心啦。我没事。”
他已经不再是刚刚醒来的时候,那个对世界、对未来感到恐惧与不安的青年了。他成长了许多,拥有了恋人、同伴,以及,力量。
如今他有足够的底气,去面对这来自过去的、遥远而漫长的谜团。
他望向闻朝,笑着说:“可以多介绍一下这位闻教授吗?”
第65章抛却
闻教授,闻今歌。
他出生在冬眠时代,距今大约八百年。如果更直观一点地表述这个时间点的话,那就正是在闻今歌的那个时代,人们发现了精神力。
这听起来是相当遥远的时代,不过,如今的人类寿命可以达到两百年,所以冬眠时代也并不如同想象中那般天涯远隔。
冬眠时代是个相对和平、繁荣的年代,彼时人类帝国刚刚建立,但整体性并没有如今这么强,很多星域与星球仍旧各自为政,竞争激烈。
但几乎整个冬眠时代,都没有发生过大型战争。绝大部分人类都是相安无事地生活在自己的星球上。
因此,冬眠时代是个相对稳定,适合埋头研究、不问世事的年代。
彼时人类对于变异的研究,有了一大进展。
以闻今歌为首的一批生物学家,认为人类的变异终将与其他宇宙生物产生趋同,认为在离开地球之后,人类的进化方向将发生极大的改变,甚至可能出现“非人类”的人类。
事实上,如今的精神力者,还能算是古地球意义上的人类吗?恐怕的确不能算了。但是,大部分人类恐怕也不想放弃自己的自我定义。
因此,闻今歌的说法并不受到大众欢迎。
在学术领域,这个理论的确引来了一众研究变异的学者的追捧。因为,在研究了其他一些宇宙种族之后,他们发现,人类的变异其实也与许多宇宙种族十分类似。
比如更耐受紫外线或者其他辐射、射线的皮肤,比如更为高大或者小巧的体型,比如……精神力。
精神力,或者更大而化之地来说,用以连接精神维度的某种力量,这并不仅仅只是出现在人类这个群体之中,也出现在其他的某些群体,但他们未必会使用这种说辞。
精神力只是人类对此的定义,而其他宇宙种族有着各自不同的定义,同时也有着各自不同的使用策略。
但是,由于文化交流的困难,学者们只能找到相似性,却很难具体了解其中的差异。
宇宙实在是过于广袤辽阔,人类并非长生种,恐怕终其一生都难以跨越自己的局限。
在扩张时代之后,这个问题得到了改善,甚至衍生出了宇宙生物学这样的学科分支;但是在冬眠时代,人类科学家仍旧只是面对数量寥寥的宇宙生物资料。
于是,在冬眠时代,生物学家对于变异的研究,终究还是回归了人类本身。
有一些相当残酷的实验在这个时期出现过,用以研究人类在特定环境下可能产生的变异。这类实验会首先进行数据的模拟,但最终还是可能会进行人体实验。
这些传闻在如今的星际网上十分流行,不过并没有实际的实验数据证明这一点,又或者,许多资料都已经损毁。
“在冬眠时代,纯正的古地球人类就已经很少了,绝大部分人类都已经经过了变异、经过了宇宙的洗礼,因此,那个时代的古地球人是十分珍贵的。”
闻朝望着虞时,十分认真地说。
……实际上,在如今,古地球人当然是更加珍贵的。并不仅仅只有历史学家对虞时感兴趣。
只不过,有谢尔菲斯在,所以不可能有人敢把虞时掳进实验室,当个不见天日的实验品。虞时对此有心理准备。
谢尔菲斯反倒是皱了皱眉。他向来不希望虞时知晓这种……社会暗面的事情。
虞时感知到了谢尔菲斯的情绪。他觉得有点好笑,又觉得有些熨帖。他只是轻轻握住了谢尔菲斯的手,捏了捏他的手指,跟他说“没关系,别担心”。
闻朝继续说:“我怀疑过,我的先祖是不是拿你做实验品……但后来,从他的私人档案中,我发现他真的只是简单地照料你的身体,维持着你的营养舱运转,这其实有点奇怪。”
虞时也觉得有点奇怪。
他考虑过自己的身上是不是发生过什么……呃,奇奇怪怪的实验。
但是,当他走进兰道尔研究所的时候,他的身体记忆并没有显现出这方面的印象。痛苦、绝望、颤抖……这些反应都没有出现,他的大脑中只是隐约残留着一丝熟悉。
或许是他睡得太沉了?
虞时并不知道闻今歌是从哪儿得到他的营养舱的,可是,如果闻今歌想要拿他做实验,那么为什么不将他唤醒呢?这才应该是最正确的选择吧。
他并没有将虞时唤醒,只是记录、观察,并且维持着虞时的沉睡状态……
这听起来,就像是“沉睡”才是闻今歌需要的实验状态。
想到这里,虞时突然若有所悟。
“稍等。”他说,然后询问自己的智能管家,“李尔,除了我之外,沉睡时间最长然后又醒来的人类,他睡了多久?”
李尔很快从庞杂的星际网信息中,搜索到虞时想知道的内容。
李尔回复:“是名为布鲁诺·比尔兹利的男性,他自繁荣时代早期沉睡至混乱时代晚期,沉睡时间大约为一千五百年。他如今已经去世。”
……而这比虞时还少了整整一千年。
虞时从未比此时更加深刻地意识到,他实在是沉睡了太久太久,久到不可思议。
他沉睡了这么久,甚至还能醒来,甚至身体还十分健康,甚至还拥有了精神力与第二象性。这就更加不可思议了。
虞时喃喃自语:“所以,我身上最特殊的地方,就是……我睡得比较久?”
他琢磨了一下,然后尴尬地觉得——这也太奇怪了吧!什么样的实验需要人睡这么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