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温热的茶水喝了下去,孟瑶心里稍微平稳了一些。
她将空茶杯放在桌上,点了点头:“嗯,我知道殿下在找我。”
然后不等魏俊贤将下一句话问出来,她就急忙问道:“我刚刚在楼下大堂听人说殿下已经有五日没有上早朝,魏长史,殿下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魏俊贤见她此刻眼中的担忧掩都掩不住,就知道她其实是很关心李承策的。
既然如此关心,当初又为何要逃离呢?
别开目光,魏俊贤想了一想,才说道:“我只知道殿下卧病在床,至于殿下到底怎么了,我却不知。现在能进殿下寝宫的,只有王医正,卓世子和徐总管。”
他这般一说,孟瑶的一颗心就越发高高的提了起来。
魏俊贤好歹也是东宫长史,也算得上是李承策的亲信之人。若李承策只是得了寻常的病,怎么会连魏俊贤也进不去他的寝殿?
还是说,李承策其实并不是得病......
孟瑶想了一想,又问道:“那最近几日你可有见过,或是听说过陆月见陆姑娘,就是卓世子的那位师妹进过东宫?”
“这个我先前从东宫出来的时候倒确实有听内监提起过。说是昨日卓世子曾带了他的那位师妹进宫,到现在还没有出宫。怎么,瑶姑娘,卓世子的那位师妹有什么问题吗?”
陆月见是肯定没问题的,但既然卓华容能带她进宫,且自昨日进宫之后到现在还没有出宫,那李承策就肯定有问题了。
以前孟瑶也不知,只以为陆月见既然是卓华容的师妹,肯定也如同卓华容一样精通药理。但后来发生了那件事,她细想了一想,就明白这位陆姑娘其实更擅长蛊和毒之类的东西。
也就是说,李承策其实并不是因为病了才导致卧床不起,而是因为中毒了。
想到这里,孟瑶只觉得寒意透骨。
逃出宫的这一个多月,她有时候回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越想就越觉得她虽然不是原来的瑶姬,但好像书中瑶姬经历过的事她依然一样都不少的经历过了。
虐身自然不必说,这段时间她不是这样受伤就是那样受伤,压根就没有消停过。至于孩子,原书中瑶姬怀了个孩子流产了,而她也是如此。
现在李承策也如同书中那般中毒了。
若她没有猜想错,李承策中的应该是慢性毒。原本书中是瑶姬找机会给李承策下的,现在却不知道是谁下的。
而且孟瑶还记得,这一味慢性毒是没有解药的......
难道李承策果真会死?然后她不论怎么挣扎,最后殊途同归,依然会是原书中瑶姬的那个死法?
孟瑶不甘心。
她是孟瑶,不是瑶姬。不能她忽然莫名其妙的穿到这里,然后她这一生的命运,甚至连死法还都被安排的好好的。
所以李承策一定不能死!只有他活着,才能有人掣肘住李承霄,这样她往后才能有机会活着。
而且,私心里来说,她也希望李承策能好好的。
至于说李承策中的那毒没有解药,那她也要试一试。
看了看外面的日色。纵然已是申正时分,但现在盛夏之际,外面的天色依然十分的亮。
于是孟瑶急忙问道:“魏长史,你现在能不能再进宫一趟?我有办法救殿下。”
魏俊贤虽为东宫长史,但并不住在东宫,日常同其他官员一样早起去东宫点卯,春夏两季申正时分散值回家,秋冬两季则是申初时分散值。刚刚他便是散值要回家。
听说孟瑶说能救李承策,魏俊贤眼前一亮,忙道:“瑶姑娘,你与我一同进宫?”
孟瑶却摇了摇头:“我不回去。”
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她怎么还会再回去?
而且她知道李承策性子高傲,对她的掌控欲也越来越强,此番她悄悄的逃了出来,若再回去,即便李承策不会要她的性命,但往后她的日子肯定会不好过。
“瑶姑娘不与我一同进宫,那你要怎么救殿下?”魏俊贤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问道。
“劳烦魏长史现在去药铺给我买几只干净的小瓷瓶,以及止血的药粉回来。另外,再买一把干净的匕首。”
魏俊贤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些东西,问她她也不肯说。只得急忙下楼去采买这些东西。
为免再发生刚刚那样的事,路过大堂柜台的时候他还特地对掌柜说知,刚刚的那位姑娘是他的表妹,进京来寻他的。现在他出去一趟,即刻就回来,不能让任何人过去打扰他表妹。
魏俊贤的母亲很喜欢吃这家客栈做的卤蹄髈,魏俊贤贤散值出宫的时候时常会过来买两斤卤蹄髈带回去,是以这客栈里的掌柜和伙计都认得他,知道他是东宫长史。
哪里还敢得罪他啊?急忙连声答应。
魏俊贤这才出了客栈的门,去置办孟瑶所说的那几样东西。
好在这里地段繁华,周边便有两家药铺,也有一家打铁铺。于是魏俊贤不到两刻钟的功夫便回转来,将一应东西都交给了孟瑶。
孟瑶知道宫门在酉时便会关闭,担心再迟得一会魏俊贤会进不了宫。于是二话不说,伸手挽起衣袖。然后她左手拿了匕首,右手握住刀柄便将刀身拔了出来。
一道锋利寒光闪过眼前,在魏俊贤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见孟瑶用力的将匕首割向自己的手臂。
魏俊贤吓了一大跳,忙叫她:“瑶姑娘,你在做什么?”
孟瑶不理他。弃了匕首,拿起一只小瓷瓶接手臂上留下来的血。
等到这道伤口再也流不出血之后,她便换个地方再接着用匕首用力的割下去。
如此几次,她足足接了三瓷瓶的血,直至头晕眼花,觉得再这么放血下去她可能就会因失血过多当场暴毙,这才停手。
仔细的将这三瓶血用木塞子塞好,她递给魏俊贤。
双唇已无血色,左臂上面的那三道伤口痛的她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止不住的在发抖。
“魏长史,依我之见,殿下这不是生病了,而是中毒了。且若过了今夜,若他身上的毒再不解,只怕是神仙下凡也难救了。我以前曾服用过碧月莲。碧月莲可解世间万毒,我这血,应该也能解毒。快拿了这三瓶血去喂给殿下喝。”
她记得原书中所说,李承策所中的那慢性毒,一旦昏迷便表示毒发。却也奇怪,昏迷五日之后又会醒过来。
只是人虽醒过来了,神智虽然清明,但却七窍流血,浑身剧痛不止。如此三日之后方才得以解脱。
而这一醒过来,就真的是回天乏术了,所以必须赶在明日之前让李承策喝下她的血。
魏俊贤一个书生,哪里见过别人当着他面放血的样子啊?到现在还震惊着呢。被孟瑶连声催促,方才回过神来。
忙拿了那三只小瓷瓶塞入怀中。
正要转身出门的时候,又听到孟瑶虚弱的声音在背后说道:“魏长史,求你一件事。我实在不想做殿下的姬妾,你待会儿,能不能别说这血跟我有关?也别告诉任何人我在这里?还有,待会儿你喂殿下喝了我的血之后,无论结果如何,还请一定回来告诉我一声。”
李承策,你不能死,一定要活下来。
我虽然千方百计逃离你身边,但我仍然希望你以后能一生平安顺遂,子孙满堂,安然到白首。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直接喝血这事有点儿扯,但我目前真的想不到其他更好的办法来代替了,大家凑合着看吧。
另外明天他们两个人就会见面了。
第122章
魏俊贤虽说是东宫长史,也有进出宫门的腰牌,但因着他刚刚才散值出宫,现在却又要进宫,所以守宫门的侍卫一开始并不愿放行。
还是魏俊贤对侍卫长说道:“劳烦你现在去将卓世子叫过来,就说我有救殿下的法子。速去!”
侍卫长自然知道李承策五天没有上早朝的事,也在暗自猜测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现在见魏俊贤忽然说出这话来,哪里敢不听啊?
连忙亲自去叫卓华容。
卓华容也立刻过来了。问魏俊贤:“你说你有救殿下的法子?什么法子?”
魏俊贤心想,瑶姑娘既然叫我隐瞒这件事,那自然有她的苦衷。我便暂且帮她隐瞒隐瞒,待事后再细问她具体缘由。
便说道:“卓世子能不能让他们放我进去?”
卓华容乃是长兴侯世子,又兼着吏部尚书一职,远不是魏俊贤一个小小的东宫长史能比的。
立刻就叫侍卫长放行。
侍卫长原还不肯,迟疑着:“但是这不合规矩。要是待会儿发生了什么事,属下担不起这个责任。”
卓华容生气:“能发生什么事?”
又道:“有本世子在这里,待会儿若有任何事,本世子一力承担。”
侍卫长见他动了怒,权衡了一番利弊,也只得将魏俊贤放行。
两个人一边快步的往东宫走,一边卓华容依然在追问魏俊贤到底有什么法子救李承策。
魏俊贤哪里敢提孟瑶半个字?就即兴扯了个谎。
“刚刚我散值回家,我母亲看我愁眉苦脸,一直不停叹气的样子,就问我怎么了。我便告诉她殿下病了,已经有五日不曾上朝。然后我母亲便告诉我一件事,说我们家祖上的一位太、祖父其实是个行医的大夫。”
“她还说有一年我们村子里有个人昏迷了好几日不曾醒来,找我太、祖父过去看。结果我太、祖父过去一看,竟然说那个人不是得病,是中毒。而且还是南疆的一种奇毒。便开了一张药方,配了一瓶药给那个人喝下去。那个人喝了那药之后立刻就好了,身体康健,一直活到了90多岁寿终正寝。其后这药方不但救过中毒的人,就是生了重病的人,也救回来过好几个。听得说殿下病了,我母亲自然也是担心殿下安危的,便将那药方拿给我了。我便急忙去药铺里面配了药,赶着现在送过来,看看有没有用。”
卓华容在听到他说中毒,而且还是南疆的一种奇毒时脚步就停了下来,目光锐利的看着魏俊贤。
魏俊贤却没有察觉到,依然在前面走得飞快。
忽然察觉到卓华容没有跟过来,才停下脚步,转身看他。
“卓世子,你怎么停下了?快走啊。”
魏俊贤始终记得孟瑶刚说过的那句,要是过了今夜,殿下身上的毒再不解,只怕是神仙下凡也难救了。所以现在他不敢延误片刻。
卓华容见他一脸急切担忧的样子,且不说话,只是抬脚跟了上去。
等到了李承策寝宫的院中,卓华容让人将陆月见叫了过来,拉着她走到一旁,轻声的将刚刚魏俊贤说的话都对她说了。
“......他说的那些话十分的奇怪,倒仿似知道殿下是中了毒一般。而且我也不信他的太、祖父竟然会这样的有本事。”
陆月见对此倒没有很惊讶。
“这世间的高人多了,未必个个都是我们知道的。只是那张药方子,我还需要看一看。”
自然该如此。不然岂能随便什么药都给李承策用?
便叫了魏俊贤过来,问他:“你太、祖父留下来的那张方子在何处?拿过来我们看看。”
魏俊贤哪里有什么药方子啊?就是他的太、祖父也不是行医的,只是个小商人,压根不懂半点医理。刚刚的那话,原就只是谎话而已。
就浑身上下到处摸了一摸,然后说道:“坏了!刚刚我拿着那张药方子去药铺抓药,想是急忙间丢了,现在已经找不见了。”
肯定不能说落在家里没带过来。要是卓华容叫人现在去他家取去,那他不得立刻露馅了啊?
卓华容原就有几分不信他,现在听了他这话,看着他的目光越发的充满了怀疑。
“魏长史,”
陆月见此时在旁侧轻声慢语的开了口,“药方丢了也无妨。你将你配好的药拿出来给我看一看也行。”
她精通毒蛊这些,是不是解毒的药,她一闻便知。
魏俊贤心想,我这怀里揣着的三瓶都是瑶姑娘的血,哪里敢给你看?而且一给你看了,你追问起来,那我岂不是暴露了瑶姑娘的行踪?
君子重诺,他觉得他既然答应了孟瑶为她保密,那就一定要遵守这个诺言。
便做了为难的样子出来,说道:“陆姑娘,抱歉的很。我临出门的时候,我母亲特地拉着我的手告诉我,说这张药方子是我们家传家的宝贝,是不能给任何外人看的。就是药,也不能给任何外人看一眼。”
卓华容气的。就问道:“那是不是等会儿喂殿下喝药还只能你一个人在殿里,我们都得在外面守着,不能进去?”
那是自然!不然被你们看到我喂殿下喝的不是药,是血,还能让我喂殿下喝?就算真的让我喂殿下喝了,你们不得问起缘由?一问起缘由,那瑶姑娘现在的行踪不还是暴露了?
就一脸认真的点了点头:“是的。”
卓华容:......
他气极反笑:“魏俊贤,你好大的胆子!殿下万金之躯,岂能因你这几句话就让你喂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药给他喝?要么你现在将药拿出来给月见看一看,要么,你现在就滚回去。今日你胡言乱语之事,等殿下醒过来,我再告知殿下,到时请他给你定罪。”
“但是现在要是不将这药给殿下喝下去,殿下身上的毒,只怕就要无力回天了啊。”
魏俊贤一着急,这话没有过脑子,立刻就说了出来。
卓华容一听,面色立刻肃杀了起来。
“殿下身上的毒?魏俊贤,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魏俊贤被他气势所逼,吓的往后倒退了两步。
但即便如此,他依然没有将孟瑶供出来。只是倔强的说着:“卓世子,恕我不能说。但是我希望你明白,我绝没有要害殿下的心思。我盼着他好起来,盼着他能长命百岁。因为我相信殿下以后会是个明君。有他在,我们大景朝的老百姓就会有好日子过。”
他一介读书人,自知能力有限,但却一心为民。李承策是他认定的明君,确实是真心实意的希望李承策能好好的。
卓华容沉默。
这魏俊贤的为人他还是知道的,十分的耿直。他也知道魏俊贤对李承策的敬仰,理应不会对李承策不利。
gu903();只是即便如此,他依然不敢随便让李承策服用他和陆月见见都没有见过的所谓解毒良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