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将李明轩抱在怀里,她低下头,下巴轻轻的抵在李明轩头顶上:“有轩儿陪在娘身边,娘就高兴的很。”
只是她口中这样说着,眼泪水却忍不住扑簌簌的落了下来。
虽然他们母子两个现如今在旁人眼中看来无比的尊崇,甚至连她母家的人也如此认为,但宋霓云却天天都在提心吊胆。
也就是李承策现在膝下无子,需要一个儿子来稳固他的储君之位罢了。一旦往后他有了自己亲生的儿子,后继有人,还怎么可能会容得下李明轩?
毕竟李明轩是李承策名义上的嫡长子,只要他还活着,总归会或多或少的影响到李承策亲生的儿子的。
但她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她和柳沉舟的儿子......
李明轩小大人似的也伸臂回抱住了宋霓云,甚至还抬起胖胖的小手在宋霓云的背上轻轻的拍了几下,像是在安慰她一样。
“娘,轩儿抱抱你。抱抱你你就会高兴了。”
李明轩努力的想要逗宋霓云高兴。想起刚刚孟瑶给他的那只草编的蝈蝈,就从笼子里面拿出来,托在手掌心上,小心的捧到了宋霓云的面前去。
“娘,你看。这有只蝈蝈,是草编的,你看它好不好玩?”
说着,他还将蝈蝈往宋霓云的手里面塞:“娘,轩儿将这只蝈蝈送给你。”
小小的孩子固执的认为,他喜欢这只草编的蝈蝈,他把他自己喜欢的东西送给宋霓云,这样她就会高兴起来。
看着宋霓云的一双眸子澄澈如水晶,剔透晶莹。
宋霓云见了,心中既酸且软。
她抬起手,轻轻的摸了摸李明轩的头顶。
只是当她的目光落在那只蝈蝈上时,却猛然间面色大变。
连忙伸手,自李明轩的手掌心中拿起这只蝈蝈,翻过来覆过去的看。
看着看着,她忽然伸手捏住蝈蝈的腹部,手指略一用力,就见有一粒红豆滚落了出来。
小小的一粒红豆,圆滚滚的,在她白皙如瓷的手掌心里面滚来滚去。
但是托着那粒红豆的手却在抖个不停。
后来更是猛的握住了李明轩的胳膊,急切的问着:“轩儿,这,这只蝈蝈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李明轩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个样子,有点儿怕。转过头,目光求救似的看向站在一旁的谷雨。
谷雨见了,忙说道:“姑娘,您吓到小公子了。”
虽然宋霓云现在的身份是太子妃,但是她并不喜欢自己的这个身份,所以身为她从娘家带过来的亲信侍婢,谷雨依然称呼她为姑娘。
对李明轩的真实身份谷雨也是很清楚的,所以谷雨也从来不称呼李明轩为小殿下,而是称呼他为小公子。
宋霓云猛的回过神来。松开握着李明轩胳膊的手,转而看向陪同李明轩出去的那名宫婢。
“雪柳,你告诉我,这只蝈蝈,是哪里来的?”
因着急切的缘故,声音罕见的带上了几丝严厉。已经是逼问的意思了。
雪柳一听,吓的立刻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回娘娘的话,这只草编的蝈蝈,是殿下身边伺候的那位瑶姬给小殿下的。”
就将她先前如何带着李明轩在园子里面找蝈蝈儿却没有找到,又如何的碰到孟瑶,孟瑶又如何的拿了这只蝈蝈出来要送给李明轩的事都说了一遍。
雪柳只以为宋霓云这是在怪她。小殿下身份贵重,怎么能随便收别人送的东西呢?更何况那个瑶姬是在殿下身边伺候的人,近来更风言风语的听说殿下甚是宠爱她,极有可能会收她做姬妾的。
便急忙解释着:“......奴婢一开始是有拦着小殿下,不让他接这只蝈蝈的。但是小殿下坚持,奴婢也是没有法子。”
一面心里暗暗的埋怨着孟瑶。
也不知道她到底安的是什么心,拿了这么一样东西送给小殿下。害的娘娘现在发怒。
不晓得娘娘接下来会怎么责罚她......
心里不由的开始惴惴不安起来。
但是想象中的责罚却并没有来。她大着胆子悄悄的抬眼望过去,就见宋霓云仿似痴傻了一般,目光只看着手里的那只蝈蝈儿。
看了一会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就起身站起来要往外走。
雪柳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吓了一跳。
这时就听到谷雨在急急的叫着:“姑娘!”
一边还走过来,拦在了宋霓云面前,问她:“您要去哪里?”
宋霓云将手里的那只蝈蝈儿和那粒红豆都托起来给她看,面上满是激动的神情:“谷雨,你看,这蝈蝈儿,是他编的。肯定是他编的。我要去找瑶姬,我要去问问她,这只蝈蝈儿她是从哪里来的。”
谷雨心想,那瑶姬现在是殿下面前的红人,您现在这么过去找她,该怎么问她啊?要是再激动之下,一不小心说漏了嘴,教李承策知道了,那怎么办?
便让雪柳退下,又让嬷嬷将李明轩抱下去,以防宋霓云现在的这个样子会吓到他,然后再开始劝说宋霓云这件事不能心急,要慢慢的从那瑶姬的口中套问出这只草编蝈蝈的由来,看她到底是否见过柳沉舟,以及她到底是何用意。
毕竟到现在为止她们也只见过孟瑶两次,谁知道她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自然不可贸然行动的。
第82章
晚间燕扬照例来对李承策禀报孟瑶当日的行踪。
因着孟瑶近日住在东配殿,以及解蛊的时候有些伤了元气,多数时候都留在屋中将养,甚少出门的缘故,所以每天其实都没有什么好禀报的事。
不过今日孟瑶倒是出门了。
李承策听着燕扬说的,孟瑶出门遇到魏俊贤,两个人不但很说了一会儿话,沈俊贤甚至还拉着她的手塞了一瓶补身子的人参养荣丸给她时,一双长眉就拧了起来。
后来又听到孟瑶在园子里遇到了李明轩,见他因为蝈蝈的事伤心,就送了他一只草编蝈蝈的事。
不过在李承策的心里,他更在意的显然是前面的那件事。
等燕扬走后,他伸手拿了刚刚放下的书,想再看一会。但心中烦躁的很,书上的字竟是一个都看不进。
索性将书又放下,起身走到窗边。
今日是个农历二十的日子,时辰尚早,月亮还没有出来。又因着是冬日的缘故,幽黑的空中只有几颗寒星。
倒是廊下各处灯笼里的烛火都点亮了,随着寒凉的夜风在微微的闪烁着。
再有东配殿也还亮着灯。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没看到时还罢了,但现在既然看到了,目光就总是忍不住的会往那边看。
待要叫她过来,但毕竟夜已深,找个什么借口叫她过来?
难不成要他现在过去找她?
心中就有几分气闷起来。转过头问站在一旁的徐怀:“瑶姬近来在做什么?”
住的这样的近,难道我不叫,你就不晓得主动过来?不信若你想进殿来,这满院子的侍卫和内监有一个敢阻拦。
但这些日子,自打他说让她将养,暂且不用她过来伺候,他便再没见过她。
倒像是故意在躲着他一样。
徐怀偷眼觑了觑李承策,见他眉眼间满是不悦,心中一片雪亮。
不免又觉得有几分好笑起来,暗暗的想着,殿下您既然想见瑶姬了,便直接命她过来又有什么关系?却偏偏拉不下这个脸,倒像怕她看出来似的。
想您贵为太子殿下,便当真被瑶姬看出来您喜欢她,那又有什么关系?这天下间有多少女子想要得到您的垂青还不能呢。
但他哪里敢戳破李承策的这个小心思啊。便忍着笑,回答着:“这个,老奴倒有听人说起过。仿似说瑶姑娘这段日子都在忙着做绣活呢。”
“做绣活?”
李承策眉头皱的更深,语声冷淡,“她是孤的侍婢,并非绣娘,做什么绣活?难道她忘了自己的本分不成?”
徐怀忍笑忍的十分的辛苦,面上却还得肃着脸色,一本正经的附和着他的话。
“殿下说的对!这瑶姬就是忘了自己的本分。不然老奴现在就将她叫过来,殿下您好好的斥责她两句,让她认清楚自己的本分?”
我老人家这个台阶递的好吧?您现在只需顺着这台阶走下来就行了,没人会笑话您。
但是李承策却没有顺着这个台阶下来。
他看了一眼窗外。
已经过了大雪的节气,晚间越发的寒凉了。她前些日子才刚受过那些罪,身子骨还没有将养好,这时候再出来吹了风,只怕便会着凉。
沉吟了片刻之后,到底还是挡不住心中那股想见她的渴望。
但当他转过身来时,一张俊脸却依然微微的沉着,说出来的话也十分的冷淡。
“孤倒要亲自过去看看她最近都在做些什么绣活,让她连自己的本分之事都忘了!”
说着,抬脚往前就走。
徐怀见状,差些儿没忍住笑出声来。
但还是硬生生的忍住了。并忙忙的在旁侧的衣架上取了一领貂裘下来,快走几步给李承策披在肩上。
“殿下,夜间凉,您披上这个罢。”
李承策没有说话。不过他也没有推辞,伸手拢紧了貂裘,抬脚跨过门槛。
孟瑶这时候正在绣一幅梅竹双鹤图。
虽说是在养伤,但整日拘在屋里,实在无聊。
想起以前她虽然跟外祖母学了刺绣的手艺,但最多也就绣一些诸如香囊,扇面之类的小玩意儿,从没有绣过大宗的东西。正好现在整日无所事事,倒不如绣上个大件,一来可以说是了却了自己的这个夙愿,二来,也是打发时间。
便托人采买了一应诸如绣绷,各色丝线之类的东西回来。然后便将自己要绣的东西描了图样出来,再着手开始绣。
她绣的并不快,到现在也不过才绣了几枝梅花和两竿青竹出来。
但她也不着急。反正这个只是用来打发时间的,总归会有绣好的那一天。
今晚她已经在灯下绣了一会儿了,觉得双眼有些发酸。正收了装丝线的藤编笸箩,打算洗漱一番之后上床睡觉的,却忽然听到外面有敲门的声音。
她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都这样晚了,谁还会来找她?
但静听了一瞬,那敲门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而且较刚刚更大了一些。
孟瑶便扬声问道:“谁?”
就听到有人在道:“是我。”
孟瑶听出这是徐怀的声音,赶忙起身走过去开门。
一打开门,果然看到徐怀正站在门外。
孟瑶面上立刻堆起满脸的笑意,矮身屈膝行了个礼,笑着说道:“徐总管,这般晚了,您过来找我是有......”
一语未了,忽然看到在徐怀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人。
虽然这个人是背对着她站立的,但仅就他身上穿的那件貂裘,还有他头上戴着的那只白玉冠来看,除了李承策,还能有谁?
“殿下?”
孟瑶的声音里面满是惊讶。
而李承策仿似刚刚才听到她说话的声音一样,双手背在身后,慢慢的转过身来。
廊下烛火柔和,如水一般的落在他身上。照见他光洁的面容清润如玉,望过来的一双湛黑眸子微微光亮,神情不明。
孟瑶怔了一瞬,然后忙对他行礼。
李承策看她一眼,没有说话。双手依旧背在伸手,抬脚跨过门槛,径直往屋里走。
徐怀没有跟着,而是十分尽职尽责的站在廊下。甚至当李承策和孟瑶都进了屋之后,他还十分体贴的伸手将屋门从外关了起来。
孟瑶:......
她回头看看那扇被关上的门,总觉得徐怀今晚有点儿奇怪。
再转身看看另一位,仿似也有点儿奇怪。
那一位正站在绣绷前面,皱着眉头在看她绣的那几枝梅花。
“这段日子你闭门不出,就在做这个?”
孟瑶心想,闭门不出是没有闭门不出的。不过是你在殿中的时候我闭门不出罢了,你不在的时候,我也是要到院子里面走一走,晒晒太阳的。
但面上却是恭顺的回答着:“是。”
李承策哪能听不出她这话里的敷衍啊,但偏偏又对她没有办法。
便没有再说话,走到临窗的木榻上坐了,做了打量这屋子的样子出来。
孟瑶一看他这架势心里就有点儿急。
这位殿下竟然还坐下来了?怎么,他这还不打算走了,想坐到什么时候啊?
便面上陪着笑问道:“殿下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事要吩咐奴婢?”
其实孟瑶也摸不着李承策这是什么意思。
就算真有事要吩咐,遣个人过来说一声,或是让人叫了她过去说一声不都行?干嘛非得跑她这屋里来啊?
不知道这样会很容易让人心生误会的么?
所以她巴不得李承策现在立刻就走。于是这话表面上虽是问有什么吩咐,但其实内里暗藏的意思就是,您老要是没事就赶紧走吧。
李承策这么聪敏的一个人,怎么会听不懂?
目光轻飘飘的瞥了她一眼,然后手按着炕桌,慢慢的起身站了起来。
孟瑶只以为他这是要走了,正心中暗喜,却忽然听到李承策清然的声音在道:“过来,给孤宽衣。”
孟瑶:???!!!
您老这是什么意思?
面上的笑容僵了一僵,但她也只得继续面带微笑的说道:“殿下,院中寒凉,您还是披着这件貂裘吧。若不然很容易着凉的。”
说到院中这两个字的时候她还特地加重了些语气。
但李承策却仿似没有听懂一样,面上微微的笑着:“你这屋中甚暖,孤披着这件貂裘嫌热。过来,给孤宽衣。”
gu903();孟瑶看了一眼屋中放着的那只镂空雕花大铜熏笼,很后悔她今晚干嘛要嫌冷,特地拢了一个火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