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在红罗身边伺候的这两年,她深知这位主子是个很喜欢迁怒的人。一不高兴了,身边伺候的人哪怕没有做错半点事依然会遭殃。
然而她的这份期盼还是落空了。因为红罗已经在拍着炕桌冲她喊:“小锦,你说,殿下为什么会让那个贱、人在他身边伺候?”
为什么不让她在他身边伺候?她肯定是愿意的。
小锦觉得这话委实难答,总不好说那个瑶姬的一张脸确实长的娇美无匹,鲜少有男人见到会不动心的,那姑姑还不得活活的打死她啊?
想来想去的,也只得说道:“回姑姑,奴婢是觉得,那瑶姬只是个低贱,上不得台面的,殿下之所以会抬举她,让她在自己身边伺候,无非是因为那日她替自己挡了一箭而已。要不然殿下是肯定不会多看她一眼的。”
红罗听了,心里觉得舒服了一些。
想想也是,这些年东宫何尝少个美人?就是太子妃,不也是生的貌美出众,而且还是名门之女,但这几年殿下也不曾正眼瞧她一眼。
这个瑶姬不过是个宫婢罢了,又能怎么样呢?
待要附和小锦的话,再用力的贬低孟瑶一番,就有个侍婢进来,说是前殿的褚公公在外面等着见姑姑。
红罗知道她说的是褚庆生。
只是一来她心里原本就不大畅快,二来在她眼中褚庆生不过是个小内监罢了,是不值当她去见的。
就吩咐小锦:“我懒怠见他。你去问他过来有什么事。”
小锦应了一声是,掀开碧纱橱上吊着的银红色绣折枝花卉的软绸帘子出去见褚庆生了。
片刻之后她掀帘子进来,看着红罗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红罗问了一次,她还支支吾吾的不肯说。
搞的红罗不耐烦起来,就呵斥她:“那褚庆生不过是个跑腿传话的小内监罢了,跟条狗也没有区别。他到底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竟然让你都不敢吱声?你要再不说,我就叫人过来老大耳刮子扇你。”
小锦只得不顾地上尚未清扫的碎瓷片跪下。
因为她知道这话说出来红罗肯定又会生气发脾气,但也确实是瞒不下去的。
“褚公公是过来传徐总管的话的。徐总管的原话是,瑶姬现在是殿下的近身侍婢,身份较以往不同,自然不能再穿以往那些寻常宫婢的衣裳。这件事他请示过殿下,殿下的意思,让姑姑您按照陛下那些殿前宫婢的规格给瑶姬置办几身好衣裳。”
而果然,红罗一听这话,刚刚才消散了一些的怒气瞬间又回来了。
且还填了几分嫉恨之气。
“那个贱婢,那个贱婢,”
红罗胸口急剧的起伏着,面上因为愤怒的缘故涨的通红,一双柳眉也倒竖了起来,“她到底哪一点入了殿下的眼?这样的一件小事,殿下竟然亲自关怀。”
小锦低着头不敢再说话了。
就冲红罗现在这个快要失控的模样,她就是说什么劝慰的话都是没有用的,反倒肯定会挨一顿责罚。只能尽量做个透明人。
好在红罗在又砸了两只花瓶,摔碎了一只茶杯之后情绪终于渐渐的稳定了下来。
“我就不信我有哪里比不过那个贱婢!不过是在殿下身边当差罢了,说到底也只是个侍婢,像狗一样的东西,怎比得上我同殿下非同寻常的关系?”
原是想要立刻就去见李承策的,但想起昨日李承策对她的呵斥,却又不敢。
忽然又想起昨日李承策说的话,喜欢的是以往那样素色无纹饰的寝衣,便要开始做一套这样的寝衣出来。
等做好了,到时自然就可以借着这个由头去见李承策了。
主意一打定,她就立刻叫上小锦,出门去针线局挑选料子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仙女们,请问下,这虐文女主我不当了和我在东宫当咸鱼这两个文名哪个好一点啊?
第14章求之不得
等到红罗将寝衣做好,送去给李承策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情了。
在殿外对廊檐下当值的内监说明自己的来意,内监请她在外稍候,自己进去通报。
很快就出来,恭敬的请红罗进殿。
红罗心中暗喜。
这些年无论她什么时候要见李承策,他从来都没有拒绝过的。
便从小锦手中接过托盘,里面放着她新做好的那套寝衣,亲自双手捧着跨过内殿高高的门槛。
不想一等到了内殿,固然一眼看到李承策如往常一般坐在案后,正微垂了头在看奏本,却也看到孟瑶正站在他身侧研墨。
红罗面上的笑容僵住,看着孟瑶的目光仿似淬了冰渣子。
孟瑶又不是傻子,能看不出来她对自己这样显而易见的敌意?
就觉得这个红罗真的挺莫名其妙的。
连上这一次,她们两个人一总儿也就见过两次而已,她又从来没有得罪过她,可怎么红罗现在一见到她就一副她挖了她家祖坟的仇恨样子?
于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之后就垂下眉眼自顾自的研墨。
李承策并不知道她们两个人仅凭着目光就已经交锋过一次了,只是明明已经听到红罗进殿的脚步声,却许久没听到她说话,便抬头问道:“有事?”
冷冷清清的语气,语调也没有半点起伏。
红罗狠狠的剜了孟瑶一眼,然后等她的目光看向李承策之后,却是柔软如同三月春波,柔情无限。
孟瑶在一旁冷眼瞧见,心中暗笑不已。
所以这也就难怪为什么宫斗剧里那么多的皇帝都眼瞎。谁能料想得到这样柔弱的一个美人当面柔弱如垂柳,看到只蟑螂蚊子之类的都能吓的大叫,面上清泪两行,但背地里排除异己的时候却是捅刀子下药之类的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啊。
不过按照孟瑶的估计,这红罗在宫斗剧里估摸着最多也就只能活得过两集吧。因为她讨厌一个人的时候竟然能这样明晃晃的表现出来,压根不知道掩饰。碰到个段位比她高的,能立马就被秒了。
至于说孟瑶自己,她在心里暗暗的估量了下,觉得她活过片头曲应该还是不成问题的。
嗐,真的是太弱了。
孟瑶一边鄙视自己,一边木然着一张脸继续不紧不慢的研墨。同时继续冷眼看着红罗的行动。
就看到红罗双手捧着托盘跪了下去,说话的声音如同黄莺出谷一般娇软。
“红罗拜见殿下。”
虽然明知道她跪拜的是李承策,但是因为孟瑶现在就站在李承策的身边,所以感觉红罗也像在跪拜她一样。
而且现在她站着,红罗跪着,确实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孟瑶心中暗爽,默默的在心里说着平身。
一高兴,就没能隐藏好自己的情绪,研墨的速度都较刚刚快了些,唇角也往上扬了起来。
李承策察觉到,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就看到她眉眼间满是俏丽笑意,颊边梨涡隐现,甚是娇艳动人。
李承策见过的美人很多,甚或有比孟瑶的容色生的还好的,但是却没有一个会如同她这般的有灵气,有活力。
特别是她当笑起来的时候,仿似能让人感受到春日和风拂面,百花渐开的场景,心中满是轻松愉悦。
孟瑶这时候已经注意到李承策在看她了。忙敛了笑意,垂着笑,眼观鼻,鼻观心,做了专心致志研墨的模样出来。
李承策面色平静从容的收回看她的目光,这才看了一眼还在跪着的红罗:“平身。”
红罗已经跪了有些时候了。至少以往她每次过来拜见李承策的时候李承策从来没有让她跪过这么长的时间。
而且刚刚她还注意到李承策在看孟瑶,甚至还看了好长一会儿时候......
她心中嫉恨愈盛,面上却依然端着一张无可挑剔的柔婉笑脸。
在小锦的搀扶下她起身站了起来,然后柔着声音说道:“上次殿下说喜欢穿素色无纹饰的寝衣,于是我回去之后就亲自挑选了一匹上好的湖绸,用心的做了这套寝衣。今日刚刚做好,就赶着送过来请殿下过目。”
孟瑶能听得出来她在说这番话的时候特地在亲自和用心这四个字上面加重了声音,显然是想要让李承策知道的。
就不知道李承策会是什么反应。
于是她就看好戏一般的看着红罗双手捧了托盘要往前走。
却听到李承策吩咐徐怀接过托盘拿过来。
孟瑶有点儿惊讶。
她这些日子也听说了李承策对他的乳母很好。现在他的乳母虽然两年前已经死了,但她一家子却依然做着官,荣华富贵享用不尽。红罗身为他乳母的孙女,更是十三岁的时候就被接到东宫来在他身边伺候。
他乳母此举的意图其实很明显,就是想要红罗以后能长伴李承策身边,做他的嫔妃。
只是可惜......
孟瑶悄摸摸的溜了李承策一眼,立刻收回目光,转而去看徐怀手中捧着的托盘。
就见托盘上面放了一套竹青色的寝衣。虽然通体无半点纹饰,但依然能看得出来料子极其的好,在屋中明亮的光线中闪着柔和的光。
且如同红罗自己所说,这套寝衣他确实是很用心做的。虽不说做到了天衣无缝的地步,但却也针脚细密,无半分可挑剔的地方。
只可惜李承策好像是个不懂得欣赏的人。无视屋中佳人殷切的目光,只不过随意的瞥了一眼,然后就叫徐怀收了。
不说并无丁点要赏赐的意思,甚至都没有说一句感谢,或者赞美的话。
孟瑶一开始还觉得挺惊讶的,但很快的她就想明白了。
李承策可是太子啊。这举国的人,除却他的父母祖宗,谁见到他不要跪拜?他早已经习惯高高在上,俯视他人了。更何况红罗在他眼中应该只是个针线局的掌事姑姑罢了。纵然她另外还有着自己乳娘孙女的这一重身份,但想必李承策依然会觉得,红罗给他做衣裳是份内的事,何须赏赐?更不用说感谢或者赞美之类的了。
这世上有几个人能得到他真心的感谢或赞美?
想通了这一层,孟瑶就淡定了。垂着头,继续木头人一样的做着自己的份内事。
但是红罗却淡定不了。
她刚刚出门前特地咬着牙在自己的手指尖上面扎了好几针,挤了几滴血出来之后就撕了一块白色的锦帕包扎了。这会儿锦帕上面已经浸染了一丝很明显的红色。
原是想要借着捧托盘过去的时候借机让李承策看到她手指尖上的异常,待他问起的时候再趁机说这是自己给他做寝衣的时候不小心扎到的,到时李承策心中岂不会感动?
却不想李承策竟然压根就没给她这个机会。
红罗如何肯甘心?
又见孟瑶垂眸研墨时木着一张脸的神情,她心中暗恨,面上却带着笑意的说道:“听说殿下身边新近来了一位侍婢,想必就是这位姑娘吧?这位姑娘一看就是个做事稳妥的,不然也不能入了殿下的眼,让她近身侍奉。”
孟瑶抬头看了她一眼。
她这番话若是将侍婢两个字换成妹妹,将做事稳妥这四个字换成容貌出众,那就真的是活生生的一部宫斗剧。
然而孟瑶知道,红罗是不可能会夸她的,之所以说这番话,无非是想要欲抑先扬而已。
于是孟瑶就看着红罗,等着她的但是。
果然,就见红罗继续往下说了下去:“但是这位姑娘以往应该没有研过墨吧?”
说到这里,她转而看着孟瑶。
面上的笑容虽然还在,但眼中却无半点笑意,以一种过来人的口吻说着她:“我看你研墨时用的力道不大对。而且我是经常给殿下研墨的,知道殿下写字的时候喜欢用浓一些的墨,但你瞧现在砚台中的这墨汁却是稀淡如水了。”
孟瑶低头看了一眼砚台里的墨汁,然后差点儿就被气笑了。
这还不够浓啊?难不成你每次研墨的时候都要把墨研成浆糊那样的浓?
孟瑶不傻,她能听得出来红罗这话里的几重意思。
一来是想要告诉她,自己和李承策的关系亲近着呢。像她,在李承策身边才研了几日墨啊?但她自己可是在李承策身边足足研了好几年的墨。
对此孟瑶只有一句话,这种亲近我并不想要谢谢。
至于二来,红罗无非是想要此刻顶替她给李承策研墨罢了,不然怎么一直说她研墨研的不对?
孟瑶也明白,在红罗的心中,给李承策研墨是一件很荣幸的事。但是这种荣幸她不想要。她都已经研了好长一会儿时间的墨了,右手腕都已经发酸发软了,但是李承策不说停,她哪里敢停。要是现在红罗能顶替她来研墨,她正好求之不得。
但她肯定不好,也不敢主动开这个口啊,就目光悄悄的去瞥李承策,想要看他是个什么意思。
不过她觉得李承策应该会同意的吧?毕竟相比较红罗而言,她才研了几天的墨啊。她相信红罗研的墨肯定比她研的要好。
二来,红罗十三岁进东宫之后可是在李承策身边伺候了好几年的,然后才被晋升为针线局的掌事姑姑,离开内殿。
想想他们两个人那几年之中朝夕相对,那关系肯定很亲近。
这般一想,孟瑶觉得她很快就能休息了。
不想随后她就看到李承策侧过头,冷冷淡淡的目光也随之瞥了过来。
且仿似看穿她此刻心中所想,随后他就不徐不疾的说道:“继续研墨。”
说完,他转头去看红罗,说话的声音较他的目光更加冷淡:“你还有何事?”
红罗一怔,下意识的摇了摇头:“我,我没什么事了。”
李承策便没再看她。伸手拿了青玉石笔架上的湘妃竹管貂豪笔,一边提笔批复手中的奏本,一边便道:“既无事,便跪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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