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朝朝这才从思绪中反应过来，她迅速拉开车门跳下车来，动作麻利得很。

陆冽低头看了他一眼，又迅速望向别的地方，从烟盒里抽出支烟，嘴皮子动了动：“不饿吗？”

“饿！”她回答得很干脆。

“饿怎么半天没下车？”

“本来准备下车的，只是又想到了一个疑点，就忘了。”

“回去再想，先去吃点东西。”他语气中有命令的口吻。

“好，”周朝朝回了句，见陆冽未动，又问，“陆队不一起过去吗？”

陆冽稍微眯了下眼眸，扬起手上的烟，回：“我抽支烟再过去。”

他说着话，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间夹了根烟，烟蒂是雾霾蓝的，他稍微低头，将烟蒂衔在嘴上，又掏出打火机点了火，跳跃的火光映照在他英俊面容上。

陆冽眯了眼，刀削般线条利落的脸上有桀骜之色，他狠狠抽了一口，见周朝朝没动有些疑惑，问她：“你怎么还不过去？”

周朝朝看了眼，神色自然：“菜还没上，我站这里吹吹风。”

陆冽低头笑了下。

两人没再说话了，都倚靠在车旁边，姿势都一模一样，都是双腿交叠，只不过陆冽抽烟，而周朝朝则望着对面店外那群围桌喝酒吃菜高谈阔论的人。

那群人原本只是在谈事，其中两人不知为何争论起来了，争得面红耳赤，拍桌而起，就差撸袖子打架了，原本和谐愉悦的气氛霎时间荡然无存。

周朝朝环抱双臂，看着这场闹剧感叹：“人性可真是复杂啊。”

明明刚才还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一眨眼的功夫，就反目成仇剑拔弩张了。

陆冽吐出最后一口白烟，回了句：“正常，世界都不是非黑即白的，更别说人了。

周朝朝侧过脸来看他，问：“陆队为什么当警察，是因为从小就心怀正义吗？”

陆冽听了她的话，低头，带着笑腔：“我可没那么伟大，”他说着像是陷入了沉思，顿了好久才继续，“高中那会儿很叛逆，到处打架，喜欢逞凶斗狠，学也不好好上，就是个街头混混，有次打架，还没开始就有人报了警，被抓进了派出所，那时候拽得很，后来被叫进了审讯室，手被扣住，那个审问我的警官眼神很凶狠，一连串问题我压根无从招架，你知道吗？那是我第一次觉得害怕，打那之后我就觉得当警察挺不错的。”

他说着又将话题转移到周朝朝身上，问她：“你呢？”

周朝朝没犹豫：“大概是受了陆队的鼓舞，所以才选择了自己想要走的路。”

“受我什么鼓舞？”陆冽明显不信。

“陆队在江北省警界赫赫有名，我崇拜一下挺合情合理的，陆队说是吗？”

陆冽的手指微微弯曲，轻轻敲了下她的头，轻笑：“少拍我马屁。”

周朝朝偏头躲避，脸上依旧挂着微笑：“我实话实说，陆队不信我也没办法。”

陆冽笑得放肆：“行，我勉为其难信你一次。”

他说着转身看了眼王新余和赵颂歌的方向，菜已经上了，又看向周朝朝，声音懒懒：“菜上了，走！”

王新余已经开始大快朵颐了，见陆冽和周朝朝走过来还客气了一句：“老大，就等你们俩了，赶紧过来吃。”

陆冽坐下来拿了串肉，没好气：“你像是等人的样子吗？狼吞虎咽的！”

王新余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声，“这不饿得很嘛，”他说着又埋头狂吃起来。

周朝朝原本没觉得多饿，但美食在前香味扑鼻，那种饥饿感就好像洪水一样汹涌而来，她也没矜持，吃得比王新余还凶。

半小时过去，一大桌东西被几人扫荡一空。

陆冽结了账，几人又上了车，这次没停，直接回了晋州市刑侦大队。

到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尽管众人今天劳累了整整一天，都是身心俱疲，但命案当前，都打起精神各司其职，周朝朝更是一回来就进了检验室，和局里专门负责生物痕检的同事一起检测她从洪桥村带回来的类血液痕迹。

上午10点半，两名死者的尸检结果都出来了。

刘泰山累得很，耷拉着眼睛皮子，无精打采地汇报尸检结果：“无脸尸，女性，年龄在35岁上下，身高165公分，体重49公斤，死于脑后重击，身上没有太多挣扎痕迹，凶手得手应该很容易，但身上有很多死后伤，我推测应该都是抛尸过程中留下的，脚上被钉了桃木枝这你都知道的。另外，我之前的推测没错，这名死者体内有毒素，手臂有针孔，是死后被人注射进体内，毒素成分是双/苯杀鼠/酮，一种鼠药，所以尸体腐烂程度才会加快，而蛆虫生长得更慢，目前的检测结果显示，死者死亡时间不长，在3天左右，至于那个无头尸……”他说到这里时突然来了精神，“那个无头尸就有点蹊跷了。”

“哪里蹊跷？”

“无头尸，推测身高168公分，推测体重50公斤，身上多处粉碎性骨折，我推测应该是抛尸时留下的。”

陆冽点了点头：“看来真是从环山公路上抛尸下来的。”

“因为没找到头，具体死因我还没弄清楚，并且这人不是个女的。”

陆冽疑惑：“不是个女的？是个男的？”

“也不是……”刘泰山摸了摸下巴，犹豫着，“他做过变性手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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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chapter28：晋江文学城

“什么,做过变性手术？”陆冽有些惊讶。

刘泰山点头，“对，是做了由男性变为女性的变性手术，并且这具无头尸死亡时间在三个星期左右,尸检鉴定书我等会儿再送去你办公室,还没来得及写，”他一边说话一边打哈欠,“不行了不行了,太累了,我先不跟你说了,先去那边椅子上靠个十分钟。”

陆冽稍微点头,示意他过去。

刘泰山一脸倦容，哈欠连连,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确实是累极了。

陆冽也是一夜未眠,但他精力充沛，此时并不觉得有多劳累，准备回办公室时,从后面走来的宋贺正好叫住他。

“陆冽，你等下,我有事情要和你讲。”

陆冽转身：“监控出来了？”

“我要跟你说的就是这事，”宋贺面露难色，“昨晚我让技术组排查了整整一夜江晋环山公路那一片的监控,效果不好，那种乡村山路，哪有什么监控？最近的道路监控在331国道那出口处，距离案发地有2公里,路面监控的排查基本上没有任何价值。”

陆冽倒不意外，洪桥村情人谷那一片本就临山，又偏僻得很，路面没监控覆盖也是情理之中的。

宋贺又继续：“还有，你昨晚让准备的仿真道具准备好了，就放我办公室。”

“行，我看一下，”陆冽回了一句，和宋贺并肩走到他办公室。

宋贺办公室地面就放着一个大编织袋，很新，和案发现场一样，都是白红条纹的，不过条纹比案发现场那编织袋宽了许多，袋子里面装了东西，陆冽走过去拉开拉链，里面是一具无头塑料仿真人。

陆冽皱了下眉，“姿势不对，”他说话之际自己动手将那具仿真人摆弄成死者在编织袋中被抬出前的姿势，然后将那大编织袋提到了自己办公室。

11:00

周朝朝那边的检验工作也基本完成了，她顾不上疲惫，火速写了一份检测报告去了陆冽办公室。

办公室门口照样先敲了下门，然后直接走进去，将报告递到陆冽面前。

陆冽放下手中水杯，拿过那张报告一目十行迅速浏览。

无头尸案物证线索一——编织袋。编织袋成色新，但有褪色现象，从褪色程度上看，编织袋在野外环境中暴露时间在半个月以上，与泥土接触面褪色更厉害，有轻微腐蚀现象。

无头尸案物证线索二——一纽扣和衬衣。纽扣发现地距离死者1米远，红色，褪色严重，暴露在野外环境一年以上，衬衣发现地距离死者3米远，浅色，腐蚀现象严重，无血迹体液等生物痕迹，暴露在野外坏境一年以上。目前不能确认此线索与本案有关。

无脸尸物证线索一——黄土。黄土以砂粉颗粒为主，粒径0.005毫米到0.05毫米之间，内含石英，长石，云母等碎屑矿物，从组成成分上看，非晋州市土壤。

无脸尸物证线索二——行李箱拖轮。拖轮黑色，轮轴处有一圈白色，做工教粗糙，轮子直径4.5厘米，属于32寸行李箱轮，轮子新，但轮面磨损严重。

无脸尸物证线索三——血迹。鹅卵石与洪桥村村道上的血迹一致，且都与第二名受害者的血迹相吻合。

至此，第二名受害者被抛尸的过程就完全明晰了起来。

陆冽抬眸看了眼周朝朝，她站得笔直，眼底下乌青一片，脸上也显露疲惫。

陆冽放下检测报告，点了点头，脸上有赞许：“做得不错。”顿了顿又问：“一晚上没睡觉，累吗？”

说不累那是假的，周朝朝很诚实：“累，”她眼睛皮子耷拉着，“我感觉自己站着都能睡着。”

陆冽：“去休息会吧。”

周朝朝郑重点头，转身之际又被陆冽叫住。

“你等下。”

她一脸迷茫：“陆队找我还有事吗？”

陆冽将桌上的早餐往周朝朝的方向推了下，神色无波无澜，声音也听不出任何情绪：“拿去吃，吃了再休息。”

周朝朝一见吃的立刻扫去倦怠，精神抖擞，忙走过去拿起那盒早餐，掀开盖子，一股浓郁香味扑鼻而来。

“陆队吃了吗？”

“吃了！”陆冽语气很随意，借口却很蹩脚，“买早餐的时候买多了，这份没吃，给你了，应该还没冷。”

周朝朝也没客气，喜笑颜开：“谢谢陆队。”

陆冽瞥了她一眼，嗯声：“不客气。”

周朝朝提着早餐走到门口，又想到了什么，折返回来，问：“陆队，王新余他们呢？”

“早上八点多的时候，我让他们带人去洪桥村还有情人谷底继续走访排查，你吃完休息下，下午一点我们出发再去趟情人谷，还原下抛尸现场。”

周朝朝答应得很爽快，回了个“好”字。

她困得很，吃完去上了个洗手间，回来趴桌子上就睡着了。

大中午，外勤组警员出的出任务，剩下几个的都去食堂吃饭了，偌大的办公室里就剩了周朝朝一个人。

陆冽进来的时候，周朝朝还在睡觉，她双臂交叠，头靠在上面，红唇微微翕着，呼吸声非常轻。

但她睡得很轻，秀气的眉头微微皱起，非常警觉，感受到了脚步声，“蹭”地一下挺直了背。

看到是陆冽，背瞬间又躬了起来。

她匆匆忙忙找手机，边找边问：“陆队，几点了？”

“1点了，来叫你的，我们该出发了。”他说完头也没回出了外勤组办公室。

周朝朝一听要出发，连忙起身跟了上去。

今天是个艳阳天，烈日悬在头顶，不遗余力地散发着热气。

从大楼门口到陆冽车旁，短短几十米的距离，两个都出了一身的汗。

上了车，陆冽开了冷气，车中燥热很快便被驱散。

不眠不休一整夜，周朝朝累得很，一坐上车就开始犯困，眼睛皮子都快睁不开了，但她很坚韧，尽管很想睡，还是靠着意志力努力支撑着自己。

陆冽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奋力睁眼的滑稽样子，忍俊不禁，他低头系好安全带，又命令她：“丫头，把安全带系好。”

周朝朝困得直打哈欠，压根没听清陆冽说了什么。

陆冽见她不动作，皱眉，稍微起身想将安全带拉过来，手绕过她身前，脸凑近她的，温热的呼吸洒落在她耳畔，有点痒。

周朝朝有些愣住了，满身的困倦像是被什么妖怪吸干了一样，她稍微转头，直愣愣盯着陆冽。

咫尺之距，目光相对。

她皮肤很白皙很细腻，干净纯真，耳朵很红，细小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陆冽喉头有些干涩，他加快手上动作。

——咔嚓

安全带扣上了。

陆冽坐正，有些不自在，明明车里冷气开得很足，他身上却没由来升起一股子燥热感。

陆冽心烦意乱，他发动了车，率先开口说话打破了这股莫名的尴尬，沉声着：“你睡会吧，到了我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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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chapter29：晋江文学城

陆冽开得很快,不到一个小时，就将车停在了第一名死者抛尸地上方的那段环山公路上。

他侧脸往副驾驶位上看去，周朝朝正在熟睡。她这次睡得很熟，封闭狭小的车内空间里充斥她沉重的呼吸声。

陆冽解开安全带,伸出手想拍醒她,手伸到一半又停下了，他叹了声气,略显颓态的面容上颇有些无可奈何的意味,拉开车门下了车,怕吵醒她,车门也没关上。

云层遮住了烈日,天也阴了下来，虽然气温依旧挺高,但已经没了之前的暴晒感。

他走了几步，到靠近情人谷那一侧,探身出去朝下看。

垂直山体上生长着许多杂草灌木和小乔木，好几株上还有断枝。

陆冽又走到道路另一边，放眼望去,这边是个山坡，下面很开阔,地势比情人谷的高上许多，树木生长得却没情人谷底的繁茂，下面还有好几条山路,再过去又是一座山，山脚到山腰处有好几栋砖瓦楼，有一栋屋顶还有炊烟袅袅升起。

如果驱车走大道过来抛尸，只有两处入口,一是连接晋州市和江州市的331国道，二是陆冽开车过来的路——晋州市苑西区的苑西大道。

但要是从山间小路过来，能走的路就多了去了。

陆冽眉头紧皱。

周朝朝此刻也醒了，她睡眼惺忪，透过车窗往外看去，陆冽叉腰站在路边，她使劲摇了摇头赶走身上困意，连忙下了车，又顺手摔上车门。

陆冽听到声响，知道是她醒了，并没有转身。

周朝朝走到陆冽身侧，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脸上泛红，问：“陆队，你怎么没叫我？”

gu903();陆冽面不改色，依旧望着前方，胡诌：“我叫了，你没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