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沈玄英温柔的声音在叶青幽耳畔响起:他是个很不会照顾自己的人,只要我稍微走神,说不定他就会让自己受伤。
他没看到,叶青幽放在腿上的右手缩了一下。
好半天后,叶青幽才平息掉自己慌乱胡跳的心脏,不自在地换了一个动作。
他又喝了一口酒压压惊,借酒壮怂胆:既然师兄对我如此坦诚,那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不要生气。
沈玄英道:问吧。不会生气。
他音色低沉温和,不知究竟是酒的原因,还是夜晚真的会让人容易想多,叶青幽抱着酒坛,掩饰自己被他撩得有些热的耳尖。
叶青幽:你可有断袖之癖?
这回轮到沈玄英不安了。
不远处的白虎站了起来,颇为窘迫地甩甩尾巴,在原地频繁的来回走动,将脚下的白雪全部踏平。
归根结底他是希望叶青幽明白的,也一直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但,当这一天真的来了,他问出沈玄英一直想回答的问题时,沈玄英的心如悬在半空中一般,紧张得几乎连气都喘不过。
他并不知道叶青幽又是如何看待断袖之癖的。
沈玄英在心里盘算着要怎样回答,才不算显得失礼和轻浮,不会让他感到讨厌。
两个人各怀心思,这一时刻都不轻松。
突地,正在原地徘徊走动的白虎左耳一动,沈玄英胸中一松,但更多的是可惜和怅惋谢顾朗来了,早知道应该早点说的。
幽幽。他张张口,唤了一声一直被他捧在心尖上的名字,咽喉间有些酸涩。
叶青幽一直在等他回答,听到这声呼唤,飘到几千里之外的思绪被他扯了回来,他应了几声:嗯嗯。
原本以为沈玄英要回答了,却没料到他温声说了一句:谢顾朗要来了。
叶青幽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和他问的问题有什么联系:嗯?
沈玄英失笑,又重复了一句:谢顾朗。
叶青幽回神了,对哦,林莹被带走,他师父的事真相大白,一直以为叶之凝没死的谢顾朗是该来质问一下他这个徒弟的。
叶青幽也说不清自己此时的心情究竟是怎样的,是没能得到他回答的失落多一些,还是庆幸多一些。
如果。他是说如果。
他的猜想是真的,沈玄英当真对他有意。
他也不知自己该怎样。
对沈玄英这个人,他是绝对不讨厌的。
可喜欢
说到底,他根本不知道喜欢是种什么滋味。
无论是当年还是现在,他根本没空去喜欢一个人。
所以沈玄英倘若真的喜欢他。
叶青幽把酒坛凑到嘴边喝了一小口,含糊不清地道:我就是个恶棍,没心没肺。无论是谁最好都离我远一些,免得我伤到谁。
幼年无父无母,连好不容易遇到的师父也死于非命。
交到的唯一一个好友,下场也不好。
叶青幽很早之前就认清自己挨谁克谁的命,因此他从不敢奢望谁会喜欢他。
也从不妄想,谁会永远伴着他,至死也不离开。
一口酒还没咽下,一个毛茸茸的下颌轻轻搭上他的头顶。
叶青幽回头,发现雪团不知是什么时候接近了他,雪团巨大因此只将自己的下颌枕上他的头顶,温暖的身体紧贴叶青幽的后背,可仅是如此已经像是把叶青幽拥在怀里。
呆滞了一会,叶青幽凭借下意识的动作,伸手摸摸白虎结实的躯体。
沈玄英的声音也在此刻响起:没事。我不怕。
好像一击击中叶青幽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叫他眼睛一酸,红了三分。
谢顾朗就是在此刻来的,他已经被孟屏阳等人追上,他们把林莹后面说的话又全部复述了一遍给他听。
其中包括叶之凝是如何死的,谢顾朗与她又是如何因为林莹而频频错过。
他见到叶青幽时刚哭过一场,眼眶仍是红的,失魂落魄地毫无任何形象可言。叶青幽刚因为沈玄英的话,而被弄得有了泪意,眼眶也是红的。
他望着谢顾朗,谢顾朗望着他。
两人一阵对望,久久无言。
后面追上来的孟屏阳等人一看这一幕,也湿了视线,用衣袖擦擦眼角,仰头长叹道:哎,这都是什么事啊。
终是谢顾朗鼓足了勇气,上前一步。
还未开口,眼泪便落上衣襟,泪不成声:你师父叶,叶之凝是否真的,真的已经,不在人世?
望着堂堂一谷之主哭成这样,叶青幽感慨居多。
他讨厌谢顾朗吗?
自然是讨厌的。
可无论如何讨厌,他都不能替叶之凝做任何决定。
不喜欢他是叶青幽的事,而是否原谅他,是叶之凝的事。
惜琼城,落阳山,一片红枫林中,我师父就葬在那里。叶青幽道。
谢顾朗不敢置信地颤了几声,最终扭头离去,竟连问都不问叶青幽之前为何要说她还活着。
与此同时。
惜琼城,落阳山,红枫林中。
一个白衣人燃了三炷香,拜了三拜后,插在坟头已经荒废多年的小香炉中。
远处的紫如宣见了,不由问:坟里的人是谁?
黎陌摇摇头。
坟前的沈玄英注视着简陋石碑上的叶之凝之墓五字后,于坟前慢慢跪下。
紫如宣和黎陌同时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