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看在眼里,琼英心知楼上必是在做法驱妖,定是有鬼物作祟,起身道:“走,我们去看看!”
原来自从苏州知府发下榜文,宣召城中富商大贾,各色人等措办冰雪节,阊门外的钟楼上每到夜晚便屡出怪异,起初是有人笑骂不止,全是痛骂当朝的赃官、贪官、狗官之词,听得人心痛快,后来就开始抛转扔瓦,翻桌砸椅,还有兵器乱响,更把那口报时的铜钟擂得乱响,惹得附近人心惶惶,谣言四起,百姓传言这是苏州要遭兵火的噩兆,地保禀告官府之后,知府李志评便差人延请僧道前来捉妖,但并不曾真正请到有道之人,全是混吃混喝的江湖懒汉,进到钟楼之内便被乱棍打出,非死即伤,实在可怖。
今晚知府硬着头皮又请来了几个和尚、道士,在钟鼓楼上设坛做法,僧道一起作法,也是奇观,符咒烧起,木鱼声声,钟楼上并无什么怪异,楼下的人仰着脖子观瞧,好像在期待着什么发生。
石头和琼英也挤在人群里看热闹,钟楼有三层,最顶层本是个四方通透的廊式建筑,一口五百斤的大铜钟悬在梁下,那作法的和尚和道士就在铜钟四周游走,手里拿着黄纸、木剑,口里念念有词。
作法半晌,也没见什么动静,众人看的厌烦,正要四散,忽然一阵刺骨阴风从东街吹起,卷着雪花直达三楼,把钟楼的灯火吹的忽明忽暗,等风停下来时,再看钟楼上,多了五个人影,不是别人,正是秋娘和吴中四友元赞、马其昌、祝震亨、姜夔,他们或坐或站,好像在自己家中一般自在。
那些和尚、道士见来了对头,又惊又怕,三步并作两步奔到跟前,将手中的黄纸、木剑纷纷向着五人投去,秋娘见状,冷笑一声,手中的白绫飞出,将那些法器绞住,一个飞甩,便将一堆法器扔了回来,如漫天落雪,直将众位和尚、道士冲了出去,摔在街上的雪地里,喊痛不止,引得路人哈哈大笑,兴奋异常。
原来,秋娘和吴中四友这几日寻找石头无果,又见苏州知府要举办冰雪节,不能杀那个恶妇报仇,心里气愤不过,便在钟楼故意搅闹一番,破坏知府的好事,但也只是见好就好,不敢十分为恶。
适才作法的僧道一个不留,全都滚下了楼,秋娘和吴中四友也不追赶,只在楼上的钟前坐下,元赞、马其昌铺开纸,拿出一支秃笔写字作画,描绘苏州的雪景,祝震亨舞着一把破刀,时不时敲一下铜钟,姜夔更是弹起一只琵琶,清响阵阵,缭绕不绝,引得铜钟回响连连。
“这些和尚、道士全是些道门中的败类,一点真本事没有。”琼英笑道。
石头看到钟楼上的异状,又听到琵琶声响,心里惴惴不安,“楼上,那几个是什么妖怪啊?”
琼英看了一会,笑道:“看起来像是鬼类中的夜叉,不过那几个人身上有一点灵光,不知道是什么来头,我们先不要上去。”
楼下的野道假和尚全都跑光了,地保唉声叹气,街上的看客反倒兴高采烈,还有人想到楼上一睹来人的风采,都被府衙的兵役拦住,他们也知道楼上的不速之客轻易不会下楼,闹到天亮就散了。
“看来这冰雪节办不成了,闹鬼都治不住!”行人开始议论纷纷。
琼英和石头听到后暗自发笑,这个时候在太湖举办冰雪节无非是添乱,真举办不成倒是好事。
钟楼上的动静越来越大,街上的人也越来越躁动不安,衙役也劝阻不住,正在哄闹之时,忽然飞来一个人影,落到钟楼上,看那来人,是个少女,带着一个斗笠,大雪天还穿着短打扮的衣裤,露出白嫩的臂膀和小腿,一双玉足穿着一双打鱼人穿的鱼皮鞋,手里拿着一个竹编的鱼篓,身材凹凸有致,生得面如白玉,双眉有山峰之痕,红唇有春风浮荡,其美貌不可言表,看穿着打扮分明是个海边的渔家女儿,可是这身材样貌却又不似凡间少女,只见她凭栏一望,引得众人为之倾倒。
大家看那女子前来,又是如此美貌,纷纷喝彩,在场的男人都看的眼睛发直,连石头也忍不住多看两眼,琼英用胳膊肘撞了一下石头,“你可是个修道人,怎么看见漂亮女孩和他们一个样,别忘了你的意中人可不在这里。”
“不,不是,我只是——”石头欲言又止,一时语噻。
“这个女子一身水气,周身带光,怕不是水中来的仙灵,快看!”琼英没有真的生气,一指楼上,石头抬头看去,那个渔家女儿将斗笠一扔,甩出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荡了几荡垂在腰际,轻声道:“你们几个鬼物,胆子不小,为何在此作祟闹事,惹得街市不安?”
“我们闹了又怎么样,你又是谁?从哪里来,胆敢前来管闲事?”祝震亨将破刀横在胸前,指着她叫道,五人见来人年纪不大,穿着有些奇怪,但是口气却不小。
“小女子姓龙,单名一个玉字,从东海海边而来,见你们在此地搅闹百姓,特来一会,识相的赶快退下。”龙玉把鱼篓一抱,在栏杆边站定,像是海边准备收渔网的打渔人。
钟楼下的窦琼英听到龙玉的话,若有所思,恍然笑道:“石头,你知道这个女子是谁吗?”石头摇摇头,他哪里会知道?琼英接着说道:“她说她叫龙玉,从东海来,我看她身上有一股水气,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她可能是东海龙宫的龙女,因为常在海边见到打渔人家,所以才变成这副模样,有趣有趣。”
“哦,原来,她是龙女,难怪这么漂亮。”石头傻乎乎地说道,又挨了琼英一个白眼。
“小小年纪,如此狂妄!”秋娘哪里肯轻易退去,甩出白绫朝龙玉袭去,那一道白绫如同蛟龙出海,直逼向渔家女儿,看她躲闪几下,脚步便有些迟滞,果然不慎一滑,从那钟楼上翻了下来,直落向街上,引得街上众人伸手去接,个个都要一沾芳泽。
千钧一发之际,半空中飞来两个身影,拦腰将渔家女儿接住,又翻身回到了钟楼上,众人顿时非常失望,开口大骂来人混蛋,石头定神一看,不禁大喜,“尹师兄,你怎么来了!”
尹孟頫听到钟楼下的说话声十分耳熟,便回头向下一看,果然看到石头和窦琼英就在人群之中,连忙撇下两人,飞身落在当街前来相见。
“你们果然在这里,我们又见面了。”尹孟頫开口道,却看似有心事,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石头和琼英尚未开口相问,忽见楼上又落下一个人来,石头认得她是尹孟頫的师妹柳逢春,生得窈窕柔媚,有十分动人之色,全不像个出家修行的人,虽然穿着一身织金青色道衣,头上戴着一副镀金吉祥纹道冠,却也不比楼上那位龙玉逊色多少,她满面含笑,来见石头,和尹孟頫的神情正是截然不同。
“好久不见啊,小石头师弟,上次你在烂柯山受伤,如今伤好了吗?”柳逢春先是一番客套,石头点头作答:“多谢,多谢关心,已经全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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