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山,上清宫。
正是上午,一个破衣烂衫的道人唱着山歌,从城北山脚上了山,走走停停,来到刘老道所居的小院前。
来的道士正是周颠仙,他本是正一盟威道凌云观观主张真人的同门师弟周无宜,和茅山派南霁云同年生人,两人在太湖畔结识,相见恨晚,引为知己,谈论道法,较量炼术,南霁云以雷法见长,周无宜以符法取胜,互有短长,不相上下,又加上两人风姿绰约,潇洒俊逸,都有几分儒雅之气,江湖人称“南有金符周无宜,北有雷法南霁云”,合称“南北二逸仙”,一时在天下道门传为美谈。
南霁云去世之后,周无宜神情大变,突然放弃了师父王耀宗要其继任观主的遗嘱,毅然出走凌云观,浪迹江湖,过起了山水烟霞、自在逍遥的日子,平时说话行事颠三倒四,时间长了,老百姓有认识他的,便戏称他“周颠仙”,他倒欣然领受。
周颠仙来到院门口,看到刘老道顶着炙热的太阳,正挽着袖子在院子空地上浇园、锄草,刘老道平时就在院里种些青菜,以挡饥饿。
周颠仙认得刘老道,还未进门,便高声唱了一喏:“天尊无量,刘师弟,多年未见,你还没死啊?”
刘老道正在劳作,忽听到这么一句招呼,心里疑惑,扭头看时,见一个蓬头垢面的老道,破衣烂衫,拄着棍,站在门口,笑嘻嘻地往里看。
“哎呀,是周师兄啊,多年没见,快请进,快请进!”刘老道扔下手里的农活,连忙来迎,丝毫不生气周颠仙的无礼。
癞皮老狗听到动静,从树荫下抬起头,看到是周颠仙,跑过来撒欢,周颠仙喜道:“你这癞子,还不曾死呢,贫道以为你早登极乐,白给你念那么多经了!”
说罢,哈哈一乐,癞子被他乐的发毛,索性又跑开了。
两人来到大殿里,虽然简陋,但是阳光满室,倒也亮堂。
刘老道现沏了壶茶,拿一个碗盛了,递给周颠仙,周颠仙丝毫没有架子,拿起就喝,嘴里还夸:“好茶,好茶,比贫道在皇宫里喝的都好!”
“周师兄莫要取笑。”刘老道也喝了一碗茶水,道:”不知周师兄仙驾到此,有何指教?”
“嗨,是不是你们茅山派都和南师兄一样文绉绉的,这么多年了,贫道已经返俗了,那些之乎者也,贫道觉得乏味至极。”
“周师兄道德高深,老朽不敢比,不敢比。”刘老道自谦道。
“贫道来你这里,也没什么事,只是前几日回到观中,得闻你已经回了茅山,想这数百年来,正一盟威道和茅山派的渊源,又加上贫道和南师兄情同手足,便来登门探望,请刘师弟恕我凌云观怠慢之罪。”
说罢,周颠仙站起身来,朝刘老道深施一礼,惊得刘老道慌忙扶起,“折煞老朽了!”
周颠仙看似疯疯癫癫,但话中带理,理中有情,脸上的表情也凝重起来。
刘老道倒是很坦然,重新落座后说道:“世事浮沉,自有定数,茅山派如果气数当绝,凭谁也不能改变,周师兄不必自责。”
周颠仙好像回忆起了什么,眼神空洞,苦笑了一声,道:“好一个世事浮沉啊,当年茅山派南霁云,年纪轻轻,就修为精进,独步天下,天下道门,无不仰茅山鼻息,却不料南师兄遽然英年早逝,茅山派道法不传,堪堪将息——”说起来,我心里也有愧疚。
刘老道听到此处,低声念道:“无量天尊,浮浮沉沉,浮时莫喜,沉时莫哀,平心度之,皆是心境。”
周颠仙点点头,道:“刘师弟虽然道法不精,但是道心确实澄净至诚,远胜旁人,贫道真是比不了,惭愧,惭愧。”
“周师兄过奖了。”
“对了,刘师弟,你可有个名叫石头的弟子?”
“确有,不过徒儿恰好外出,周师兄如何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