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二人靠在床头,一时间都没有什么睡意,吃着莲子,又说起话来,不过这回是舒君找到的话题:“主君独自在这里,有没有出去看过?”
他还记得走的时候幽泉就嘱咐说会随时和他联系,薛开潮也叫他不要急着回去,多看风景。
却不料这一路其实也没有什么心情看风景,除了蛰伏就是跑路,唯有到了山下镇子才慢悠悠有了心情。
薛开潮正从茶盅里一颗一颗挑莲子吃,闻言一愣,答道:“没有,从前也没有。”
舒君问都不敢问,他自己倒是毫无避讳的说了。舒君吃了一惊,实在掩饰不好表情,转头的动作也太大,就这样被发现了。舒君也没料到薛开潮一扭头就把自己满脸吃惊甚至戳到对方从前旧事的心虚全看进眼里了,一时之间露出一副被抓住了的呆相。
薛开潮不傻,只是一时不明白什么事让他反应这么大,想了想,捏着一颗莲子往舒君嘴里塞,同时淡淡然道:“我母亲……绝非凡俗女子,她弃我而去,我虽然不舍,但也不会很伤心。”
舒君含着莲子低头,无意识抠着被子上的绣纹,期期艾艾:“可是,我看别人都不敢提,还以为是主君的伤心事,主君真的……不生我的气吗?”
说着抬头看薛开潮一眼。
薛开潮拿着一颗莲子看了看,忽然从中捏开,挑出里面绿色的莲芯给他看:“怜子之心最苦,我不强求她留下,也并不会生你的气。她弃世固然是把我留下来了,我父亲却也一样。法殿里不提她不过是我父亲留下的习惯,薛家不提就是看不起她的出身了。不过薛家,本来就谁也瞧不起的。”
舒君知道莲子与怜子同音,薛开潮盯着那根绿色的莲芯看,他余光中也注意着那只手,极力试图展开话题:“可是,我听说夫人是很美的。”
确然如此,薛鹭这段传奇姻缘,如今街头巷尾仍在传唱,难免将夫人描绘得宛若神妃仙子,天下无双。薛开潮闻言,忽然低声笑笑,反倒不以为意:“他们见她身份低微,长于乡野,能够得令主青眼,自然应该是个美人。”
他笑舒君已经很吃惊,却不料说完了还要来看舒君,问他:“你觉得自己美吗?”
舒君动了动嘴唇,试图找个得体一点的回答,大脑却一片空白。在外人眼里,独孤夫人是薛鹭看上的,舒君是薛开潮看上的,二人又都是长于乡野,独孤夫人好歹还是个散修,舒君跟薛开潮之前可是个戏子。何况薛开潮言语间对父母二人都有一种毫无掩饰的冷淡,甚至还有些隐隐怨言,舒君怎么也料不到他会在这种时候以近乎调笑的态度对自己说这种话。
“我怎么能与夫人相提并论……”舒君说着,尴尬一笑。
何况他也不想和独孤夫人相提并论。
独孤夫人是令主钟情的女人,还是薛开潮的母亲,而舒君是什么,他自己心里清楚,怎么比?
薛开潮并不把他这句与自谦无异的话放在心上,也并不在意将舒君与自己的母亲相提并论,一挥手将舒君手里的东西全部挪走,床榻上也清扫一空,一把将舒君拉进自己怀里,不容反驳:“怎么不能?”
舒君想要反驳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在他心里对薛开潮的母亲自己自然应当敬重,不能挂在嘴上随便提,而薛开潮自己似乎根本无所谓。越是这样,他反而越是不敢说话了。何况被薛开潮毫无预兆抱起来已经吓了他一跳,只顾着惊慌维持平衡,怎么可能还嘴。
薛开潮搂着他坐在自己腿上,很轻松的样子,一手拨开舒君的衣带轻车熟路验看舒君的伤势,另一手揽着舒君的腰不让他掉下去,追问:“你还没有回答我,你觉得自己美吗?”
这话其实根本不是诚心发问,已经完全是调戏。可舒君单纯,根本不知道,左右为难。他长得好不好,自己自然是知道的,可是要说美,又似乎不能算。毕竟五官偏硬朗英气,说俊秀似乎都比美更好。
但要舒君认真和薛开潮辩论自己到底是哪种好看,完全是为难他。即使现在他已经察觉薛开潮脱他衣服不过是为了查看他的伤势,仍旧十分不好意思,下意识抓住衣襟。见薛开潮并不肯轻易放过自己,舒君头脑一热,忽然道:“我不如主君好看的。”
说完脸就红了。
这话确实是实话,他毕竟还没有长开,有一种挥之不去的青涩,而薛开潮已经年界二十七岁,完全长成,气度高华,又一向冷清疏离,称之为美不过分,甚至说是一座玉山,也并无不可。
不过薛开潮本意是逼问舒君,却没有料到居然问出对自己的夸赞,顿了顿,便将抽出来的舒君的腰带扔到了一边去,搂着茫然睁大眼睛,还正红着脸的少年躺下,翻身往他身上一压。
舒君身上有伤,不敢乱动,何况被他吃得死死的,动弹不得,大腿也被他的膝盖顶开,活像被翻过来躺在床榻上的一只青蛙,肚皮向上。
薛开潮居高临下,眼神晦暗莫名,一张才被舒君赞誉过的脸正好映照在舒君眼中:“真的么?”
舒君敏锐的察觉他不仅不生气,居然还有几分兴味,不由在心里嘀咕从前难道没有人夸过薛开潮长相么?
其实,确实没有。
固然有人夸赞过这位将来一定会成为令主的薛家公子,芝兰玉树,轩然霞举,但那是不一样的。因为他是什么人而给出什么样的赞誉,远比不上舒君被逼急了脱口而出的一句实话。
旁人都以为薛开潮不爱听赞誉之词,其实他不过是不喜欢奉承罢了。而世人先入为主,一定要把他当做无欲无求的神像,这也怪不到谁头上。
舒君虽然有青涩生疏的一面,尚需好好教育,也少不了耗费精力,可是薛开潮不缺时间,也不缺耐心,并不怕从头教一个符合自己心意的人。舒君的好,正在于他的真实和稚拙。
世上的聪明人实在太多了,犹如层层礼盒包裹,恨不得给自己加上许多根本无用的价值,实质上一层层剥开,未必真的值得耗费这么多力气。舒君不同,他的脆弱一眼可见,渴望也清楚明白写在眼中,只看一眼就分辨得出热烈。
他时常用那种眼神看着薛开潮,偏偏能够缄口不言。薛开潮沉默日久,倒是鲜少遇到他这样的人,于是暗想,把他多看重一两分也没有妨碍。
他看惯了甚至不值得多看一眼的人,舒君这样的反而新鲜。人人对他都有所求,甚至恨不得他去死,宛如秃鹜与鬣狗,盘旋在他身边,盼望着他死了好吃腐肉。
舒君眼神清澈,却并非没有眷恋,这令他倔强的锋利中也有一份温柔。
人人都喜欢难为他,而舒君只难为自己。
少年人越是如此,越容易叫他生出陌生的柔软心情,底线退让,退让,反倒逐渐真的将舒君看在了眼里。
很多事情别人提了,或许他真会生气。不为别的,只是不爱别人刺探他是否真的没有感情。
而舒君……
他只是什么都不知道罢了,而很多事薛开潮并不是没有想说的话。他和父亲着实不亲近,即使母亲死后按理来说二人应该相依为命,但那之后却是更加生疏,此后就再也没有可以肆无忌惮说话的对象。
舒君还是第一个。
可舒君自己丝毫没有意识到这态度的不同寻常,和其中透出来的暗暗温柔,羞红了脸只顾着乱扭挣扎,试图从他怀里出去。他已经脱口而出说过一句赞美薛开潮容貌的荒唐话了,自然不愿再说第二句,虽然挣脱不开,但到底艰难地翻过身背对薛开潮,把脸埋进了枕头里。
薛开潮不急,也不生气,只是伸手从舒君裤腰往下摸,勾着柔软贴身的布料往下拉。
舒君被吓坏了,迅速缩起身子哧溜一声从侧面跑掉,滚进石床最深处,裹着被子警惕:“我……我伤还没有好全,主君饶了我吧。”
他不敢和薛开潮硬碰,但不知为何就是觉得今夜就是不可以,不仅是身体不可以,心里也不可以。于是一拉被子,在薛开潮深深的注视之中盖住了自己的脸,瓮声瓮气,甚至带着几分哀求:“我们睡吧,很晚了。”
才说了几句话,这就很晚了?
薛开潮不语,伸手把被子拉下来,把他搂进了自己怀里,甚至宽容地拍了拍后背,同意了:“睡吧。”
舒君愣愣躺在他怀里,心跳仍旧狂乱,脸色也仍旧发红,但这怀抱也有十几天不曾接触过了,自然不舍得离开,于是温顺地闭上眼,依言睡觉了。
※※※※※※※※※※※※※※※※※※※※
啊,是狗粮的酸臭味。入v第一天,请大家多多支持啦!要海星玉佩和亲亲抱抱啊!
第39章我心悄悄
第二天,舒君醒来的时候,伤势就已经好了大半。他摸摸腰间,还有些吃惊,薛开潮看到,却似乎根本在意料之中。
用的都是好药,自然好得快。
早晨是舒君烧水泡茶,随后把泡在灵泉水里新鲜如初的莲藕和栗子捞出来都煮了。糖桂花芳香扑鼻,细碎金黄,在水中融化。桂花藕和栗子都需要时间煮熟,舒君只好先泡茶。
算来他也有一天多没有吃饭了,即使修为上来之后不会轻易饥饿,大馋却是免不了的。如果这里是荒郊野岭那自然算了,有什么吃什么,多数时候都要靠运气。但现在山下就有村镇,舒君年少活泼,忍不住上了茶问薛开潮,自己能否下山到镇上去买点东西。
他身上是有钱的,全都是幽泉幽雨她们塞的。出任务在外自然需要花钱,法殿建立在人间人烟最盛的城池,自然也沾染上了烟火气。
薛开潮看着水面上一根漂浮的茶梗,抬起眼来:“下山?”
舒君低头:“买点东西,顺便把那匹马卖了。我留着也没有用,带回法殿更不可能。我看山下镇子里人也不少,肯定有人要的。”
薛开潮已经见过他买的那匹驮马,闻言沉思片刻,问:“你喜欢马?”
舒君一愣:“……喜欢。”
不喜欢马的年轻人恐怕很少。这种动物温顺,高大,又长得好看,且非常有用。舒君那匹驮马品相一般,脚程更是普普通通,但他也仔细照顾了好几天,并没有委屈过它。
薛开潮点点头,若有所思:“你确实需要个坐骑,小蛇虽好,毕竟不能骑出去。”
这倒是提醒了舒君,小蛇有翅膀,按理说是可以当做坐骑的,之所以不能骑出去,不过是因为太特殊,被人记住就不好了。他是杀手,还是低调一些好。
薛开潮放下茶杯起身:“我和你下山一趟吧。”
舒君大吃一惊。他晓得这时候恐怕幽泉就开始劝谏这样不妥,可舒君只是见过幽泉温柔而坚定地劝说,自己从没有实践过,说出的话就变成了:“真的?!”
惊喜远大于惊恐。
薛开潮看他一眼,微微挑眉,不像是动怒的样子,也不像是很有兴趣见识人间烟火的样子:“真的。”
舒君张口结舌,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说些什么。劝谏的最佳时机似乎已经过去了,他绞尽脑汁还没有想到还能怎么反对,薛开潮已经把他支出去了:“去把马牵来,这就走吧。”
再过一阵子太阳就完全爬上来了,如今虽说已经入了八月,但此地还很热,越近中午越不适宜出门。
舒君见薛开潮是真要下山,也没法阻止,于是去后面牵了那匹驮马出来,跟着薛开潮出洞府,看他落锁,忽然想起今天幽泉她们也没有回来,忍不住问:“幽泉姐姐她们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万一我们不在,她们却回来了……”
薛开潮锁好门,挥手将门口的屏障般巨大而平滑的石板合上,倒是一点都不担心:“她们不会被这种事难住的。走吧。”
走?怎么走啊?舒君为难地看了一眼驮马温驯的脸,犹疑:“这马……能驮得动两个人吗?”
舒君不知道薛开潮到底有多重,但平常也略有体会,不由害怕两人把马压垮了。说出来后才想到,其实也可以薛开潮骑马,他跟着。走路对于现在的他而言不算辛苦,其实如果没有这匹马,让他从这里走到山下根本花不了多少时间。
但有了这匹马,就麻烦多了。
薛开潮大概也是没有料到舒君居然有这个想法,闻言认认真真看了那匹驮马一眼,居然有些无言以对。
舒君也是想到,虽然薛开潮已经换了衣服,比平常更清爽简单,但看上去仍然气度非凡,不像是山下那座镇子会见到的人物,骑这匹马算是委屈。薛开潮自己倒没有想这个,而是思索片刻就放弃了,干脆接纳舒君的建议:“走吧。”
说着从舒君手中接过缰绳,利落地翻身上马,随后长臂一舒就把舒君也拉上了马。舒君一向知道他不把自己的分量放在眼里,但被当作孩子轻易安顿在马背上仍然在意料之外,惊讶地叫了一声之后迅速捂住嘴。
他坐在薛开潮前面,二人共骑毕竟实现了,看这匹马的样子也不是很吃力。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