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尚未剥开的棒棒糖轻轻敲了敲她的头顶:“拍戏时不要太逞强让自己受伤,遇到事情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记住了吗?”
这一幕落入边上偷偷围观的黎里眼中,就变得深不可测起来了。
前几天秦朝雪拍戏被荆棘丛划得遍身伤痕的时候就见这个男人冲出来护着了,现在又一副姿态亲昵的样子……这怕是一对弯的吧?
一看到那边那个穿着破麻衣一身黑皮的小兄弟的落魄模样,黎里挠破头都想不出怎么会跟他建立兄弟以上的情谊。
“哎他到底叫什么名儿啊?”
黎里终于还是没忍住,拉住另一个小伙伴偷偷问。
“不知道啊,他每天都独来独往,就拍戏时找得到人,大家平时都叫他小轩辕(*黄帝本名姬轩辕)”
秦朝雪性格低调,再加上组内就她一个年轻女孩,所以帐篷都选的靠近女工作人员那边,其他男演员连她不穿戏服的样子都没见过,更不要说约着一起去山涧大水沟里洗澡了。
黎里本来还想问两句,然而那边导演的大嗓门在招呼着他们爬山了,他也只好顺便喊一声不远处的秦朝雪:“喂,开拍了!”
一进入拍戏状态,秦朝雪就像换了个人似的,褪去舞台上的耀眼和美丽,带着山野少年特有的活力与朝气吸引着所有人,就连冯季也不得不承认她的少年扮相极好,几乎每人会第一时间把她跟秦朝雪这个名字联系在一起。
她的演技也好得可怕,不局限于天赋异禀的灵气表演,而在于其面对镜头时的熟练,分明是第一次演戏的新人,但是给冯季的感觉却像个在镜头前演了多年的老戏骨。
从第一天的丛林戏开始,又是爬山又是下水,又是打架又是痛哭,要不是搭戏的那几个小孩老出错,她估计要在冯季手里创下史无前例的0次NG纪录!
“现在的年轻人还真吓人。”冯季啧了一声,“前有齐霁后有秦朝雪,后面这个还有钱,想拍什么都能去买剧本,人比人气死人,我年轻时怎么没这么牛逼呢?”
不远处的秦朝雪刚结束一段刺激的追逐戏,这会儿跟那些群演混在一起大咧咧地瘫坐在地上,没半点大明星的架子。
冯季喊了一嗓子:“要下雨了,赶在下雨前把下场戏拍完行不行?”
秦朝雪带头,压低声音用剧中的少年嗓音回了句:“行!”
她强忍着身体的酸痛站起,化妆师飞快上前替她补好被汗水弄得略微斑驳的底妆,头顶也不见半点明光,只觉得暑气闷沉沉的往头上冲。
下一场是场打戏,秦朝雪饰演的小黄帝以一挑十被打趴下,然后少年部分的戏份就此结束,她也能领完最后一个盒饭下山了。
正拍着戏呢,山风忽地猎猎而起,砂砾枝叶皆被狂风吹得胡乱盘旋,头发眼睛里全受了袭击。
秦朝雪眼里进了沙子,她忍着痛强睁着眼将这段戏继续演下去。
正巧这时候摄像给了她一个特写,冯季见了她眼眶泛红咬牙切齿的怒状,拍手大赞:“这表情简直绝了!很生动地展现了人物此刻的情绪啊!”
此刻风吹得越来越大,空气中开始弥漫出一股雨前特有的泥腥味,头顶天穹光线越发黯淡,不多时就有层乌压压的云雾飘来把光线彻底笼上,衬得那边的打斗越发悲壮凄厉。
秦朝雪重重跌倒在地,脸贴在粗粝的沙地上,捏开早准备好的血包,刺眼的红色自胸口渗出,一点一点地侵染至黄沙里。
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闷闷的雷鸣,再一阵风后,几滴豆大的雨珠子在沙子上砸出几个深坑,而后雨幕逐渐变密,瓢泼大雨倾盆而下,将那些道具血浸染又冲淡。
整个场面充满了震撼力,冯季整个人站在那儿看得出神,直到摄像心疼大喊“下雨了快收相机!”后才缓过神来,穿着老头人字拖跌跌撞撞往前冲着去抢救暴雨中的设备。
秦朝雪在雨中躺着不想动弹,她身体的每一根骨头都在喊累,盛夏的暴雨扑上来的时候,反而觉得难得的轻松和惬意。
不过工作人员可不会放任她躺泥地里,很快就来了两个人把她扶进用作休息间的大帐篷里。
雨水实在太打,她脸上的粉底都被淋得只剩七七八八了,露出来的皮肤上多多少少都有些擦伤痕迹或者奇怪淤痕,替她化妆的年轻姑娘心疼地用湿热的毛巾替她擦脸上的泥水:“还好不用拍了,不然再拍下去这么好看的一张脸都要被弄出疤了。”
才擦一会儿,那边组长又招呼着她去收拾落在外面的化妆品了,她只好把毛巾塞秦朝雪手里先出去了。
秦朝雪懒懒地靠在角落昏昏欲沉,她觉得自己怕是连拍了两场烈日下的戏中暑了,这会儿整个人软绵绵的,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就在这时,忽然有脚步声靠近,有人在她头顶嘟囔:“身上这么脏乎乎的就睡了吗?”
她也懒得睁眼,只觉得有人接了那块毛巾笨手笨脚地替她擦着脸。
泥水与粉底都被慢慢擦拭掉,那层深色的伪装揭开后,露出的那抹白色幼嫩细腻得如同凝脂,竟让人觉得刺眼。
黎里看呆了,他傻愣愣地盯着那小半块雪白的皮肤,轻轻地又往边上擦了擦。
泥水慢慢擦落,防水性能较差的底妆也跟着脱落,那刻意画厚的唇,画钝的五官,一点一点地被剥离掉。
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赫然出现在眼前,惊得黎里手都抖了一下。
混沌的脑子被他稍重的动作弄得清醒片刻,秦朝雪缓缓地睁开眼注视着他。
他还是第一次距离这么近地与人对视,那双如同秋水浸润的清澈杏眸微微眯着看过来,只一眼就让他心间生出无边的波澜。
她声音带了几分沙哑:“你怎么在这儿?”
黎里张了张嘴,半天也没能回答出一个字,只是傻愣愣地看着她然后试探着喊出那个名字——
“秦朝雪?”
她从鼻子里嗯了一声以作回应,然后扶着边上的矮桌慢慢站起来,拿了卸妆巾随意地擦着脸上残留的妆。
黎里呆站在她边上,眼睁睁看着她的助理进来,然后她轻声说了句再见,然后掀开休息室的帘子就出去了,而他连说句等一下的勇气都没。
化妆师回来的时候环顾了四周,疑惑:“诶?秦小姐呢?”
他傻愣愣地回答:“走了。”
她反应过来:“对哦,她杀青了,而且看她状态很不好,应该是趁着暴雨停了下山了吧。”
“她还会回来吗?”黎里忽然生出期待。
化妆师低头整理着东西,回答:“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最后一次合作了吧,她可是秦小姐诶,要不是在冯导手下拍戏,肯定都会有带专门的化妆团队和助理团队的,根本不需要我给她化妆的。”
最后一次吗?
也是,他至今都只是个无名无姓的小配角,而她初登舞台就如此耀眼……
少年眼中的光黯淡下去了,须臾,又悄悄地亮了起来。
只要他一直努力向前跑,总有一天会再见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祝我和我的小可爱们永不挂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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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都给朝雪
秦朝雪的确不太舒服,在小镇上稍作休息后就坐上了返家的车。
陆助理开着车解释:“大小姐您稍微忍忍,最近天气不太好飞机基本都不能飞,咱们可能要坐一整晚车开回家了。”
她恹恹靠在椅背上,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再醒时车窗外的风景越见熟悉,夏雨依旧淅淅沥沥,笼得乌压压一大片,唯独秦家别庄门口那几盏别致的仿古式路灯还亮着。
睡了一觉精神都好了许多,秦朝雪下车活动了一会儿僵硬的四肢,陆助理连忙撑着伞上来挡:“还下着雨呢。”
她笑了笑:“你今晚就在这边休息吧,哥哥之前不是给你安排过一间房吗?”
“好的小姐。”
“对了,睡前把那些合作邀请发给我。”秦朝雪一边往前走一边有条不紊地吩咐下去:“嗯……我说的是Yuki的。”
Yuki神秘且低调,至今未曾露脸。然而这丝毫不能打消各方的合作邀约热情,毕竟实力和人气摆在那儿呢。而且这么多家都被拒绝了,哪家要是能成为第一个成功拿下合作邀约的,那噱头更是翻倍。
“沈浥尘那边把歌全部都写好了,后期制作团队我也联系好了,您有空去录音棚走几趟,新专辑的事就差不多了。”
秦朝雪轻声问:“我之前说让他帮忙和音,他怎么说?”
“没回我呢。”
“明天去趟公司,我跟他谈谈。”
她之所以想要沈浥尘来为新专辑和音不是利用他,而是想借机慢慢地把他从幕后推到台前。
虽然不知晓他经历了什么才这么抗拒镜头,但是她也看得出他有一颗向往舞台的梦,璞玉想要发光,她当然乐于做那个擦拭掉灰尘的人。
秦朝雪一路谈着工作一路沿着雨花石小径穿过花园往正屋走,到门口的时候却顿住了脚步。
不远处的秦漾身着单薄的浅蓝色衬衫,哪怕是家中也将衬衫的角理得齐整,越发衬得熨烫得体的西裤下包裹的那双腿笔直修长。
他面上噙了几分温文的笑伴在一个年轻女人身边,像是说了什么有趣的话,那边的女人背对着这边笑得极为开心。
她看着这一幕,不知怎么的觉得有些碍眼,微微别过脸生硬道:“我们转道去书房,先把公司的事先处理完吧。”
陆助理愕然:“这不好吧?不过去打声招呼吗?”
“没什么不好的。”秦朝雪表情淡然看不出任何端倪,“工作比较重要,我去拍戏这半个多月耽误好多事情了。”
陆助理更茫然了:“可是夫人都好几年没回来了……”
秦朝雪的疑惑还未浮上脸,那边的两人就听见动静转过身了。
秦漾抬眼看过来,唇边很快勾出几分笑意,而他边上的那个女人也露出了真面目,与秦朝雪像了七八分的脸,兴许是保养得当,看着倒像是姐妹。
她笑着张开双臂迎过来:“雪雪你怎么今晚就回来啦?不是说后天才回来吗?我还说派我们家飞机去接你呢。”
秦朝雪原本莫名生出的那股郁郁悄然消散,她乖乖被抱着,小声回了句“妈妈”。
没错,刚才那个跟秦漾亲近的背影,正是秦朝雪的亲妈。
秦母也是刚从国外回来两天,这会儿刚结束完跟姐妹的聚会在跟秦漾说呢。
她在国外呆的久又爱跟年轻人玩,性格相当活泼开明,见了面后先上手揉了揉秦朝雪的脸,满意道:“虽然看着有点糙了,但是好歹脸上长了些肉,怎么,你们剧组开的伙食还挺好?”
边上的秦漾忍了笑替她回答:“她在剧组吃得一般,兴许是平时运动量大所以饭量也跟着上去了。”
“那还挺好,明天我带你去跑两圈运动下。”她紧紧地把秦朝雪的手攥在自己掌中,打趣道:“今天放你一马,走吧,正好张叔刚做了夜宵,妈妈陪你一起吃。”
秦漾:“那我先去书房处理公司的……”
秦母佯作不满:“好了阿漾,难得妈妈跟妹妹都在,公司的事儿先放放,来跟我们一起吃点东西。”
于是没办法,兄妹两人一起跟在妈妈身后往餐厅走。
秦漾放慢了脚步落在秦朝雪身边,轻声问:“提前杀青了?”
“嗯,航班都取消了,还是小陆开车载我回来的,哥哥你记得给他涨工资。”
他无奈点头应下,声音里含了自己都难辨出的几分酸:“你大概每个月都要提一次给他涨工资,看样子对他还挺满意?”
秦朝雪提到自己的得力下属就来劲儿,点头夸道:“挺好的,人又机灵办事又稳妥,我交代下去的事儿都很上心。”
秦漾心中开始默默考虑要不要把陆助理调回总公司,再重新为秦朝雪安排两个女助手了。但是想到她会不习惯的可能后,又只能默默地打消这念头。
身边的少女抬起头,她的的敏感第六感觉察到他情绪的古怪,试探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给小陆的工资涨太高不太符合公司规矩了……”
“不是。”秦漾轻叹一声,抬手在她的脑顶拍了拍:“快去吃东西吧,吃完了早点去休息。”
秦家的夜宵素来简单,水果配着几样小点心,主食是一碗清淡的蟹子云吞,入口鲜香细腻,很合她胃口。
她没忍住多吃了两个,正想再来一小碗时,却发现那大碗云吞被挪得远离自己。
愤愤望向罪魁祸首秦漾,他却半点都不心虚,反而淡定地告知:“你再吃又要撑得胃疼了。”
“我就吃两个。”
他毫不退让,只倒了杯纯牛奶递过来:“一个也不行,这个倒可以喝一杯。”
秦母在边上看得笑出声:“也就阿漾你能降得住她这娇气包了,要换别人的话她可不会听。”
秦漾忍不住替她分辩道:“朝雪现在很懂事也很能吃苦,并不娇气了。”
这时,餐厅外忽然传来一声笑言:“阿漾你还是老样子,总护着你妹妹!”仓鼠
在公司刚开完董事会议的秦父慢悠悠地走进来,用女佣手中接了热毛巾擦擦手坐到秦朝雪身边,欣慰看向秦漾:“看你们兄妹俩感情这么好,我也就放心了。”
他又夸了几句,秦漾把公司的各项事务打理得极好,尤其是有裴家那位做对比,秦家在年轻这一辈上可谓是赢得彻底。
秦父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中年人,面容和善脾气亲切地过问着儿女最近半年的状况,听到有趣的地方也跟着哈哈大笑。
一家人亲亲和和的说着话,不带任何隔阂与防备,这样的惬意与亲近是秦朝雪以前从未体验过的。
gu903();但是因为习惯了秦漾的照顾与宠溺,现在跟父母相处起来竟然毫无芥蒂,总觉得像是彻底与这具身体融入在一起了,那些过往与感情都自然而然地刻在了灵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