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到右边的库房门前,拿出钥匙把门上的三把锁一一打开,招呼人兵分两路,一路人去洒桐油,一路人跟他进库房搬东西,等到他们这边把东西全都搬走之后,最后再放一把火在右边的库房。只要火一起,周围邻居肯定能发现,发现了就会来救火,但那时候,库房已经烧了大半,里面的东西是被烧了还是被拿走了,谁又能知道呢?
这是李管家和柳氏打的如意算盘,可当李管家走进库房,让眼睛适应了黑暗后环顾一圈,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因为库房里比他上回进来的时候,像是空旷了不少,再定睛一看,原本应该放着宋氏嫁妆的地方居然空空如也,啥也没有。
宋氏的财产可不少啊,别人没见过所以不知道,但李管家第一次来偷的时候可是亲眼见过的,其中最值钱的就是一箱子银票和五六箱子的金银,其他什么珠宝首饰还不算在内,自从见了那么多财产以后,他就没有一天不惦记的。
如今好不容易得了机会,劝服了大娘子,谁成想东西却不见了。
心中隐隐生出一股不妙的感觉,桐油的味道刺激着鼻子。
“今夜有变,赶紧走。”李管家眼皮子跳的厉害,直觉要糟。
谁料他刚带人转身,库房外就火光大盛,等他冲到门口的时候,几只带火的罐子砸了进来,李管家和他带进来搬东西的打手吓得赶紧退到一旁,罐子砸进来后油铺了一地,突然射进来一支火箭……
李管家只见一股子大火从眼前炸开,瞬间变成参天大火,直烧房梁。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
已经来不及去想火到底是谁放的,李管家被烟熏火燎的受不了,冲出了库房大门,刚才他只看见右边的库房烧了起来,可出来一看,就连左边的库房都被点燃烧了!冲天的火光很快就有人发觉,一时间到处是‘着火啦’‘着火啦’的呼喊声。
李管家知道这火是救不了了,现在他赶紧跑才是要紧。
谁料刚跑到门边,就看见长喜领着几个披着衣服就给拉起来的族老出现,族老们看见整个库房全都被火海包围,吓得当场摊到在地。
“救火!快救火!我薛家的百年基业不能烧啊!”族老发出悲愤的怒吼。
库房里放的是薛家先祖百年传下来的书籍和荣誉,有很多古籍古册都是当世孤本,名书名画更是难得,这全都烧了可怎么得了!
灰头土脸的李管家被押到族老面前,怀里的三把钥匙被长喜翻找出来,交到族老手里,于是,李管家还没开口说话,就被气的发抖的族老连赏了十几个嘴巴子,怒骂:
“你个吃里扒外的畜生!畜生!”
族老年纪虽大,但手上力气却是不小,恨不得一巴掌把李管家的头给抽掉下来,又怎么可能手下留情呢,所以十几个巴掌下来,李管家的牙齿都被打掉好几颗,满口是血的为自己辩解:
“族老饶命,不是我,不是我啊。”
长喜那边已经带人把李管家带来的人全都制服,把他们身上的火折子和空了的桐油桶都搬到了族老面前:
“还敢狡辩。”
“不不不,不是狡辩。这,这火真不是我放的。”
“不是你放的火,你深更半夜带人到库房来做什么?这些桐油桶难道不是你们的?”长喜高声质问。
李管家给人赃俱获,只能承认:“是,桐油桶是我们带来的。可,可火真不是我们放的呀。”
“我呸!这些人手上的桐油可还没洗呢,不是你们放的火,难道是鬼放的吗?”
说着,长喜把那些人的手掌翻开,果然沾了一层黑漆漆的桐油垢。然后又有人来报:“外墙发现个推车,推车上放了好些原本库房里的东西。”
“放的什么东西?”有个族老跟着那人去看,果然看见墙根儿下的推车上放满了东西,是一些一看就是那种婚嫁用的布匹和物件儿类的东西。”
“地上有车轱辘印子,看来他们已经搬运过几回了。”长喜带着人探路回来禀告。
族老们怒不可遏,跺脚直呼:
“畜生!畜生啊!来呀,报官去!这些无法无天吃里扒外的畜生!”
李管家整个人都懵了,突然起火也就算了,他让人刚推来的空推车上什么时候就多了一车东西呢?还已经搬运过几回,他才刚过来啊!连放火的时间都没有,哪有时间搬运东西呢!
一听说要报官,李管家才被打醒,立刻爬到族老脚边求饶:
“族老息怒,族老息怒,不关我的事,真的不关我的事!”
李管家见大势已去,不管这火是谁放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被族老们抓了现行,无论如何都洗不清嫌疑了,要是他自己背锅,那定然难逃一死,此时只有把罪过全部推到柳氏身上,他才有活命的机会。
电光火石间,李管家就做好了决定:“族老明鉴!是大娘子,大娘子指使我来放火的,她让我偷了东西以后,就放火烧了库房,跟我没关系啊,全都是大娘子的主意。”
长喜看着跪在地上为了自己脱身,竭力攀咬大娘子的李管家,心道果然小娘子料的一点没错,这下好了,都用不着他们堆证据,李管家就自己把一切都替大娘子认了下来。并且为了他自己能活命,后续他一定会死死咬住大娘子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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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家库房被人放火烧了,这个消息根本不用刻意传播就已经街知巷闻。
而据昨夜在场救火的相亲们描述,放火之人已经找到,就是薛家的大娘子柳氏。
薛清欢和薛家其他孩子一起等候在祠堂外头,薛月华和薛月娇已经哭得不成样子,柳氏已经被拖进祠堂受审近一个时辰了,到现在还没出来,整个人靠在阿吉身上的薛清欢等的都快睡着了。
忽然祠堂的大门从里面打开了,率先走出来的便是薛家大老爷,薛月华和薛月娇见他出来,立刻迎上前询问:
“阿爹,怎么样了?娘呢?”
薛大老爷一把抽出被女儿抓住的衣袖,阴沉着声音道:
“别再提她了,从今往后,她与我们大房没有任何关系!”
薛月娇还有点糊涂,薛月华倒是一下明白她爹的意思:“爹,您把娘休了吗?”
“她做出此等不知廉耻之事,我难道还不能休她?”
薛月华急的跺脚:“爹!您把娘休了,可想过我和月娇今后怎么办?我们都成了被休妇之女,将来如何议亲,如何在夫家立足?”
对于女儿的质问,薛大老爷哑口无言。休妻的后果他何尝不知,可谁让那蠢妇愚蠢至此,还给人抓到了现行,被李富那条狗死死咬住不放,他不休妻,整个大房都要被那蠢妇连累了。
思及此,薛大老爷不再理会两个女儿,无情的拂袖离去,薛月华和薛月娇立刻追在身后,不住的唤他也不能将他唤回头。
薛清欢瞥了一眼消失在回廊的大房父女,不动声色,看见薛冒从祠堂走出,薛清欢才迎上去:
“爹,怎么样了?”
薛冒大大的叹了口气,依旧没能从大嫂做出的那些恶事中回过神来。
“被烧了的东西没办法回来了,现在大嫂又不肯吐口说她让李管家烧库房之前运出去了哪些东西,藏在哪里,她不说,咱们也要不回来。不过,族老们说为了补偿四房,会从族里拿二千两来,等将来你成亲时,族里也会再为你多添几抬嫁妆。”
薛冒把刚才祠堂里的议事内容捡了重要的告知薛清欢知晓。
薛清欢对薛家只拿出两千两补偿四房之事嗤之以鼻,不过她今儿心情好,也就没说什么,两千两就两千两,白得的银两也就不嫌少了。
只听薛冒道:
“这些破事听多了都嫌脏,你放心,你娘的嫁妆不会就这么被烧了,我定会向他们如数讨回来!但在那之前,咱们还是赶紧去大京。”
早去早稳定,薛冒要好好的静心读书,准备来年春闱。
薛清欢总算听到了一句满意的话,抱住薛冒的胳膊,甜甜一笑:
“好,咱们明儿就出发!”
薛冒看着面露开心的女儿,心有触动。
女儿到底还小,还不知道嫁妆被烧了对她今后有多大的影响。看来卿卿说的不错,薛家就是个泥潭,他没能在卿卿在世时将她拉出泥坑,已是后悔半生,如今,他绝不能让他们唯一的女儿还陷在这泥坑中,他要努力奋发,定要为女儿铺个锦绣前程出来,才不枉卿卿嘱托。
作者有话要说:耶耶耶,钱钱终于拿回来了。过程简单粗暴,绝不拖泥带水。
第12章
一艘装满了货物的大船从舟山港出发,一路途经三道府,大约六月中旬就能抵达大京。
上船之前,薛清欢已经休书去了大京的福远镖局,那是宋家在大京开设的,秦东奉了薛清欢的命令去大京买宅院,落脚处定是在福远镖局,她信中言明自己和薛冒已出发,让他买好了宅院后暂时先别回来,等他们去大京汇合。
薛冒在船舱房间里看书看的有些累,便把书拿到甲板上,一边望远一边看,远处波光粼粼,映着快要落山的夕阳,薛冒一声叹息,此去大京不知前途如何,临出发前薛家又发生了那样的大事,薛冒若说心里不急那定然是假,被烧掉的是卿卿留给女儿的嫁妆,没了那些嫁妆傍身,将来女儿的日子该怎么过。
“唉。”
薛冒呼出一口清寒之气,愁容满面。
“爹爹,甲板上风大,您好歹披上这个呀。”
薛清欢拿着披风走来,将薛冒手里的书接过,让薛冒把披风披上,伸手在薛清欢才及他心口的脑袋上摸了一下,父女俩站在甲板上遥看水面。
“这两日爹爹看书似乎静不下心,可是有心事?”薛清欢问。
薛冒这人没事的时候,是那种能在书房看书看好几天的人,可这几天在船上,时不时能听见他在那长吁短叹。
对上女儿那双黑亮通透的眼睛,薛冒微微一笑,展开披风将薛清欢罩住:“只要我的欢儿好好的,爹爹便什么心事都没有了。”
薛清欢仰头看了看薛冒,她当然知道薛冒在愁什么。
转身拉着薛冒往船舱走:“爹爹随我来。”
“去哪里?”薛冒问。
薛清欢不说话,埋头拉着薛冒进船舱,来到船舱最里面的一个小房间门口,从腰间掏出一把钥匙,打开门锁后,请薛冒进去。
薛冒不明所以,走入那小房间,看见里面堆放在一起的东西时愣了好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因为他一眼就认出了摆放在几个箱笼之上的一个珍珠发冠,是他和卿卿成亲那日,卿卿所戴的发冠。那发冠很别致,他绝对不会认错,一般新婚嫁娶用的都是金银绢花绒布装饰发冠,唯有卿卿的发冠是珍珠做的,珍珠色浅,看着不太喜庆,但这些珍珠是她亲手养出来的,所以卿卿特别喜欢。
“这,这些东西……”
薛冒隐隐猜到了这些是什么,却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些东西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不是被偷了和烧了吗?
“爹,这些都是娘亲的嫁妆,并没有被偷也没有被烧。”薛清欢说。
然后便将她如何得知柳氏和李管家的奸计,请宋家码头的人配合着演了一出‘将计就计’的事情选择性告知了薛冒,比如她在码头跟人立生死状,后让戴雷杀了李荣彪的事情就没说,饶是删减版的过程,薛冒都听得心惊胆战。
“你居然做了这么多事,我竟丝毫不知。你为何不告诉阿爹,让阿爹去做呢?”薛冒说。
薛清欢小声:“让爹爹去做?那岂非谁都骗不了?”
她娘在世的时候,就将家里大事小事全都包揽下来,她爹只需要负责读书就好,让他写点文章、评论评论时政他在行,可让他耍计策去骗人就不太行了,太老实,还没开口估计就被人看穿了。
见薛冒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薛清欢觉得作为女儿也不好太过嘲笑自己的亲生父亲,于是安慰道:
“其实主要是事出突然,爹爹那天正好不在家,若是爹爹在家,我定会与爹爹商量的。”
薛冒岂能听不出这是安慰他的话,无奈一叹:“你娘在世时也常说我除了读书一无是处,话虽不好听,但我却知是事实。若我能厉害一些,你们娘儿俩也不至于要这般操心劳力。”
“爹爹,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您是天生读书当官的命,我和我娘就是那辅佐贤郎的贤内助之命,各人分工不同罢了。”自己的亲爹,还是得哄着才行。
“我原是想到了大京再告诉爹爹这件事,可见您这些天在船上吃不好睡不好,我实在于心不忍。爹爹可怪我?”
“我怪你未雨绸缪,怪你谨慎小心吗?若非有你,凭我如何保得住你娘留下的这些东西。”薛冒深深一叹,挺起胸膛道:“欢儿你放心,爹爹此番科考定会尽力。”
薛清欢心中暖暖的,她知道父亲一定会尽力,上一世无人为他保驾护航,他的考卷亦能让薛董得中探花,这一世有她在,定不让任何人影响剥夺他的成绩。
“爹爹,去了大京以后,您是自己去学政登记名谍吗?”薛清欢问。
上一世薛董能冒名顶替薛冒,绝对不是他一个人可以做到的,科考制度相当严明,每个考生的资料都有存底,有的是当地县学统一提交,有的是考生自己提交。薛冒上一世孤身随薛董来到大京,住在薛董家,定然什么事情都依仗薛董的人脉,他一心在家读书,也不出门应酬,大京考生圈子里很多人都不知道有薛冒这个人,更别说见过他,认识他了。因为消息闭塞,才给了薛董收买学政官员,收买内外帘官和誊抄小官试卷改名的机会。
gu903();“上个月乡里已经统一报上登记了。”薛冒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