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升到和城墙头持平，仿佛离天空都更近了些。
游仙蓁趴在菲利扬背上，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身体高度，不能超过城墙最高点，生怕被内城撒加人看到。
一层透明的能量盘桓在城墙砖石上，让人无处下脚，它高而厚重，像一堵无色的矮墙，盯着看，会发生光线折射，仿佛一种筷子被水折断的奇妙视野。
“看到了吗？”菲利扬拍拍背上的小姑娘，振翅飞翔：“这团能量是重力带。”
“撒加副市长亲自加的，只要人体接触到重力带，就会瞬间陷入三百倍以上的引力场——昨天我们刚到，运气好，攻开了一个破口，送进去几十个人，结果重力带一上，突围的就死了一半。”
一半的战损率……
游仙蓁盯着那团能量：“是从墙头摔下去了吗？”
菲利扬沉痛道：“是的，极短时间内的数百倍重力，能够让人体丧失一切平衡觉。”
“他们都是被自己骤然增加的体重重力砸死的。”
凛然的血腥感袭上心头，真不知道墙的另一侧地上，是否满是骸骨。
游仙蓁望着泛红的天空，“队长，全部内城城墙上都有重力带吗？”飞翔的身体小幅度震动，游仙蓁隐约看到了城墙内的景象。
城镇集市林立，蜿蜒的铁路轨道如游蛇般盘绕在城内。
“内城看起来，生活并没怎么受影响。”不知为何，游仙蓁有些心情复杂。
菲利扬：“重力带是环城建的，高两米，正好能罩住一个人站立起来的高度，不能飞越，会打火力捶死，撒加城虽然军备不足，但内城资源比外城好太多，填装一个环墙火力带没问题，昨天半夜的一次冲锋，就是被火力点打退的。”
“内城生活……”菲利扬摇头，“撒加城人兵民一体，到处都是积年累月对抗外城吞噬的痕迹。”
“他们，心态很平。”
很快，菲利扬降落，把小姑娘抱下来，游仙蓁蹬蹬小短腿，落地有点脸红红，小羞羞，低声说：“谢谢队长。”
菲利扬微笑，“客气了，芝麻，剥离检验结果如何？”
芝麻包托着一团灰色能量走过来，“确实有异常。”
“游仙蓁的预感恐怕是对的。”
“雾气主体确实是水分子，但剩下的这些像是天赋者的残存能量。”
“我不能分析天赋，所以，看不出别的。”他脸上没有了假笑，神情沉重。
话落，众人顿时神情一肃。
气氛安静的可怕。
“也就是说，”蓝淳脸色很难看，“这登陆一天来，我们所有的行动，只要在灰雾中做的，撒加市政楼都可能已经知道了，是吗？”
菲利扬收掉翅膀，喝口水：“恐怕是的，大概率，我们一直在监视中。”
“卧槽。”蓝淳暗骂，泄恨似的踹了一脚土墙。
此刻再抬头看周围湿润的雾气，只觉得比魔鬼更恐怖，每一次呼吸薄雾，都是让陌生的天赋者闯进你的身体去窥伺。
游仙蓁见气氛沉重，好心说：“不怕，队长，一天而已。”
“我都被监视四天了。”
火锅队：“……”
芝麻包拿出个包子，塞住游仙蓁叭叭叭的嘴：“你吃点东西吧，小妹妹。”别火上浇油了。
菲利扬没说话，手当梳子把金发犁地似的犁了一遍，下令道：“以后尽量在战壕里交流，战壕外，减少交谈，用手势沟通。”
“战壕内，隔两米点一丛火，烧干雾气。”
随即，他眉头一挑，放出一个消息，仿佛故意似的:
“对了，小仙蓁，你不用担心天赋体检了。”
“市长带着天赋体检组来撒加城了。”
“同为新秀，你和芝麻包要好好表现。”
此言一出，众人震惊，连雾气都被吓得晃了晃。
游仙蓁包子都吓掉了：“市长来了！”
“丁级市而已啊！”
菲利扬似笑非笑，望着充满迷雾的周围，“是啊，这是座好城，值得的。”
蓝淳唏嘘：“不知道是哪位分神要过来？”
“值了，这趟外勤，能见到市长，”他搓搓脸，满是喜悦。
当晚，九号门外酆都战壕再次组织了一次突围冲锋，漆黑的星空被炮火点燃，亮如白昼，无数的酆都人嘶吼着冲上城墙，刚猛骁勇，却被同样意志顽强的撒加城人打退下来——
一夜过去，双方各自毫无建树。
凌晨的天空格外明亮，满天繁星，天幕透出一种隐约的灰白色。
战壕中，众人歇息，游仙蓁给蓝淳送水，蓝淳擦擦脸上的炮灰才接过：“谢谢。”
他望着璀璨星空，泼墨似的星河从长天倾泻，忧虑之色爬上蓝淳的脸庞：
“我们得赶快了，真的要赶快了。”
“平洋的攻城舰就要到了。”
“如果先机被他们拿走，那我们不仅没有回报，牺牲也全都打水漂了。”
游仙蓁挨着蓝淳坐下，小口喝水：“怎么说呢，群主大大？”
群主大大，蓝淳被这叫法逗笑了，“你叫我名字就行。”
话落，他指着星空，无尽高远处，有着最瑰丽的色泽：
“你看，银河右边，那片赤红靛蓝交杂的星云，知道是什么吗？”
游仙蓁仔细看，斟酌回答：“我登陆四天了，天天晚上都能看到它。”
“是仙女座吗？感觉形状有些像。”说着，她也发觉了不对，“但是，它似乎这几天变动位置很大，肉眼都能看见位移了。”
蓝淳摇头，轻声说：“那不是仙女座。”
“那是平洋的攻城舰。”
游仙蓁：“……”
游仙蓁头皮立刻就炸了：“什么？”
蓝淳幽幽叹息：“是啊，不可思议吧。它们像群星般庞大，星云般瑰丽，用了外表遮蔽的科技手段，做出璀璨星座的假相，在宇宙中高速移动，就像流星雨一样美丽。”
这话美丽又残忍，让游仙蓁的心如坠冰窟：“怎么可能呢，像星座一样。”
人类能创造星座吗？
蓝淳：“是啊，是毁灭城市的星座。”
“看脚程，慢了后天，快了明天，就要【撞城】了。”
等等，慢着？
撞城？
那不是和我们酆都的目的，某种程度上是一致的吗？
游仙蓁：“……”？
“物理碰撞，彻底撞碎撒加城这块陆地吗？”游仙蓁心肝发颤，一种古怪的悸动蹦跳出来，扯出了奇妙的预感。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甚至来不及多体会一秒来自星座的恐惧，就被预感抓住了心脏。
蓝淳：“撞城只是攻城舰登陆的说法，不是物理摧毁。”
那么——
“等等！”游仙蓁脑海里烟花绽放:
“也许突破环城火力带有办法的。”
“攻城舰。”针尖对麦芒！
“我们可以利用攻城舰，让它替我们开路啊副队！”
蓝淳蹙眉：“什么？”
游仙蓁兴奋地手掌发抖，狂喜的预感席卷了她的身体：
“只要让攻城舰触及到重力带，哪怕一个铁片，由此激发的庞大重力都会拖着攻城舰撞击陆地，他们肯定来不及转向！到时候，内城一定攻破！”
战壕内顿时一片安静。
蓝淳：“……”
我怕不是捡了个爱因斯坦回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天空中的“仙女座”：……
你们俩有谁问过我的意见吗？
菲利扬帅吧哈哈哈哈哈！
男主：为啥我还不出场作者？
第20章说话要负责
四点了，天边隐约出现了鱼肚白色。
从昨天攻城至今，菲利扬超过三十小时没睡觉了，有些头昏脑涨，听到游仙蓁急急切切说着想法，旁边蓝淳打辅助解释，火锅队长难得反应慢了：
“什么？借攻城舰破重力带？”
“deideidei！”游仙女小同志顶着一双黑眼圈，狂点头。
蓝淳解释：“其实，如果这趟来的人手充足，天赋齐全的话，也未必需要这么极端的方法，队长，但，你也知道，九号门这边人手少。”昨天还战损了一批。
“重力带需要化解天赋，这种天赋者可太少见了。”
菲利扬抬头望星空，星斗中，最夺目璀璨的那一颗，就是属于平洋的庞大“仙女座”，它缓缓位移着，在不知多少公里外的太空中，披着华彩绚烂的星云外表，带着死神的呼吸而来。
攻城舰破重力带，菲利扬默念。
他何尝不知道蓝淳说得对，在攻城任务开启前，酆都没有将撒加城作为【必选城市】，而只是个【待定城市】，甚至，说开了，有种“瞅瞅平洋手段如何，我就看着不说话”的感觉。来的攻城手也是以渗透者为主，一些特殊强力的天赋者匹配数量不足。
谁知到了城里才发现，这座城的幻觉防御登峰造极，能够极大弥补酆都东部的城防缺陷，简直是量身定做——
然而这时候，平洋渗透者全力攻城，酆都人员调度不及，捉襟见肘是不可避免的。
前期预判失误，菲利扬心中叹气。
对战扬州城投入太大了，却没成果，这边无心插柳柳成荫，也使不上力。
拿下吧，拿下吧。
付出一切也在所不惜，为了母城。
菲利扬坚定信念，开瓶冰水直接从头上浇下来，他搓搓湿淋淋的脸颊：“小仙蓁，说说细节。”
“具体决定我们再讨论。”
周围几个队长也围过来。
“好的！”游仙蓁眼神明亮清澈，她指着夜空中“仙女座”问：“队长，您经验丰富，能判断出来撞城还有多久吗？”
菲利扬扫了一眼星云的形状，“最多五小时。”
“！！！”蓝淳一惊：“我还以为明天才到！”
菲利扬笑容有些苦：“蓝淳你经验少，看不准很正常。”
“那，平洋撞城通常会破坏城市的陆地基架吗？”
“不会，陆基坏了，相当于货物贬值，平洋不会做亏本买卖。”
“所以，攻城舰有【防撞沉】机制对吗？”
“有。”菲利扬简短回答。
那就好，不然坑了平洋攻城舰，真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就完蛋了。
游仙蓁接着问：“有没有一种天赋，没有实际作用，只能够作为duff，放大其他天赋效果？”
菲利扬：“当然有，基础辅助大类中有很多类似功效的天赋。”
游仙蓁心脏砰砰跳，她第一次参与攻城决策，伟大的使命感激荡在血液中，小姑娘心中正疯狂嗷嗷尖叫：
“那么，就，有没有转换者的天赋？一下子能空间位移那种？”
菲利扬：“？？？”
游仙蓁猛地捂住脸，嘤一声：“不好意思，我太激动了。”
“现在好想跑圈冷静一下。”
她放下小爪子，吸口气：“城内现在有天赋是【空间转换】的攻城手吗？”
“我不太熟悉业务，光记得教科书上讲过，这种天赋挺罕见的。”美少女越说越小声。
叮。
有人在菲利扬脑子里点了一盏灯。
他慢慢说：“你是想利用【增大】和【空间位移】来截断——”菲利扬做了一个粗暴的手势：“——截断攻城舰的降落轨迹，让它实现空间跳跃，突然出现在内墙边，直接物理撞击重力带是吗？”
游仙蓁拿起冰水，泼在头顶上，湿淋淋的点头：“对！”
“空间位移可以让物体短时间瞬移几千公里，增大天赋能够扩大空间位移的范围，容纳极大体积！”
“我们的目标，就是织网，把攻城舰抓过来，实现被动的空间跳跃！让它在猝不及防来不及转向的情况下，一头撞在重力带上！”
“蓝淳前辈说了，重力带有三百倍重力，只要它撞上，我相信，瞬间灭顶的重力它逃不了，到时候，撞上了撒加城，内城城墙会像薄脆的饼干，嘎巴就碎。”
游仙蓁妙语连珠，一堆奇怪比喻。
菲利扬：“……”
其他队长：“……”
空气突然安静。
场面一瞬停滞，随即各位队长快速站起来，不约而同对着通讯器开喷：
“马上，全城找增大天赋者的过来，有一个算一个！”
“雷子啊，你不是说你们队有个转换者吗？叫过来叫过来！”
“什么？转换者还是个实习生？”
“不重要！事急从权！”
“九号门前战壕见！”
被晾在原地的游仙女小朋友：“……”
“我、这算方法过了吗？”她茫然地问蓝淳。
蓝淳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她，半天拍拍她的肩膀，虚弱道：“过了过了。”
“赶快动起来吧，游仙蓁。”
“你这方法真是个……”他憋住了，“大胆而又天才的……算了，感谢祁琪丢了通讯器，让火锅队认识了你，非常感谢。”
“回去我请她吃饭。”
游仙蓁：“……”为什么不是请我吃饭呢？
正在赶往内城的东风小队祁琪：“？？？？”宁有事吗？
地狱广场，监控继续。
大家盯着九号门前的战壕，游仙女小朋友的嘴唇开合，一字一句将魔鬼放了出来：
“瞬间灭顶的重力它逃不了……！”
“破城在即！”
天才想法闪烁着夺目的明光，在撒加城昏暗脏乱的战壕中，显现出了最超凡脱俗的身影，少女眼神闪光神采奕奕讲解的模样，仿佛预示胜利的先知。
市民：“……”
市民：“！！！！”
人群中骤然爆发巨大的惊叹声！
“我的天啊，太厉害了！她是怎么想的！”
“增大和空间转移同步出现！！小姑娘脑子也太会转弯了吧！”
“她才多大！比我闺女脸还嫩！”
“麻蛋，为啥天网系统不计算这个分数！这么牛掰的点子！”
“喂喂，要考虑到可行性的好吧。”
“我不管，天网这次要挨批！”
要挨批的天网系统掌控人：“……”
“有一说一，这是个好主意。”
审判长苏盐也是两眼放光：“谁说不是呢，【天赋组合】，天啊，她不是被培训过的现役，她是野生的志愿者啊陈重明！”
“这全是她自己想的，多么了不起。”
“我喜欢这姑娘。”
陈重明眼中惊艳之色褪去，无情吐槽：“你刚说过这话了。”
苏盐审判长耸肩：“那我再说一次。”
陈重明审视屏幕中的战壕，客观说：“主意虽然好听，但操作难度很大。”
“平洋的攻城舰都有防天赋扫描机制，不能远距离在地表投射天赋作用，需要靠的很近、很近，肉身登舰才行。”
苏盐轻笑：“应该的，要做正役，以后豁出命的时候，还多着呢。”
“再说了，空间转移天赋者，要天赋发挥作用，必须要亲身接触吧，陈重明。”
陈重明没说话。
苏盐拍他肩膀，“兄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