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瓒机械地扭头,麻木地看向茶几上的手机。
它又震动了一下。
再震动了一下。
连着好几下震动,强行让林瓒打起了精神,令他恢复一点活力。
他伸直手臂,拿过了手机,解锁。
是方寻发来的微信消息,今天在游乐场里拍了许多照片,他修了修,给他发过来了。
林瓒把下巴搁在膝盖上,一只手拿着手机慢慢翻看。
天气晴朗,拍出来的照片都很漂亮。看着看着,他冰冷的心又有些回暖。
林瓒想起那天晚上,方寻对他说:“期待别人,永远也不可能像期待自己那么容易。”
一个小小的、发光的念头蓦地在林瓒脑海里闪现:为什么我妈妈认为家庭让她痛苦,我就要认为家庭真的会带来痛苦,而否定我自己对家庭的设想呢?
猛地,他的心砰砰直跳,越跳越快,好像抓住了什么东西。那东西稍纵即逝,他不得不全神贯注,屏住呼吸,一点点把那大胆的、却又值得信赖的想法慢慢放出来:
为什么我不去期待属于我的,由我自己来创建的家?
那好像也是一种愿望的实现。
他没有立场去强迫他的爸爸妈妈完成他的构想,但他自己,为什么就不能试一试呢?
那就试一试好了!他要试。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内容挺无聊的,估计读者根本不感兴趣,但还是这么写了,果然我还是叛逆,欠缺收藏的毒打哈哈。但是大纲是这么设定的,我不想辜负肖媛这个人物。母子二人谁也不能说服谁,他们彼此是无法理解的,身份和性别的差距,注定了无法理解,我也不想刻意去改变他们的想法。但我觉得其实两个人的行事本质是相同的,都是信赖并追求自己真正向往的东西。我觉得这很真诚,没有谁对谁错。想这么写,那就先让我自己写一通先爽了吧。虽然还是写得很烂,但万一哪天能写出动人心弦的篇章呢哈哈,我做做梦。
因为存稿用尽,这段时间更新时间应该不太稳定了,尽量日更哈~
第24章
快乐跟一阵轻烟似的,莫名其妙飘上来,又逐渐淡去。林瓒沮丧地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雄心勃勃地说要怎么怎么样当然痛快,而现实不是表决心就能扭转一切那么简单。
组建一个属于他自己的家庭?
他的背往后一仰,叹口气,现在连个对象都没有搞毛线啊!
妈的,好遥远。
他的性格奇奇怪怪,前一秒还在唉声叹气,下一秒意识到对象这两个字的含义又突然脸红。
啊,可以了可以了!不要顺着想下去了!
林瓒捂了捂发烫的脸,戳戳手机键盘,问方寻:你上次说成年了就可以去追求自己的家庭是什么意思?
方寻:?
林瓒再戳键盘,发去一个表情包;猫咪托腮,认真.jpg。
方寻:就,字面意思。
可是!林瓒立刻开始普法:法定男性最低结婚年龄是二十二!
方寻:怎么了?必须要结婚才可以有家庭?
林瓒一怔,好像也是。但一个家如果只有一个人,是否会显得太寂寞了?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稀里糊涂地就问起方寻的意见:那我养猫咪?养狗狗?
但方寻的回复又让他认清现实:你能养好宠物吗?
林瓒“啊”了一声。他生活自理能力的确挺差,家务几乎靠家政阿姨,明年就高考了,到时候休息时间收紧,估计顾不上照顾宠物。
可他现在急需一点来维持他决心的东西啊!不然,他就又会陷入苦恼和痛苦之中。
林瓒叹口气,感到一丝懊恼。方寻大概会觉得他很奇怪吧。一个没有能力也没有跟动物相处经验的人,却贸然说自己要养宠物,实在是不负责任的举动。
他还没发现自己的变化,不知道自己如此在意方寻对他的感受,只是心里那份沉甸甸的心情又增重一分。
手机又震动一下,林瓒有点不想去看消息。他半天没回复对方,方寻肯定认为他心虚了。
明明微信消息是没有感情色彩的,但他就觉得方寻刚才那句“你能照顾好宠物吗?”是冷冰冰的。他不想收到从方寻那里来的质疑,就算是实话,他都不想要。
但是不可以这样!林瓒唾弃着自己的任性。
他逼着自己拿起手机,在看到消息那一刻却有些错愕。
因为方寻说:先从养植物开始吧。
微信信息究竟有没有温度?消息的本质到底会不会因为载体不同而变化?林瓒觉得自己疯了,他居然从方寻这句简简单单的话里咂摸出几分温柔。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显现出白天的情景。方寻拿着相片对着他扇风,细小的风让他的心颤动起来,像微小的电流经过。方寻对着他笑,说“我也是”。
林瓒觉得自己站在酷暑的柏油路上,地都被烤得发软,热意使得他头晕目眩,有蜜蜂在他耳边嗡嗡地叫。
而忽然之间,许多绿植拔地而起,它们长得极快,伸展出枝叶,用绿油油的叶片挡住阳光,无数的枝条伸展出去,齐齐拥住他,他瘫软在一片绿色里。
人是软了,意识却鲜活,那颗心像有着使不完的劲儿,不知疲倦地重播记忆。
他又欢快起来了,乖得像个最听话的学生,回复道:好。
林瓒还在为那个“温柔”的句子而心魂荡漾,方寻却已经敏锐地发现了他的异常。
他问:出什么事了?
林瓒的意识稍稍回笼:跟我妈妈产生了一点争执。已经没事了,就是心情不太好。
突然想到一个解决方法,林瓒莫名紧张地问他:下周就五一了,我想出去玩儿下放松放松,你有没有兴趣一起?
方寻抿了抿唇,看着手机屏幕,一瞬间犹豫起来。
但没办法,他已经答应黎昭了。
方寻:五一有安排了。
林瓒尴尬得飞快戳键盘:没事。我随口一提。
但消息刚发出去,他又收到方寻的消息:下个假期约。
林瓒轻轻地念出这五个字,不知不觉笑起来。不是有空约,也不是找时间约,是确定的,下个假期约。
林瓒:好!
方寻用食指隔空点了点他的头像,低声点评了一句:怎么这么爱用感叹号?又不是去春游啊林小瓒同学,激动什么。
心里数落着,他的嘴角却微微一翘,收起手机,关上电脑去洗澡了。
下一周的周五便是五一,同学们已经开始躁动了。
次日,方寻到校时间较早,刚走到教室后门就看到有个人背对着他,弯着腰,身体扭曲,在他的课桌前鬼鬼祟祟地干着什么。
方寻面无表情地走进去,一脚踢上那人的屁股:“你在干嘛?”
黎昭吓得蹦了一下,扭头来看他,气势汹汹地反问道:“你干嘛!”
方寻微微歪头:“这是我的位置。”
“用一下用一下!”黎昭语速很快,“我抽屉里东西塞太满了,你的收拾得比较好,空一点。”
方寻把书包扔旁边的桌上,在杜瑞位置上坐下,看着黎昭卖力地把自己的校服往桌肚里面怼。
他问:“等会儿还得升旗,你是要挑战教导主任的权威吗?”
黎昭把校服全塞进去了,这才直起腰,懒懒道:“屁嘞,我就是尊重教导主任,所以现在要去找我的校服了。”
方寻抬眸看向他:“你要跟我演贼喊捉贼的戏码?”
“谁有工夫陪你玩儿啊,走了走了。”黎昭藏好校服就嘚瑟起来,他有充分理由去找缪惟了,换洗的校服在她那儿!
他用脚潇洒地把方寻的椅子往旁边一勾,大摇大摆地往门外走去,结果没过十秒,方寻就看到他面红耳赤地冲进来。
方寻表示很迷惑,忍不住道;“你周末去修习了什么奇怪课程吗?”
黎昭以超快的速度从自己乱糟糟的课桌上扒拉出小镜子,一边照一边问方寻:“我今天造型怎么样?”
呵。他不说方寻还没发现,这人今天卷了个头发,颇有些偶像明星那味儿。
方寻扬眉:“够骚。”
黎昭飞速瞪他一眼,在自己蓬松的发顶上很“专业”地抓了抓,又对着镜子换了好几个表情,估摸着最后那个“冷酷”范儿的挺适合自己,又傻不拉几地勾唇一笑。
整个做作流程结束,黎昭刚放下镜子,就有个好听的嗓音响起:“同学。”
方寻扭头,见缪惟立在门口。他站起身,冲她说:“找我?”
缪惟还没回答,黎昭就轻咳了一声,脸上挂着他那副冷酷的表情,目光貌似随性地飘向了她。
缪惟笑起来:“我找他。”
方寻又看向黎昭,只见对方拽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到了缪惟面前,简直不像个正常人地把嗓音压低了好几分:“有事么?”
缪惟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他:“谢谢你上次借校服给我,我拿回家洗干净了。”
她脸上的表情有点愧疚,毕竟是那种事,她也怕对方嫌弃,补了一句:“我问过学校后勤了,跟你这件校服同码的暂时没有。你要是不介意的话,过段时间补给了我再买新的给你。”
为保持冷酷感,黎昭一把拿过袋子:“洗了就行。”
哎呀呀,冷过头了点,赶紧加一句:“没关系的。校服嘛,就升旗仪式随便穿穿,平时也无所谓。”
他以为自己表现得很豁达,很有那种都不是事儿的洒脱劲儿,然而下一秒就看见缪惟有点不知所措地把目光瞥向了方寻。
在场明明三人,而两个认识的,突然对视了一眼。这说明了什么啊!
黎昭尴尬到想骂人,他刚刚说那句有什么不对吗!啊啊啊,你们俩速速给我停止眼神交流!
方寻看懂这场面了,忍不住使坏,拖长了声音“哦”了一声。他笑着瞥了眼黎昭,又对缪惟说:“没事。这位哥婴儿皮肤,娇嫩得堪比豌豆公主,校服又糙又厚,向来是他用来塞柜子里防灰的。”
黎昭瞳孔地震,抓狂地解释:“倒……倒也没有这么夸张。”
缪惟只是笑,对黎昭再说了句:“谢谢你。”
“那我先走了哦方寻,嗯……还有豌豆公主,拜拜。”她摇了摇手。
黎昭控制住满腔的悲愤,尽量帅气地抬了下手:“下次见。”
他耳根有点红,但自我介绍要酷一点:“另外,我叫黎昭。黎明的黎,日刀口那个昭。”
缪惟又笑起来:“记住啦。拜拜。”
黎昭目送她走远,直到那个身影从拐角处消失,他才魂不守舍地转身过来。
目光呆滞着,却突然瞥到方寻戏谑的神情,黎昭一秒爆炸:“方寻我杀了你!”
方寻推开他,悠然坐回自己的位置,靠着椅背耍起笔:“是你自己上次说自己皮肤状态堪比婴儿,很牛逼嗷。”
黎昭悔不当初,揪住方寻的校服领子狂摇:“啊啊啊啊你有没有点儿眼力劲儿啊,气死我了。”
这家伙格外幼稚,极度记仇,这一周都明里暗里地冲方寻甩眼刀,可又总是说不过方寻,反而搞得自己被数次鞭尸。
五人组这下都知道他那点小心思了。
不过五一假期一到来,他就表示不计前嫌了,弄了套专业摄影器材来给方寻,到时候上山拍星星。
周五放学,几人约定好明天见面时间就先各自回家了。
方寻没有想到,这个本该是他期待出游的前夜,又被迫上演了一次令人窒息的风波。
作者有话要说:
啊我终于写出来啦orz虽然已经过了十二点了,但我倔强地把这章看做是17号的更新!
第25章
方寻一直也不明白对于姜悦来说,他算是什么。儿子,这个亲缘意义上的身份,除却它本身的社会学意义,到底该是母亲的什么?
人类在繁衍中自然而然地产生了母子这种关系。母亲生育儿子,将其抚养长大,而儿子在成年后又对母亲负有赡养义务,单纯谈这种关系,它只是维系人类生存的一环。但一谈起情感,这玩意儿就变得极其复杂。
至少方寻在看到姜悦泪眼朦胧的样子时,就完全没办法弄清楚他作为儿子的意义。
一到家,他就察觉到一种死寂。方选从沙发上坐起来,怯怯地看向他,眼中是惊恐和懵懂。
空气里透着灰蒙蒙的色彩。
他的房门大开着,强劲的风从窗户里涌进来,把那门吹得磕托磕托的,悲惨地与门吸做着斗争。
方寻把肩上的书包拿下来,放到了沙发上。他拍了拍小选的肩,让她进屋去。
天色向晚,屋子里光线黯淡,从他的角度看去,那扇门像个黑洞洞的大口,看着甚至有一点瘆人。
接着,他抬步走向那个窟窿。
姜悦穿着一身素色的家居服,正坐在他床尾的地板上,她低着头,露出一团蓬松的乱发。听见脚步声,她侧过头,用一双发红的眼睛看向他。
连嗓音也是沙哑的,她说:“你回来啦。晚上想吃什么吗?”
她很瘦,那只骨头极细的手往后一抓,撑着床垫慢慢站起来,又对他勉强笑了一下:“妈妈给你做你喜欢的。”
方寻的目光掠过她,落到她身后的床上,那上面散落着照片。另一侧的电脑桌上,电脑屏幕亮着,像是浏览器的历史记录那个界面。
姜悦神思恍惚到这种程度吗?连翻看他隐私以后清理现场这事情都忘了。
方寻走过去,沉默地收拾起床上的照片。照片里的内容是“家”,有装修得漂亮的书房,色彩缤纷的小花园,一个大多数男孩子会喜欢的卧室,里面摆满了超级英雄手办和限量版球鞋。
只不过,这不是他的家,是他那个抛妻弃子的爸爸的家。
gu903();姜悦好像这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她匆匆走到方寻身旁,神经质地盯着他手里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