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地动停止,万金后怕地抱着黎川猛的小腿痛哭流涕:“少爷您真好,您对小的简直就是再生父母,从此您让小的打狗,小的一定不去撵鸡!”
黎川猛嫌弃地踹了他一脚:“行了行了,把你的马尿收一收,我得去后面母亲那边看看,你去找蔡管家了解一下情况。”
“是,少爷。”
作为府中前院剩下的唯一一位小男主子,黎川猛越往后跑,看着府中倒塌的部分墙垣房屋,心头就越慌。
庆幸的是,他还没等抵达主院,就看到了匆匆疾行的苏满娘一行。
他忙跑步上前与苏满娘行礼:“母亲,您没事吧,策哥儿和霖姐儿呢?”
苏满娘见他周身完好,也是心头一松,她镇定摆手:“他俩都没事,现在和你们祖母一起在花园那边呢。”
“猛哥儿你来得正好,你父亲现在不在家,智哥儿和忱哥儿现在也在书院,前院那边的情况你一会儿都支撑起来。”
“是,母亲有事,但凭吩咐。”
“你先去寻蔡管家,与他一起统计一下,府中的下人们可有人员伤亡,以及各处房屋的破损状况。再派人去青云书院那边看看,如果书院中的学子可以离开,便将你大哥、二哥先接回府里,免得书院那边人多杂乱,最后误伤。当然,大夫还是要尽快去请。都完事后,你再与蔡管家来寻我回话。”
“儿子明白,我现在就去。”
等黎川猛离开,苏满娘又让彩霞和六巧先回主院:“你们去主院我寝室下面的床柜中看看,那里我之前搬家时,存了不少的伤药,都拿出来准备好。这个时候大夫难请,蔡管家那边发现的伤员,你们一会儿便带上几个丫头婆子一起,去帮他们处理一下伤势。”
“是,夫人。”
……
一连串的吩咐下达完毕,苏满娘便与闵嬷嬷继续向清芷院方向快行而去。
还未等接近清芷院,便听到一阵忙乱嘈杂声。
苏满娘皱起眉梢,抓住一个抖抖索索瘫在地上的小丫头询问:“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小丫头如梦惊醒,连忙颤颤巍巍地起身行礼:“夫人,是霜小姐她的腿被压了。”
苏满娘:……
她与闵嬷嬷对视一眼,疾行两步,进入清芷院,就看到院内西侧半趴在地上哭声嘶哑的黎霜,
此时,她的左腿正被一根粗壮的桂花树压在下面,抽也抽不出,动也动不了。
一群丫鬟和婆子围在她身边着急地想办法,却拿那棵刚好卡在门框上的桂花树没辙。
见苏满娘过来,何妈妈擦了擦眼角急出来的泪水,带着哭音上前禀告:“夫人,老奴已经派人去外院寻人了,现在这树太重,我们根本搬不动。”
霜小姐现在难得肯沉下心来,学习各种知识,眼见心态越来越好,这万一以后成了个跛子,这未来可怎么办啊。
何妈妈越想越心焦,急得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苏满娘轻轻颔了颔首,挥开人群,仔细端量了下这株桂花树卡住的位置,回身对众人道:“你们都散开些,去树的另一边撑着去。”
清芷院中的众人虽不明所以,却依言后退,行至桂花树的树冠处帮忙撑着。
只是他们的这点力气杯水车薪,对被压在树根处的黎霜没有多大用处。
苏满娘回身与闵嬷嬷道:“嬷嬷,便麻烦你了,我们在旁边与你搭把手。”
黎霜趴在地上,哭得泪眼婆娑,沙哑呼唤:“母亲,母亲……”
她感觉自己的小腿被压得都快没有知觉了,“我不要成跛子,霜姐儿不想变跛子……”
苏满娘忙安慰了她:“不怕不怕,马上就好了。”
说罢,便挑了一个靠近数根的位置站定,与闵嬷嬷站在一起,见众人都已经准备完毕,开口:“开始用力。”
院中的奴仆们一齐使力。
原本她们以为,这次也会像是之前尝试时那般,毫无效果。
却不想下一刻,她们就眼睁睁地看着这株之前她们无论使了多大力气都挪不动的桂花树,竟被轻飘飘地搬起,就连原本卡住树冠的门框,都喀嚓一声,被顶出一道裂纹。
旁边早有准备的何妈妈和春喜,忙眼疾手快地将黎霜从树下拉出。
随后那株被轻飘飘搬起的桂花树又被轻轻放下。
清芷院中的众丫鬟婆子,此时再看向闵嬷嬷的目光如见天人。
虽然她们早就知晓,主院中那位被老爷高价买回来的闵嬷嬷身上有点武艺,却未曾想,她竟会有这般厉害!
果然人不可貌相!
全程感觉自己没使多大力气的闵嬷嬷淡定地向众人颔了颔首,背下了这个美名。
苏满娘此时却并未注意到这些,她正半蹲在地上,轻轻捏动观察黎霜的小腿与脚踝位置。
小姑娘之前虽做过一点蠢事,却并不严重,她可不希望她成为瘸子或者跛子。
“母亲,我的腿怎样了?”黎霜抖着嘴巴,一边哭泣一边不停小声吸气,满脸的绝望,“母亲我不要成为一个跛子。”
苏满娘连忙安慰:“不急不急,应该没有大碍,闵嬷嬷再来看看?”
闵嬷嬷低头,伸手脱掉黎霜的绣鞋,在她的脚腕和小腿上摸索了一番,半晌道:“问题不大,脚踝错位,可正,小腿我摸着骨头可能有裂,但应没有其他损伤,一会儿等大夫过来看过再确认一下。”
苏满娘松出一口气,随手点了一个清芷院中的小丫头:“你去外面问问,蔡管家他们去请大夫了没?催一催。”
“是夫人。”
等人走了,苏满娘又看着黎霜这暂时不能移动的腿脚犯了难。
闵嬷嬷果断开口:“若夫人放心的话,老奴可以先为二小姐正一下骨。”
苏满娘想着如今地动之后京城大夫的难请程度,一咬牙:“那便麻烦嬷嬷。”
如果说,这场突如其来的地震,让黎府很是忙乱了一通,但损失情况还在可以控制的承受范围内的话,那么皇宫之中的混乱,便是另外一番场景。
地龙翻身时,康元帝正在与御书房与兵部的几位官员议事,发现地面开始震动时,康元帝直接蒙了。
即便他再怎么标榜自己岁数不大,还能在皇位上再坐二十年,但今年也是有快五十岁的高龄,跑起路来肯定没有年轻人那般利索。
在场议事的兵部官员们倒是有很多个中好手,想要拼上一把救驾之功,然而这人数一多,场面便有些混乱。
等众人最后好容易连滚带爬地钻出了御书房,康元帝也被几个糙汉给带着在御阶上摔了好几个跟头。
他揉着几乎已经痛到没有几乎已经发木的膝盖和手,两股战战,面色苍白。
自古以来,凡是地龙翻身,帝王都要向天下百姓发布罪己诏。
想想他最近都干了啥?
先是给唯一的嫡子下了绝嗣药,又因为想要剪除几个儿子的势大羽翼,间接导致了不少人的死亡,包括这半年多来,那些莫名被各种刺杀死在深山、别院、村庄中的私兵,加起来都有一千多人,还都是青壮年……
第166章余动
然而即便如此,康元帝也没觉得自己做得有多过分。
自古以来,帝王想要坐稳帝位,都是要踏着鲜血,沐浴着哀嚎。
现在不过是死上几个人而已,别说这里面还没有自己的儿子,就是真有他的儿子又何妨?!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史书永远是由胜利者书写。
他刚这样想着,就见御书房房角上经常修葺的谛听兽,猛地一歪,从御书房顶上掉了下来,摔到整齐的青石板上,砰溅出一块块碎小的石块块。
有的飞溅到旁边官员的身上,让人发出小声的抽气,还有的,则更是溅到人的脸上,流出丝丝血迹。
康元帝抬手抹了把脸上的血痕,瞪大眼睛: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意思?!
他这想法莫非有哪里不对不成?
当地动终于停止,康元帝连忙抬手,向不远处一直保护他的侍卫统领打出手势。
侍卫统领马上会意,当即放出红色烟火讯号,召集京城内的其他京卫军来皇城善后救急。
康元帝有些腿软,还想要再坐一会儿,但想想自己威严的帝王形象,还是顽强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对身边的几位武官道:“你们也去吧,帮京城兵马司维持一下京城百姓的秩序,统计一下各处的损失情况,孙爱卿,你顺便再帮朕去几位皇子那里看看。”
看看有谁死了,或者受伤严重,到时他会考虑一下,将之后那份罪己诏的罪名推到谁头上。
康元帝对此信心满满,但最终上报上来的结果让他很失望。
只除了年纪最小,还未上朝参政的十皇子在奔逃过程中崴到脚以外,其他人都顶多受到点皮外伤,并不十分严重。
再往下,各府中的女眷子嗣倒是各有损伤,情况最严重的要属老三府上,由于儿子多,闺女也多,损伤也不少。
其中最严重的,是有一个正在睡觉的襁褓中婴孩儿,直接被头顶上掉下来的横梁压扁,血肉模糊,当场死亡。
但由于老三府上的子嗣数量多,所以少那一个两个,他也不见心疼。
康元帝将汇报资料反复看了几遍,板着脸将人挥退,独自坐在宫人为他临时搭建的帐篷中,闭目思忖着他这罪己诏该如何书写。
三皇子后院,季侍妾听着不远处隐约可闻的嚎啕大哭,将自己的两个孩子揽入怀中,六岁的大儿子,和三岁的小女儿,每一个她都损失不起,都是她的掌心宝。
“姨娘,你别担心,我们没事的。”大儿子乖巧的安慰她,看她情绪有些激动,还将手抚在她微鼓的肚皮上:“姨娘你不要太激动,这对小弟弟不好。”
季侍妾过了许久,才略微放松手中的力道,她等自己情绪逐渐平缓,才撑起笑容:“无事无事,杰哥儿真是贴心,有你安慰姨娘就突然不怕了。”
小男孩儿不由挺起胸脯,严肃拧眉:“杰哥儿现在长大了,已经能够保护姨娘和妹妹了。”
季侍妾闻言笑了笑,看着儿子这副早熟的小模样,眼底闪过一抹酸楚。
没多久,等三王妃派人过来传信,让王府后院所有女眷和孩子都到后花园集合时,季侍妾已经整理好情绪。
她缓步走出她居住了七年的院落,突然抬头往天边看了一眼,嘴角撑起一抹心有余悸后的诡异微笑:“巧娟,今天天公作美,或许是个好日子。”
在她身后,巧娟不动声色地抬头看了她一样,垂眉应声。
而后缓缓后退两步,离开了大队伍,不知是做什么去了。
地龙翻身这一天,是当朝官员们上值的日子,所以皇子们都在官员们的相助下,并无损伤。
事实上,也没有官员敢让他们有损伤,生怕帝王因此一怒,将当时在皇子周围的他们给迁怒治罪。
也是因为康元帝上位之后特别喜欢迁怒的小心眼,让他在最希望他膝下有哪个儿子有损,来给自己顶锅时,没有听到一个“好”消息。
也不知道,如果康元帝知晓这个理由后,是会悲还是会喜。
周攸彦在地动完全停止后,有些担忧地回头,看了眼七皇子府所在的方向,心下虽有担忧,但想想他现在最应该做的事,还是放下了心中的那点子儿女情长,专心致力于公务之上。
统计全国各地灾情,提前准备好要拨付下去帮助百姓修缮房屋的银子,皇宫修缮,京城灾况,原本已经为迎接使臣准备好的居住宫殿塌陷,还要拨银……户部的一桩桩,一件件,根本就离不开人。
至于苏婉婉,他想,他身边的人都应该知晓他的意思,肯定不会让她出事。
如果出事以后会怎样,这个时候的周攸彦根本不愿去想。
而另一边七皇子府中,苏婉婉也确实没有受伤。
经过最近几个月周攸彦对苏婉婉的特别关注和优待,虽然大部分府中的人都被周攸彦很好地隐瞒了下来,但还是有主院的一小部分人看清楚了什么,对待苏婉婉的态度越发恭敬。
就连曾经一起在冬日里瑟缩在一起烤火的宫女姑姑们,看向苏婉婉的目光都满是钦佩,说些什么还是她手段高,不用担心出宫以后被家人嫁到不知哪户人家,去做什么劳什子的继室,给别人抚育子女,还要担心自己之后无子送终的问题。
现在什么样的人家能有七皇子好?!
这可是皇家啊,即使是做一个不知名的妾室,也比嫁到外面劳心劳力、前途未卜要来得好。
事关七皇子,苏婉婉在听闻这些羡慕的话语时,也不能说什么。
但是在她私心里,还是存着自己再过几个月便能出宫的想法,反正七皇子也似是有顾虑到她的想法,并未破她的身,她想着自己出去的路应还未被完全堵死。
算算时间,现在距离金秋十月,只剩下四个月,她感觉自己还可以再努力一番。
今日地龙翻身时,她便在屋外阴凉处纳凉,按照周攸彦之前的吩咐,给他缝制里衣。
地面一有动静,苏婉婉便被院中的宫女太监们团团环绕围起,全程没让她受到丝毫伤害。
地龙过后,她怔怔地抱着笸箩站在院中,惊魂未定。
“苏姑娘,你怎么样,可有受伤?”
“苏姑姑,你将那笸箩给我,我帮您拿着。”
“苏姑姑……”
在周围人的关心声中,苏婉婉缓缓回神,笑道:“无事,我无事,大家不用担心,你们怎样?”
“当时咱们院内的都在外面,没什么事,就是不知外面怎么样。”
“我方才好像隐约听到外面有房子塌了,也不知有没有压到人。”
“啊,我养的花,我当时为什么要手贱放在墙头,直接摔破了。”
……
苏婉婉跟着众人一起放松微笑,探讨起来,突然,她好似是想起了什么,拎起裙摆就往自己的房间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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